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佶眼眸深笛,讓人難以看出喜悅,沉默片刻,突然又笑起來:「托我的洪福,這又是什麼緣故?」
沈傲笑吟吟地講自己如何運用題字脫困打臉的事,趙佶認真地聽,時不時忍不住地發出爽朗笑聲。
楊戩在一旁道:「沈公子機智過人,遇事總能化險為夷,方纔那一樁樁的事,雜家也是第一次聽說,真是凶險極了。」
沈傲笑道:「巧婦若是無米也是煮不成熟飯的,若不是王相公的題字、畫作,沈傲就是要狐假虎威,有誰信?王兄不會怪罪學生借你的名號招搖撞騙吧?」
趙佶呵呵笑著擺手:「朕我若是遇到這樣的事,只怕也會和你一樣,沈公子是我的朋友,怪罪二字休要提了。
說著趙佶認真起來,便問:「沈公子可有父母在堂嗎?」
在這個時代,身為朋友或者長輩,問候父母是應有的理解,沈傲顯出幾分黯然,幽幽地道:「沈傲孤身一人,除了姨母,再無其他親眷。」
趙佶略帶尷尬,隨即安慰他道:「說起來,我們算是遠親,賢妃是祈國公的嫡親妹妹,祈國公又是你的姨父,世上的事真的很難預料」第一次與沈公子相見時,誰曾想到會有今日。」
趙佶頗有一種藝人的情懷」唏噓一番,眸光深遠,只和沈傲拉些家常,絕口不提方纔的殿試。
沈傲對殿試也是避而不談」一路暢談下來,楊戩小心提醒道:「官家,該用膳了。」
趙佶皺眉,意猶未盡地道:「就上幾道小菜和酒水到這講武殿來,我和沈公子還有話說。」
楊戩連忙下去囑咐了,沈傲有一什事埋藏在心裡,不吐不快,不過這些話又不好當著趙佶的面說出來,一時面帶猶豫」趙佶見狀,問道:「沈公子可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沈傲苦笑道:「學生在想」王相公既是學生的朋友,為什麼為什麼每次給我傳話時,都要大罵學生一通?學生臉皮很薄的,被王相公一罵」連讀書的心思都沒有了。」
沈傲的話音落下,直視著趙佶,心裡陰暗地想,哥們把話挑明來,省得你什麼時候又變成皇帝時候」又發n道旨意來罵人,我容易嗎我!好不容易接個聖旨,卻是撲頭蓋臉地被人大罵一通;罵罵也就算了」居然還不能還嘴,挨打了還要立正,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趙佶現出些許尷尬,隨即哈哈大笑道:「誰叫我整日在宮中聽到你胡鬧的消息,若是不警告幾句,又如何教你收斂?」
沈傲無語」不過趙佶這解釋聽起來倒是對他全然是善意的。
趙佶拿出幾幅他新近的畫來給沈傲看,一面道:「我從前還在想,那祈國公府的畫師到底是誰,現在終於明白了,原來就是你,沈傲」早在我們相識之前」你我還在斗畫正酣,想起來還真是有趣!」他莞爾一笑,沉浸在那時候的意氣用事中:「這幾幅畫是我的新作,你來看看。」
二人的書畫,都處在宗師水平」談及書畫起來,倒有頗多共鳴之處,沈傲先是去看趙佶的一幅引鶴圖,趙佶最擅長的,莫過於畫鶴」畫中的鶴展翅引預」作振翅欲飛,唳鳴九天狀,鶴身的線條流暢,渾然天成,一眼望下」情不自禁地叫好道:「好一幅引鶴圖!」
趙佶作畫的特點,往往施以點墨,畫風流暢,有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沈傲臨摹的畫作不知凡幾」可是對於這種飄渺之感,還是忍不住為之叫好。他提起筆」如癡如醉地道:「學生就為王兄題詩一首,為王兄的佳畫助興。」落筆下去」寫下一行短句道:「翱翔一萬里,來去幾千年。」
趙佶笑道:「好字,好詩。翱翔一萬里,來去幾千年,這句話恰與引鶴圖相互彰顯。」
二人正聊得起勁,內侍端來了幾樣小菜、美酒,坐在這空曠的殿中,擺上一個桌案,二人相互對坐,飲盡一杯美酒,趙佶道:「若是有空,我帶沈公子到萬歲山去看鶴」你我一同作一幅白鶴朝天圖如何?」
沈傲頜首同意,話題便引到歷代的書法名家上,這二人對歷代歷代的書法名家如數家珍,逐人評判,倒是頗有趣味。
酒酣正熱」趙佶突然道:「下午還有殿試,朕先去小憩一會,你就不必出宮了,安寧的病情好轉了一些」就讓楊公公隨你去給她看看。」
沈傲應承下來,與楊戩正要出殿,趙佶又叫住他,道:「沈卿」朕說的話」你要切記,不許唱淫詞。」
「這個時候他又自稱為朕了」真是說翻臉就翻臉啊!」沈傲心中腹誹,只好無奈地說道:「陛下放心,學生絕不敢放肆的。」灰溜溜地出去」見宮殿外飄雨靠靠,原來是下雨了」現在是春季,細雨隨時飄落,方才沈傲與趙佶相談甚歡」不知外頭的天氣已是說變就變!
