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證了耶律大石的登基大典,這一刻的耶律大石意氣風發,沈傲站在階下,聽著這老狐狸滿口先帝恩德,又怒斥耶律定的罪過,心裡覺得很是諷刺,如果那一日他提前向耶律淳提出警告,耶律淳也就不會死,表面上先帝是被耶律定弒殺,其實耶律大石也脫不了干係。
登基大典之後,耶律大石在後殿接見了沈傲,二人默默對視,兩個老狐狸不需要說太多的話,已經能夠從對方的眼神中明白對方的意思。
耶律大石的意思是:但願你能夠保守這個秘密,只有我在,契丹人才會恪守雙方的約定。
沈傲的意思是:大哥,這一趟我大老遠跑來也不容易,能不能隨便給點什麼特產讓哥們帶回去。
汗,這個時候要特產,似乎有那麼一點點缺德,人家還在備戰呢,本來糧餉就緊張,不過沈傲這個無聲的要求還是很有道理的,你現在不敢殺我,嘴長在我的口上,你給不給封口費?
耶律大石突然大笑,沈傲的眼神讓他放心了,他最害怕的就是沈傲無慾無求,這樣的人是最危險的,因為人有了私慾,自己才能滿足應付。
耶律大石如沐春風地問道:「沈學士打算什麼時候歸國?」,沈傲道:「就是這幾天。」,耶律大石噢了一聲,很是遺憾地道:「到時朕親自送你,除此之外,還備下了一些禮物,還請沈學士笑納。」
沈傲很謙虛地道:「陛下客氣了,我是國使,接受陛下的禮物只怕會受人非議,還是算了吧。」,耶律大石笑了笑,道:「只是一些土產,沈學士不必客氣。」,沈傲笑了起來,和聰明人說話就是不費勁,道了一聲謝,轉而道:「陛下還有什麼話要說嗎?」,耶律大石道:「沈學士是人中之龍我有一個女兒待字閨中,只可惜年紀小了一些,否則一定許配給沈學士。」,送特產還準備打包送女兒?沈傲嘻嘻一笑,這位大遼的新主還真是大方,連忙道:「我家中已有四位妻子,打葉子牌都夠湊足一桌了,陛下的美意,沈某心領了。」,寒暄一番,沈傲退出遼宮,他知道耶律大石還有許多事要做比如清除異己之類,這南京城中,不知有多少人要倒霉,又有多少人要人頭落地,不過不打緊,這和他沒有關係,回了萬國館,敦促人收拾了行囊,做好了回程的打算。
臨走時免不了去清樂坊向旋闌兒辭行,旋闌兒並不急著和沈傲說話,只是拿出古箏來,彈奏一曲,待餘音繚繞,才滿是遺憾地吐了。蘭芳之氣道:「沈學士就要走了嗎?你我雖只有數面之緣,可是聽說沈學士要走小女子還是頗為不捨。」她眼波一轉,看向沈傲,還真有幾分難以割捨的樣子。
沈傲也不知道她的話是真是假,笑道:「回到汴京之後,我會向陛下述說你們的事只是闌兒小姐如何和我們聯絡呢?」,旋闌兒想了想道:「沈學士先去就是,到時我會叫顰兒去聯絡你。」
沈傲點了點頭,想要多坐一會,又覺得不是很合適,便起身告辭。
兩天之後,雪停了一些使團終於離開萬國館,在銀裝素裹中出了南京,數十輛馬車緩緩而行周圍是騎著馬的禁軍拱衛,後隊還有一支契丹字帳軍遠遠尾隨。
一路風塵僕僕沈傲在車廂裡時而想著心事,時而倒頭睡下,足足走了七八天,使團才抵達了薊州。
薊州本就是座古城,又距離宋遼邊界不遠,因此契丹人在此擴建了城池,如今南逃之人諸多,更是人聲鼎沸,城外到處都是流民行人。
宋軍已經先期抵達,就駐紮在城外,而城內的遼軍雖然萬般不捨,可是大勢所趨之下,也只能收拾行裝準備北歸,因此城外雖然熙熙攘攘,反倒城內竟是萬門緊閉。
臨走之時,契丹人的軍紀鬆散,搶掠事件不少,況且這薊州數日之後就要劃歸宋朝,因此也沒有誰干涉,也算是契丹人的最後一次發洩。
沈傲到了城外,先與城外的都虞侯見過了面,聽說了此事,頓時大怒,責問這都虞侯為何不管。
莫看沈傲只是個小小主事,可畢竟有欽差身份,況且沈傲的背景非同一般,這都虞侯嚇得面如土色,小心翼翼地道:「契丹人即將換防,末將怕與他們衝突,惹出什麼變故,是以只好隨他們胡鬧。」,沈傲笑了笑,道:「隨我進城。」
進了城去,果然看到城內一片狼藉,沈傲親自到了契丹軍營,叫來了駐守的契丹將軍,板著臉道:「你們契丹人言而無信,到底想做什麼?」,沈傲的這一句沒來由的話,將這契丹將軍問懵了,言而無信!這是什麼說法?
