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一座巍峨的宮室,裡頭傳出略帶沙啞的聲音:「是官家來了嗎?」
趙佶連忙疾步進去,朝那榻上盤膝坐著的婦人屈膝道:「母后………
沈傲不動聲色地隨後進去」左右打量,喜個宮室與他想像中的不同,雖是一如既往的鋪開奢華」卻多了幾分刻意的樸素,室中人不多,那盤膝坐在榻上的婦人,自是欽慈太后了;欽慈太后的身邊是晉王趙宗,小郡主不知跑到哪裡去了」趙宗臉上慘兮兮的,心驚膽寒地看著趙佶,顯得忐忑不安。
趙宗的這般模樣,惹得欽慈太后看了他,更是心疼得擰起了眉毛,臉上如蒙了一層冰霜,道:「官家是天子,叫哀家母后做什麼」哀家當不起。」
趙佶忙道:「母后對兒臣有養育之恩,兒臣豈能忘記。」欽慈太后板著臉道:「難得你還記得,可是在你心裡,晉王還是你的皇弟嗎?」
趙佶心虛不已,道:「母后何出此言?」
欽慈太后捏著晉王的手,冷若寒霜地道:「這要問你自己,晉王和你都是哀家生出來的,一母同胞,從前你是端王的時候」晉王與你親若兄弟」如今你做了皇帝,君臨天下了,倒是不認你這兄弟了,哀家問你,晉王為何這般怕你,他只是犯了些許小錯,卻要嚇得逃到杭州去,你身為皇兄,他這般的畏你懼你,你竟還吃得下飯,還有心情吟詩作畫,你捫心自問,你心裡頭真有這個嫡親兄弟嗎?」欽慈太后越說越氣憤,趙佶只能躬身聽著,不敢反駁,連忙道:「不敢」不敢……」……」欽慈太后道:「你少來敷衍哀家,哀家會不清楚你的心性嗎?你當了皇帝」了不得了」什麼兄弟,在你眼裡又算得了什麼,在你跟前圍著的那些人,哪一個都比晉王會奉承你,哼」若是你不顧我們這一對母子,大不了哀家搬出宮去,去晉王家裡住,你兄弟若是讓你看著礙眼,你就錄了他的王爵,我們母子再不敢叨擾你,各自相依為命就是。」
趙佶冷汗淋漓,只能訕訕笑道:「兒臣絕沒有這個心思,母后言重了。」欽慈太后冷。多一聲,道:「你口裡這般說,心裡卻不是這樣想的,我們娘倆是苦命人,受不得這天大的富貴是不是?你也不想一想,當日你還是端王的時候,是誰和你最親密,小時候一塊宮裡頭賞來的桂huā糕」晉王還要留著分你一半」現在倒是好了,天下都是你的了,你還稀罕晉王分你的吃食嗎?」
趙佶看了趙宗一眼,隨即道:「這些事」兒臣當然記得」永世都不敢忘」晉王是兒臣的胞弟,最親近不過的人。」欽慈太后似也覺得說得差不多了」看了一旁依然慘兮兮的趙宗一眼,道:「那哀家現在要問你,眼下言官紛紛要彈劾晉王,說他擅離京師,你該怎麼說?」
趙佶道:「兒徑將奏疏束之高閣。」
趙宗鬆了口氣,火候差不多了,握著欽慈太后的手,道:「母后」皇兄對兒臣還是很好的,你也不要責怪他,他是天子」總是要有些顧忌的。
沈傲在旁忍俊不禁,這個趙宗真是陰險狡詐」他自己犯了錯」到頭來倒還來充好人,反觀那位皇兄,沒鼻子沒眼地遭了一頓數落,還左右不是人。欽慈太后立馬笑了起來,便對趙佶道:「你看,你兄弟都這般維護你,和和睦睦的才是正理,我們是帝王之家」更該給天下人做個表率,教他們看看,帝王家也有親情的。」
趙佶心裡苦笑,依然低眉順眼地道:「母后教訓得對。」