「沈公子,雜家去尋把油傘來」,楊戩望著這細雨道。
沈傲擺手:「不必了,雨中散步才有意思。」率先進入飄雨中」細雨綿綿,滴落在沈傲的髮梢、雙肩,帶來陣陣清涼,殿試帶來的疲倦瞬間被驅散開,沈傲精神一振」對冒雨尾隨而來的楊戩道:「楊公公,原來這便是你說的驚喜!」
楊戩笑道:「可不是嗎?沈公子,官家很器重你呢!這天下億兆臣民」上至百官,下至黎明百姓,哪個敢和官家稱兄道弟?沈公子是獨一份啊!」
沈傲莞爾一笑」現在回想」方才自己的膽子好像是有那麼一點點」大,畢竟他是現代人,心裡沒有太過的等級觀念,反倒覺得這樣和趙佶說話才是最正常的事,那動不動又是微臣,又是屈膝反倒不正常了。
他心念一動,見自己的碧衣公服被打濕了,心裡有些懊惱,道:「這公服就算回去槳洗,這樣的天器只怕也不易曬乾,哎,到時候遊街的時候麻煩了楊公公到時候能不能幫忙借一套新的公服來給我穿穿。」
楊戩道:「什麼遊街?」
沈傲道:「不是說豐上了狀元,要騎著大馬遊街過市的嗎?嘿嘿,實不相瞞,學生這個人還是挺好出風頭的,對這一日已經期待已久了。」
楊戩苦笑道:「誰說考上狀元要遊街的」咱們大宋朝,除了問斬的死囚,還沒有聽說過什麼事兒得要人遊街的。
沈傲一聽,頓時羞愧得不說話了,古裝戲說電視劇害死人啊臉兒差點丟大了。
到了後庭,景色陡然變幻起來,若說前殿雄壯開闊,這後庭卻多了幾分江南的雅致,亭榭樓閣在鬱鬱蔥蔥的huā木之中若隱若現,長廊上萬般艷麗的彩繪,時有宮女成群而過,見了沈傲,都是微微一愕隨即輕笑抿嘴過去,臉上都升出些許緋紅。
「看什麼看,沒見過男人嗎?」沈傲心裡吶喊」隨即一想,是了,她們是宮女,常年呆在宮苑裡頭除了皇帝還真沒見過男人,罪過,罪過,本公子最近人品怎麼越來越壞了」丫頭們都到了如狼似虎的年紀正是幻想憧憬的時節」偶爾來個男人,看一看有什麼不好?