那契丹將軍正想要爭辯幾句,沈傲冷笑連連地道:「這幾日搶得很痛快走嗎?既然如此,我立即修書一封,和你們的新皇帝好好討論此事,不然你最好放聰明點,這議和是你們契丹人萬般懇求的,若是再敢縱容軍士劫掠,到時我要看看,為了平息我大宋的詰難,你的新皇帝是砍了你的狗頭來息事寧人,還是撕毀議和約定!」
契丹將軍態度一下子軟了下來,連忙賠罪,又承諾整肅軍隊。
能嚇住這契丹將軍就好辦了,有的人就是這樣,你越是給他臉,他越是得寸進尺,你大罵他一通,他反倒收斂了。
沈傲不便停留,只問了些薊州的近況,又立即啟程。
這一路的顛簸,人都要散架了,全身乏力得很,有時實在受不得這車廂裡的沉悶,沈傲會走出車廂與周恆等人騎一會馬,等到了,1月末,汴京城終於遙遙在望。
騎著馬的禁軍一個個激動得揚鞭狂奔,沈傲撩開車窗的簾子向外看,一座巍峨的城池逐漸露出了輪廓,心裡不由地歎了口氣,有一種歸心似箭的感覺,這一趟出使,歷經了整整兩個多月,疲憊到了極點,只想回到家中,好好沐浴一番,吃一頓飽飯,美美睡一覺。
周恆策馬到沈傲的車窗邊,揚鞭指向前方道:「沈大人快看,亭驛那裡有許多人,想必是來迎接我們的。」
沈傲頜首點頭,待馬車到了城外,便看到許多官員早已在這裡等候多時,一個個喜氣洋洋,禮官帶著樂手奏起了禮樂,其中一個巍巍老者如沐春風地穿著紫衣,繫著魚袋,踏著靴子走過來,道:「老夫奉陛下旨意,特來恭候沈學士。」,沈傲下了車,眼前的這位老者還是個老熟人,身段枯瘦,全身穿著一品公服,戴著翅帽,鬚髮皆白,唯有一雙眼睛,看似渾濁,卻有一種穩若泰山的氣勢。
「蔡太師怎麼來了,下官實在該死,豈能勞太師相迎。」沈傲笑呵呵地走過去,雙腿微微一屈,便要行禮。
當然,這只是做個樣子罷了,蔡京立即將他扶住,含笑道:「沈學士乃是天下第一功臣,老夫豈能受你的大禮,你這番去遼國,定是旅途勞頓,本該好好歇歇,所以老夫也就不耽擱你的時間了,你現在隨我入宮,覲見官家吧。」
他把住沈傲的小臂,眼眸中掩飾不住對沈傲的欣賞,只是這個姿態,卻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若說他是真心,以沈傲和蔡京的關係是斷不可能的,偏偏他和沈傲水火不容,可是面部流露出來的,除了對後生晚輩的欣賞再無其他,更沒有一點矯揉造作。
沈傲呵呵一笑,道:「太師如此老邁,更是辛苦。」,二人站在亭驛裡寒暄幾句,相互吹捧自是不可少的,隨後,沈傲被安排在一頂舒適的軟轎裡,隨著迎接的諸人進宮面聖。
軟轎裡很舒服,溫暖極了,還一股淡淡的麋香味,讓人聞之甚是颯爽;可是沈傲坐在舒服的軟轎裡,心裡卻生出了一牟不好的預感。
蔡京起復了!這個老狐狸終究還是不安生,而皇帝顯然沒有忘記他,在這個時候,一切起復的障礙已經掃清,蔡京重新登上朝廷的舞台。
「起復就起復吧,他要是敢來動我,本大人人擋殺人、佛擋殺佛!」,沈傲心裡狠狠地為自己鼓了氣。
軟轎穩穩當當地停在了正德門,無需通報,直接入宮覲見,蔡京是和沈傲一道入宮的,二人並肩而行,又是一陣不冷不熱的寒暄,蔡京突然道:「沈學士,我家清符是你的同窗,你們又是好友,自該經常走動的,什麼時候有閒,便到府上來,老夫歡迎之極。」,清符是蔡倫的字,他這般說,看上去好像一個欣賞沈傲的家長,讓人一聽之下,心裡暖烘烘的,可是沈傲卻在心裡暗暗腹誹:同窗、還好友?老狐狸倒是真夠虛偽的。
沈傲正色道:「這個一定,學生一定去。」,蔡京又道:「此次你立了大功,老夫很是欣賞,所以這一次,打算上疏,讓陛下下旨,一定給你厚重的賞賜,沈學士,你年輕有為,一飛沖天之日,指日可待啊。」
沈傲受寵若驚地道:「如此,多謝太師了。」卻在心裡惡狠狠地想:皇帝給我賞賜還需要你上疏?老傢伙的臉皮真是比城牆還厚,自己這一件功勞,加官進爵本就是少不了的,你上不上疏,也無礙大局,偏偏這個時候說得這麼動聽,到時候皇帝下了恩賞,若是換作一個愣頭青,只怕還真傻傻的感謝這個老狐狸的提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