既然事情已經得到了解決」欽慈太后便讓趙佶坐到跟前來,問他近來是不走過於操勞」讓他放寬心,先是一棒打了趙佶頭暈眼huā,隨即又奉上一棵甜棗,趙佶鬆了口氣」忙道:「兒臣倒也沒什麼,只是母后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欽慈太后方才顧著教訓趙佶,沒有在意也跟著進來的沈傲,現在得了空閒,一雙眼眸落在沈傲身上,見沈傲側立在門邊上,便道:「這是誰?怎麼進來了也不說話?」
沈傲心裡想,我敢說話嗎我?說了你就嫌我多嘴了。
心裡雖是委屈,但沈傲還是無比恭敬地朝欽慈太后行了個禮,道:「微臣仁和縣尉沈傲,見過太后。」
欽慈太后想了想,頓時笑了起來,在外人面前,欽慈太后是很有母儀天下的形象的,看著沈傲,微微含笑道:「沈傲,哀家想起來了」安寧那丫頭和紫蘅都提過你,還有賢夫人,也曾說到你,據說你是藝考和科舉狀元」想不到你這般的年輕!」
沈傲呵呵一笑」道:「太后過獎,微臣不過是有幾分虛名罷了。」
「這不是虛名,世上能考上狀元的又有幾人?據說你還給安寧看過病,安寧這個孩子自小體弱,許多太醫都束手無策,你有這般的妙手,哀家還要感謝你呢。」欽慈太后一邊說,一邊叫人搬了錦墩來讓沈傲坐。
沈傲上下打量欽慈太后一眼,心裡想,這個太后倒是很會做人」喜怒只在一念之間,隨時準備好了兩副面孔,看來這宮中的女人,哪個都不是省油燈,單憑著方纔她的那些話,沈傲就覺得這太后不是小覷的人物。
不過這也不打緊,太后的手段再如何高」那也是用來管理後宮的,自己與她沒有利益衝突,倒是不必怕什麼,笑呵呵的道:「太后謬讚,微臣愧不敢當。」欽慈太后笑吟吟地又說了些勉勵的話,隨即突然道:「對了,你是祈國公的親戚嗎?」
沈傲點頭角是。欽慈太后笑道:「難怪這般的機靈,很好,你也算是宣力功臣之後,官家不會虧待你的。」
沈傲汗顏,笑呵呵地道:「太后這般待微臣,微臣會更加盡心盡力了。」說完這話,眼睛不經意地落在欽慈太后的几案上,几案上擺著一副葉子牌,不由生出幾分好奇之心,身為大盜賭具他自然耳熟能詳可是這葉子牌他只是從古籍中略略聽說過,卻從來沒有真正見識。
葉子牌在唐末宋初時就已經流行了,一般都是貴族之間消遣的工具,尤其是各家的夫人最為熱衷,原因很簡單,這個時代的婦人大多盡量減少拋頭露面的機會,娛樂項目很少,這葉子牌就成了難得的消遣工具。
所謂葉子牌,可胤算是世界上最早的紙牌遊戲,具體的規則沈傲也不懂心裡忍不住想,這葉子牌不知與那撲克是否有什麼聯繫。
欽慈太后注意到沈傲的視線,抿抿嘴笑道:「怎麼?沈傲也愛玩葉子牌嗎?」,沈傲連忙道:「微臣倒是不會,只是第一次見這牌,有幾分興趣。」
欽慈太后便笑著對趙佶、趙宗道:「大男人對葉子牌有興趣,這倒是奇了,哀家還是第一次知道。」
其實打葉子牌的男人多了去了,男人好賭,葉子牌就是一個極好的賭具之所以她不知道,不過是身邊本就沒有幾個男性,趙佶、趙宗又各有愛好,對葉子牌不太熱衷罷了。
欽慈朝沈傲招招手,道:「你來,哀家來教教你。」,沈傲也不惶恐,從容地走過去心裡想」想來這欽慈太后一定是個牌迷」一看他露出一點興致,便忍不住要傾囊她的葉子牌的心得經驗。