沈傲心地很善良的,因此否有宮女過來」他便故意駐足個幾秒」暗中擺出一副任你觀摩的姿態教她們看個夠。
楊戩帶著他到了一處閣樓,叫沈傲好生在這裡等著,自己進去通報過了片刻才走出閣道:「沈公子,安寧帝姬請你進去。」
沈傲步入這女子閨閣若是換了別人,這公主的閨閣是絕不允許男子進入的,不過沈傲的身份不同,他是個醫生,醫生有人權嘛。
「沈公子。」安寧公主的氣色好了許多」臉頰紅潤不少,裊娜的佇立在閣前的窗台,懸掛的七弦古琴之下,朝沈傲嫣然一笑。
沈傲大起膽子地看了安寧公主一眼,只見她雖是纖巧削細」精神卻是很好,再不復從前那羸弱的狀態。面凝鵝脂,唇若點櫻,眉如墨畫,神若秋水,說不出的柔媚細膩,一身翠綠的裙子,配合窗台之後的雨線滴答落下」更是顯得格外的奪目鮮潤,直如雨打碧荷,霧薄孤山,說不出的空靈輕逸,那一笑的風情,更叫人添了一種說不出的情思。
「沈公子請坐。」
楊戩搬了個錦墩來,沈傲大喇喇地坐下」呵呵笑道:「帝姬的氣色好了不少,想必學生的藥下對了。」
「嗯,說起來,還要謝謝沈公子呢,不過這幾日天氣陰沉,心裡不免有些陰鬱!」
沈傲笑道:「只怕是帝姬聽多了悲曲兒」心情鬱鬱才是。」他一語道出安寧的心結,這個時代的曲兒太過悲切,安寧帝姬又是愛曲之人,每日守著那幾首悲傷蒼涼的曲子反覆吟唱,心情若是能開朗起來那才是怪了。
安寧繯首一笑,道:「我的心情不好,沈公子也能治嗎?」
這是賴上哥們了,沈傲想起趙佶的告誡」自是不敢再給安寧唱曲兒,須知他心裡的記下來的後世明元曲調,大多都帶了那麼一點點男歡女愛,說出來要死人的:連忙搖頭正色道:「心病還須心藥醫,帝姬不妨多出去走走,多和人說說話」這心情自然好了。」
安寧清澈的眸子望著窗格外的雨線,不由地道:「這雨兒總是下不完,天公不作美,該如何出去?不如這樣,沈公子就陪我聊聊天吧。」她輕輕地坐在錦墩上」好奇地打量了沈傲一眼,見沈傲一副老僧坐定的模樣,忍不住撲哧一笑:「沈公子」你就不能輕鬆一些嗎?」
沈傲緊繃著臉道:「帝姬」學生是個讀書人,很矜持很純潔的」男女之類的事又不懂,聊天這等事,還是請楊公公代勞吧。」
楊戩站在一旁,眼珠子都瞪出來了,帝姬叫你聊天,你扯什麼男女之車做什麼?
安寧臉色飛紅」大著膽子啐了一口:「沈公子胡說八道的本事安寧早有耳聞,請沈公子不要到我面前胡說好嗎?」
沈傲笑呵呵地道:「好吧」待會學生陪帝姬正正經經地聊天,不過現在」你得聽學生的話,讓學生來把把脈」看看病情好轉了多少。」
安寧伸出潔白如玉的小臂來,略帶些青澀地道:「就請沈公子診視吧。」
沈傲走過去,搭住她的脈搏,其實把脈的事他懂得還沒有安寧懂得多,無非是趙佶叫他來探病,若是連把脈這道程序都沒有,盡想著去聊天,讓趙佶知道必然又是懷疑他有不良企圖。
「不知道我現在把著王兄女兒的手,算不算是不良企圖?」沈傲心裡竊喜,無比正經地將手搭在安寧的手腕上,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接著口裡突然咦了一聲。
安寧道:「沈公子為何驚歎?」
沈傲道:「帝姬的脈象高深莫測,請帝姬安坐,讓本大夫再好好看看。」他捏住安寧的手,感受著體溫和絲綢般的柔滑,輕輕抬眸望了安寧一眼,安寧羞澀的繯首垂頭,很走動人。
沈傲的這般舉動,安寧豈有不知,世上哪裡會有大夫說什麼脈象高深莫測的,沈傲根本就不懂把脈。安寧久病成醫,見過的大夫不知凡幾,一眼便看出沈傲是個huā架子,只是這一臉正經的人兒抓住自己的手,令安寧既羞澀又有幾分期待,她真不不知道,這個壞傢伙,哪裡練來的厚臉皮和豹子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