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鏡高懸之下,判官鐵青著臉,手中拿著驚堂木,眼眸中迸出陰冷,看著帶到的人犯。
只這一看,那眼眸中陡然一愕,隨即又是一驚,再之後便只剩下六神無主了。
先是看到穿著一件儒衫的沈傲,沈傲搖著扇子,戴著綸巾,微微一笑,看到了判官,接著便是帶著幾分恭謹地道:「今日又是大人坐堂嗎?慚愧,慚愧,學生又要叨擾了。」
這判官就是上次曹公公一案的主審官,看到又是這個沈傲,哪裡還繃得住臉,這個小子太厲害,伶牙俐齒,上一次讓他顏面大失,如今這小子居然還來,是當京兆府是客棧了。
三天兩頭就要來那麼一兩次,偏偏是這判官不幸運,每次都輪到他坐堂。
這……這……這小子不好對付啊,不知他這次又犯了什麼罪,看來要小心為上,別再著了他的道兒。
沈傲倒也罷了,判官再去看其他兩個人犯,這一看,又是一驚,沈傲左側的一個胖子,這人很面熟,似是在哪裡見過,噢,想起來了,這小子似乎和自己的兒子廝混過,是祈國公的公子。
大宋朝立國以來,封爵者寥寥無幾,而祈國公卻是少有的異姓公爵,其權勢之大,哪裡是他一個小小判官能夠輕易惹的。
判官心裡大呼倒霉,可是再去看沈傲右側的那個中年相公,一下子,連眼珠子都要掉下來,這人……這人也……也好面善啊
想起來了,他……他是皇上啊
這……這是什麼狀況啊?
判官立即站起來,在皇上面前,他哪裡敢坐,心虛啊
一雙眼睛瞥了一眼李捕頭,心裡頓時大怒,不知死活的東西,汴京城最不該惹的人全給他帶來了,這李捕頭不想要腦袋了,他還有妻室兒女呢,鬧個不好,說不定他得陪著李捕頭給滿門抄斬呢
判官離座,先迎向沈傲,他不敢去看趙佶,官家今日穿著微服,想必不願意讓人知道他的身份,所以嘛,自個兒得裝糊塗,裝作不認識。
膽戰心驚地朝沈傲拱拱手,熙和地笑道:「噢,是沈公子,沈公子來京兆府,為何不事先知會一聲,哎呀呀,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還有失遠迎?我是被押來的
來了這京兆府本就是觸了霉頭,瞧這判官說這話的意思,好像是說以後要常來是不是?
沈傲在心裡很邪惡地腹誹一番,才是帶著笑容道:「想不到又是大人,大人近來可好?」
「好,好……」判官心裡卻是對沈傲無聲地說著:「好什麼好遇到了你,還有個什麼好?」
「沈公子和幾位兄台請坐吧。」判官客氣極了,笑容滿臉地讓差役搬來凳子,一絲都不敢怠慢。
李捕頭一看,倒吸了口涼氣,這是什麼狀況,這還是審判嗎?
怎麼看著,倒像是判官大人要請客吃酒?
看到這幅狀況,李捕頭的心裡頭已經有些發虛了,莫非這監生,真是惹不起的人物?
看來今日這事,最好不了了之的好。
那張章也一時嚇住了,他是個聰明人,眼看著判官膽戰心驚的模樣,心裡大叫不好,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應對,只是愣著不說話。
誰知身後的一個伴當道:「大人,這姓沈唆使人砸我們店舖,請大人公斷明察。」
這一句話說出來,瞬間將原本很和諧的氣氛破壞了;判官一聽,便不得不擺些官威出來,冷眼看著那伴當道:「砸人店舖?沈公子砸你店舖做什麼?」
沈傲連忙道:「是這樣的,昨日夜裡不是鑒寶大會嗎?呵呵,鄙人不小心拔了個頭籌,大人是知道我的性子的,我這人愛出風頭,又太有愛心。因而便想著,街道上這麼多流離失所的乞丐食不果腹,倒不如請他們一道兒喝點酒。」
判官一聽,翹起大拇指:「沈公子果然不愧是飽讀詩書的,聖人教誨沒有忘,仁者愛人,就是這個道理。」
沈傲繼續道:「誰知我到了他們的酒肆,將乞丐請了來,他們卻突然拿出槍棒來,說學生要鬧事。對乞丐們更是窮凶極惡,要將我們統統趕出去。」
判官怒道:「乞丐就不是人嗎?更何況公子出資,又不少他們酒錢,如此做,實在太過份了。」
沈傲連忙趁機道:「是啊,大人,你知道的,學生一見到槍棒就害怕,心裡頭發虛,當時就傻住了。好在這位王相公還有周公子將我扶出來;不過變故卻出來了,店家拿出槍棒來趕客,乞丐們卻是勃然大怒了,於是便鬧將起來了。」