欽慈太后叫沈傲到身邊去」告訴沈傲這個牌是什麼那個又是什麼,這紙牌本是御用之物,做工極好,比之後世的撲克不遑多讓,再加上葉子牌的規矩也簡單,與後世的麻將略有相似聽明白了規矩,沈傲心裡想」這還真是麻將的老祖宗而且還屬於麻將的傻瓜版,譬如麻將有筒子、萬子、稜子以及東西南北風等等可是葉子牌卻有十萬貫、萬貫、索子、文錢4種huā色。其中,萬貫、索子兩色是從一至九各一張;十萬貫是從20萬貫到90萬貫,乃至百萬貫、千萬貫、萬萬貫各一張;文錢是從一至九,乃至半文、沒文各一張。類型上比麻將簡化了許多,因此比起麻將更加容易上手。
欽慈見沈傲學得快,頓時大悅,連兒子都顧不得了,道:「不如這樣,左右你也無事,就陪哀家打幾局玩玩。」,沈傲很心虛地道:「和太后打牌,要不要綵頭的?太后,學生家裡只有幾萬貫錢,可經不得輸的」我們玩小一點好不好?一百貫一局」小賭怡情嘛……」,趙佶聽得吹鬍子瞪眼道:「你當這是賭檔嗎?和太后打還要小賭?」
欽慈太后卻是心情大好地笑著,道:「好,就小賭怡情,一百貫一局,官家和晉王要不要也來玩玩?」,二人對葉子牌都沒有興趣」連忙搖頭,趙佶道:「母后,兒臣還有事要處置,先告退了,待明日再來問安。」,晉王道:,「進了宮這麼久還沒有回家去看看王妃,兒臣也先走了,母后好好玩牌。」
二人慌不擇路的逃之天天,想必對葉半牌深痛惡絕。
欽慈太后便道:「得再尋兩個人來,賢夫人不是你的姑姑嗎?不如就叫她來,安寧左右也無事,去問問她是不是有閒。」
內侍立即去叫人了,過了一會兒,先是賢妃徐徐進來,給欽慈見了禮,見了沈傲,微微一笑,道:「沈傲,你不是去了杭州嗎?」
沈傲道:,「又被皇上招了回來。
賢妃笑道:「回來也好,在外頭做官,也不見得比汴京好。」,說罷,便坐到欽慈太后的一邊,問了些冷暖。
再過了一會,安寧公主也來了,安寧公主又消瘦了一些,見了沈傲,一時竟忘了給太后問安,一雙水霧騰騰的眼眸兒深望著沈傲」似有幽怨」隨即又察覺到失態,將俏臉別到一邊,不敢再看沈傲了,對著太后行禮道:「兒臣見過太后。」說罷,乖巧地站到一邊,道:「不是說打葉子牌嗎,怎麼還少了一個人?」
欽慈笑道:「哪裡少了,加上這位沈學士,不正是四個嗎?」
安寧公主含羞道:「他一個大男人,也打葉子牌的嗎?」,沈傲心裡偷笑,正經無比地道:「微臣只是初學,還要請大家承讓。」,言明了規矩,四人各坐桌上一角,推了牌,每人各取了八張牌」沈傲拿了牌,只一看,便跟著上家出牌,他對麻將本有心得,在後世」麻將作弊最高深的方法並不是換牌,之於特異功能更是扯淡,真正有用的還是計牌,也就是從打出來的牌中計算哪些牌已經出了,哪些牌還沒有出現。這種方法需要很高的記憶力,沈傲為了學習這個方法」從前可是費了一番功夫的。這葉子牌比之麻將數量少的多,因此要記憶也容易了許多。
出了一圈牌下來,沈傲心裡已經差不多有了底,太后的水平應當是最高的」其次是賢妃,至於安寧完全是湊數的份。沈傲先故意輸了兩局,先對三人進行觀察,這裡頭又有門道,不同的人,拿了好牌和壞牌的面部表情是迥異的,譬如欽慈太后,若是拿了好牌,眼睛便忍不住眨一眨,這只是最細微的表情,可是認真觀察」卻能瞧出端倪。
「好了,看本公子大殺四方,先賺點零huā錢來傲心裡有了底」心裡湧出雄心壯志」卻是一臉苦相地對欽慈太后道:「太后的牌技出神入化,微臣實在是差得遠了。」
欽慈太后笑道:「你第一次能打到這般的水平,已是很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