第四百一十章:給臉要不要?
趙佶沒轍了,對方臉皮厚比城牆,一頓痛罵,他唾面自乾,還引以為傲,當作了傳家寶。這中旨要是讓沈家傳下去,天知道是給沈傲長臉還是讓他趙佶為後世人笑話。
這一頓君臣之間的硝煙告一段落,其實趙佶之所以生氣,終究還是不忿安寧的事,總覺得沈傲佔了他的便宜,有心想要撈回點好處,誰知還是上了沈傲的惡當。
有了些許衝突作為調劑,這二人在蘇州的生活也變得多彩了一些,這一陣jiā鋒,趙佶立即變成了聾子、啞巴,沈傲如何躍躍yu試,他也當作看不見聽不著,惹不起還是躲得起的,趙佶不傻。
當然,這種關係也只限於朋友之間,若是換了別人敢這樣做,那就是欺君了。就如一個故事所說的那樣,同樣一個橘子,近臣先嘗了一口送給君王吃,君王心裡很是感動,覺得這近臣為自己嘗鮮,是要將最好的橘子貢獻給自己。可若換了別人也如此這般,君王多半要勃然大怒,惡意地想,好大的膽子,竟敢將吃剩的橘子給我。
同樣的舉動,不同的人所享受的待遇不同。真正決定命運的不是言行而是親疏,關係決定命運。
幾日不見沈傲,趙佶又開始要打聽沈傲消息,在他看來,沈傲一日不鬧出點離譜的事來是不會消停的,怎麼這幾日都風平靜,莫非是轉了子?
趙佶心頭暗暗搖頭,不敢相信。
問了楊戩,楊戩這兩日倒是去了沈傲那裡走了一遭,立即答道:「陛下,沈傲最近在寫信。」
「寫信?」趙佶頓感不妙,不知是哪個倒霉鬼要收沈傲的信:「都寫給誰?」
「寫的人多了,有童貫童公公,還有戶部郎諸人,零零總總,約莫有十幾個。」
「噢,原來沈傲jiā際如此廣泛?」
「廣泛倒是未必,讓人頭痛倒是真的。」
趙佶哈哈一笑:「朕就看沈傲怎麼讓童貫倒霉。」他心裡頗為痛快,總覺得自己被沈傲佔了便宜,別人也理當吃沈傲的虧,否則那楞子淨是尋到他的頭上來,心裡當然滿不是滋味。
歇養了幾日,趙佶倒是氣定神閒,安下了心來開始批閱從下省送來的奏疏了,近幾日奏疏不少,堆積如山,內容卻大多是千篇一律,都是請罪。
上至蔡京,下到刑部、戶部、鴻臚寺,還有御史言官,每一個人都聲情並茂,認真悔過。
這個過,和uā石綱擔著極大的干係,比如蔡京,他既然攬了三省事,如今爆出這麼一件驚天大案,他敢不請罪?蔡攸雖早已和他反目,甚至在公開的場合,蔡攸還巴不得蔡京這老傢伙早些入土為安,可是蔡攸畢竟是他的兒子,打斷了骨頭連著筋,他能不請罪?再者說了,uā石綱本就是蔡京慫恿著趙佶去辦的,如今風向大轉,蔡京難辭其咎。
所以他的請罪奏疏最是懇切,又是說自己失察,又是說自己昏庸,最後是教子無方,道了千句萬句的臣有罪、臣萬死,教趙佶看了,不由悵然地對楊戩道:「這件弊案和太師的干係不大,虧得他這把年紀還要憂懼,他替朕當好這個家,已是不容易了,哎……」。
唏噓幾句,落下硃筆,寬慰了蔡京幾句,無非是說朕知道你勞苦功高,一時失察,也是為政者常有之事,不必記掛在心上,至於蔡攸,朕看在太師的顏面上從輕發落,太師慢慢管教即是。
太師都自請處分了,其餘的iǎ魚iǎ蝦當然不敢懈怠,零零總總都是請罪悔過的,鴻臚寺和刑部說自己疏於監督,戶部說沒有監管住錢糧,言官說自己一時糊塗,可是相較起來,還是蔡京的請罪奏疏最是誠懇。
趙佶看得煩了,索不再批閱下去,叫楊戩將奏疏搬出去,伸了個懶腰,iǎ憩去了。
雖到了陽ūn三月,江南處處uā紅草綠,可是在這熙河的天氣卻是變化無常,白日炙熱無比,可是一到夜裡卻是天寒地凍,只是偶有幾許樹叢中生出嫩芽,才讓人恍然已經到了ūn天。
童貫這幾日可算是心驚膽跳,莫看他身材魁梧,卻是個心細如髮的人物,蘇州的消息已經傳來了,蔡攸徹底完蛋,堂堂一個太傅,就如死狗般,一下子就成了階下囚,童貫已經預感到,今時已經不同往日,從前的手段到了如今已是不頂用了。
伴君如虎,童貫雖有聖眷,卻也不敢自信比蔡攸還厚重,蔡攸都徹底被掃地出了,他哪裡還敢玩恃寵而驕的把戲。