「活該」判官冷笑道:「乞丐雖然不法,可是這店家也是刁民。」
沈傲道:「是啊,是啊,學生也是這樣想的,不過呢,李捕頭和這位張掌櫃,卻和學生想的不同,他們非把我和兩位仁兄拿來京兆府,要治我們的罪不可。大人知道,我這人最怕吃官司的,想到要進衙門,心裡就害怕極了,心肝兒顫得慌。」
「我的心肝兒才顫得慌呢。」判官心裡叫屈。冷掃了李捕頭和張章還有那幾個伴當一眼,冷笑道:「這京兆府是有王法的地方,豈容這種惡吏和刁民放肆」
李捕頭一看風向不對,連忙道:「大人,小的一時不察,差點得罪了沈公子,請大人恕罪。」
張章看李捕頭一下子像換了個人,頓時大怒,心裡不由地想,李捕頭這番話,豈不是將這罪責全部擔在他張某身上?哼,他倒是推了個乾淨
判官冷哼一聲,道:「張章的店舖被砸,全是因他自己而起,既是生意人,就該和氣生財,他倒是好……哼哼,如此慢待客人,豈不是咎由自取?」
李捕頭道:「是,是,大人說的對。」說著橫瞪了張章一眼:「張掌櫃,還不快向大人和沈公子請罪」
店舖被人砸了,幾年的心血一下子白費了,每月花費這麼多錢去餵飽這李捕頭,到頭來這李捕頭卻是一點用處都沒有。張章再也隱忍不住,大怒道:「請罪?要請罪也可以,請李捕頭將每月的孝敬錢還來,這幾年你吃我的喝我的只怕是不少吧」
潑皮的性子上來,張章什麼都不顧了,冷哼一聲繼續道:「要請罪,也該是你李捕頭請罪才是。」
李捕頭大驚,慌忙地:「你胡說八道,張章,莫以為別人不知你的底細,你這幾年在汴京城惹是生非,欺凌百姓,惡貫滿盈,你可要想好了,莫要胡亂攀咬。」
李捕頭話語中夾帶著威脅,意思是告訴張章,若是現在認罪,也不過是個誣告,可你要是不識相,老子把你的老底翻出來,事情可就不好收場了。
偏偏這個張章此刻氣得什麼也不多想了,看到沈傲跟那判官的關係不淺,心頭亦萬念俱灰。他卻又是個絕不肯吃虧的潑皮,此刻翻起臉來,什麼都顧不上了,冷笑道:「我的事自會有人處置,只是李捕頭的事,今日卻要說個清楚,你收了我的孝敬,前前後後相加起來只怕不止百貫吧,還有前年,你看上那楊家的閨女,不就是叫我們去綁人?最後那楊家閨女上吊死了,還不是你假惺惺的說要追辦凶人嗎?」
李捕頭頓時滿頭冷汗,心裡急得跳腳,這個張章,實在太不識趣了,現在認罪,最多只是個小錯,等風頭過去,自己再提攜他一把,將來還不是繼續吃香喝辣的嗎?
偏偏他不肯吃虧,竟攀咬到了自己,自己的許多事,和這個張章都有關聯,如今他抖落出來,自己這件公服是別想再穿了。
李捕頭也怒了,口裡冷冷地道:「你手裡的命案少嗎?若不是我為你兜著,你這狗東西也有今日?哼哼,你今日要死,誰也攔不住,不要拉我下水。」
二人開始胡亂攀咬,竟是一下子抖落了不少命案。
沈傲一聽,頓時大笑,對判官道:「大人真是明察秋毫,只一兩句,就扯出了這麼大的案子。」
其實沈傲早就準備了一套說辭,只是這些說辭到了京兆府竟是用不上了,誰能知道他說什麼,這判官就信什麼,更沒有想到李捕頭和張章竟相互攀咬起來,還不等沈傲出手,就已經把自己置於死地了。
判官也是又驚又喜,頓時擺出一副威嚴,道:「來,將這二人拿下,擇日再審,他們是重犯,要小心看管。」
眾差役應諾,周恆卻大叫起來:「且慢」
這周大少冷笑著走到張章身前,左右開弓,啪的一聲往張章的兩邊臉各煽了一個巴掌,怒道:「叫你打吳三兒。」
接著又是一巴掌過去:「叫你做潑皮。」
周大少爺和吳三兒也算是老相識,吳三兒現在就是周恆的衣食父母,他的月錢都是從邃雅山房支用的;此刻滿懷著私怨,**掌下去,打的極重,張章被幾個差役反剪著手,動彈不得,臉頰上很快腫了起來。
「啪」
「叫你在邃雅山房邊上開酒肆」
「啪」
「叫你偷看你母親洗澡」
張章腫著臉淒聲爭辯道:「我沒有偷看我娘洗澡。」
「哇」周大少爺生氣了,怒氣沖沖地又是一巴掌煽過去:「本少爺冤枉你一句難道不行?「
「啪」
「叫你不讓本少爺冤枉」
欲加之罪,何患無
眾人無語
十**掌下去,張章已被打得暈死過去,別看周恆平時笑嘻嘻的,發起怒來,下手可一點都不輕,呸了一聲道:「混賬東西,看你還敢欺負人嗎?」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