所以這幾日他輾轉難眠,想的都是造作局的事,造作局那邊既然已經開始動手嚴查,攀扯到自己身上是肯定的,他脫不了干係。可是那沈傲會如何對付自個兒呢?這才是童貫的心病。
提心吊膽地等到了今日,童貫今日緘默不言,只是叫人將童虎叫來,童虎是他的侄子,如今過繼給他走了義子,許多事,童貫都和他商量著辦。
童虎如今才三十出頭,身材繼承了童貫的魁梧,落腮鬍子,同時也有童貫的幾分心細,莫看他長的凶神惡煞,卻是童貫跟前的智囊。不管是行軍打仗,還是檢點後勤糧秣,許多事,童貫不放心假手他人,寧可叫童虎去辦,一來增長他的見識,二來他們之間也不必有什麼顧及,該說不該說的都可以無忌的說出來。
「虎兒,這封信,你先看看再說。」童貫坐了一會,將案上的信箋一推。
童虎接過了信箋,翻開了看了看,信是沈傲寫的,他只是看了落款,便忍不住抬眸道:「爹,沈傲既然寄了信來,可見事情還有迴旋的餘地。」
童貫只是淡然一笑,闔目道:「你先看了信在說。」
這是一封熱情洋溢的書信,沈傲的信中的態度既恭謙又客氣,俱言童公公在邊鎮立下的赫赫戰功。這裡頭倒是沒有虛言的成分,童貫行伍十幾年,作戰勇猛,又能團結將士,還真立下不少功勞。沈傲這些好話,倒不至於拍在馬uǐ上。
童虎看到這一處,心下疑這個沈傲,為何言辭這般客氣?莫非是我們看錯了他,他本就是個客氣的人?」只這一閃即逝的念頭,童虎隨即暗暗搖頭,這人若是客氣,就不會有這麼多人栽在他手裡了。
此後,信中的沈傲話鋒一轉,便提到了一個人,說是造作局一個贓官,名叫莊嚴,竟敢說他貪瀆是童公公指使的,每年童公公從他身上撈了一大筆好處去。
童虎眸光一厲,冷笑道:「我早說過這個莊嚴不可靠,是個軟骨頭,原來早已將我們賣了。」
童貫並不接茬,只是叫童虎繼續去看。
沈傲在信中慷慨言辭道:這個莊嚴,實在膽大包天,竟敢將污水潑到童公公身上,實在該死。童公公為人清正,兩袖清風,下官很是敬仰,心嚮往之,豈會和這等人同流合污,犯下滔天罪行。下官絕不會聽他胡說八道,已叫人抄沒了他的家財,夷平了他的三族……
看到此處,童虎歎了口氣:「這個沈傲,果然雷厲風行,說殺就殺,便是讓我聽了,都不由喪膽。只是他這般維護父親,不知是什麼緣故呢?」
童虎好奇地繼續看下去,沈傲接下來繼續寫著:不過莊嚴既然攀咬到了童公公身上,按律,童公公還是出來自辯的好,否則若是有心人聽了,真當童公公是那莊嚴的同黨,百口莫辯,豈不是毀壞了公公的清譽?
最後一句話更是奇怪,竟是將莊嚴抄沒的家財數額列了出來,如金一千三百兩,銀四千九百兩,錢鈔七百九十萬貫,另計珍寶無算,折合總計一千一百萬貫。
童虎吁了口氣:「數額之大,看得連我都心驚膽跳了,這莊嚴倒還真有幾分本事,每年四處孝敬,還能積下如此巨額家財,可惜,如今全落那沈傲手裡了。」
童貫不動聲e道:「虎兒,你怎麼看?」
童虎沉道:「沈傲這是追贓來了。」
「不錯,確實是追贓,他這是先禮後兵,叫我們乖乖地把東西吐出來,如若不然,那莊嚴就是榜樣。」
「他這份書信雖是言辭懇切,其實不過是給父親一個下台的階梯,父親,我們該怎麼辦?」
童貫道:「敬酒當然要吃,否則吃了罰酒便是萬劫不復。這個人如日中天,不能得罪,該還的,就還回去。留了這身命要緊。」
童虎想不到義父這麼快示弱:「我們退多少回去?」
童貫苦笑:「你沒看他列出來的清單嗎?莊嚴貪瀆的銀錢總計一千一百萬貫,他列出這清單來做什麼?哼,他這是有的放矢,意思是告訴我們,莊嚴是我們的走狗,尚且能抄沒出這麼多家財,我們是莊嚴的幕後推手,是主謀,退贓的數額,絕不能比一千一百萬貫少。」
童虎怒氣沖沖地拍案道:「原來如此,我還道他故意列出這清單來做什麼,原來是敲竹槓來了,莊嚴能撈到這麼多錢,我們難道也拿了這麼多?還只多不少,這幾年父親從造作局那邊,滿打滿算也不過拿了七八百萬貫罷了,多餘的四百萬貫,豈不是要我們倒貼?」R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