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寒嚴冬,東北某處。
白山黑水之間,一深藏山嶺中的山坳內,數百年份的黑松林密密匝匝的環繞著這裡。
山坳中有幾塊人工開闢的小*平地,十幾棟和松林近乎融為一體的長排木屋靜靜的藏匿其中。好幾隊僅僅身著迷彩褲頭,袒胸露背,露出精壯的大腿,赤著腳的精悍青年正扛著粗大的圓木樁,在山林之中穿梭,在山坡上下來回奔走,在人為的障礙群中攀爬磨蹭。
氣溫在零下三十幾度,這些精悍青年的身上卻是熱氣騰騰汗如雨下。古銅色的皮膚下,這些青年的血管宛如蚯蚓一樣暴突出來,正隨著他們劇烈的動作蠕動,充滿了一種張狂卻森嚴的力量感。
身穿病人裝的譚朗站在一間木屋的窗口,嘴角叼著一根煙卷,正愣愣的望著這群在冰天雪地中肆意的潑灑青春和熱量的年輕人。煙氣瀰漫在他面前,掩蓋住了他鬍鬚拉碴的面孔上的一絲不知所措和茫然。
窗子大開著,屋子裡的溫度和室外也沒有區別。譚朗身上就裹了一條藍白條紋的病人裝,兩條毛乎乎的小腿坦露在冰冷刺骨的空氣中。他的左腳踝上密密實實的綁了一層厚厚的繃帶,隱隱有血跡滲出。
除開腳踝附近的傷,譚朗的左肩也被包得像個粽子,藥味和血腥氣不斷擴散了出來。
一陣寒風突然吹過,譚朗精悍的身體突然哆嗦了一下。他嘰裡咕嚕的咒罵了一句,右臂宛如沒有骨頭一樣從衣領滑了下去,在自己的後背上狠狠的抓撓了一陣。五根靈巧的手指悉悉索索的撓遍了整個背部,很多常人完全無法碰及的地方,都被他撓了一個遍。
用力抓撓了一陣,譚朗抽出手,彈飛了幾片嵌在指甲縫裡的碎皮屑,突然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屋子的木門被人一腳踹開,一個身穿迷彩作訓服,大概有四十歲出頭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進來。他望著站在窗口發愣的譚朗皺了皺眉,猛的一個立正大聲喝道:「貪狼星!」
譚朗近乎本能的一個立正,嘴角掛著的煙卷『呼』的一下噴出老遠,他大聲應了一聲『到』!
乾淨利落的一個原地轉身,譚朗舉起右手朝那中年人行了一個軍禮。但是他左腳腳踝突然一軟,他身體一個趔趄,差點沒一頭栽倒在地。
憤怒的咒罵了一句,譚朗惱怒的望了一眼左腳,那一絲不知所措和茫然再次出現在他臉上。他看也不看那中年男子一眼,轉身關上了窗子,悶頭坐在了屋子裡僅有的一張椅子上。
中年男子望了譚朗一眼,隨手將幾份證件和一張銀行卡丟在了譚朗面前的地板上。
「兩條路。第一條,你因公負傷退役。你老家那邊正組建特警隊,你帶著撫恤金去做他們大隊長。」
呆滯的臉抽了抽,譚朗不知道從哪裡抓出一支煙卷叼在了嘴裡。中年男子走到譚朗面前,掏出火柴為他點著了煙卷。深吸了一口氣,吐出一口濃濃的淡藍色煙霧,譚朗沙啞著喉嚨冷然道:「我不喜歡這差事。」
深深的望了譚朗一樣,中年男子肅然道:「想清楚,我寧可你去做這個大隊長。」
譚朗懶洋洋的伸出了右腿抖動了幾下,望著中年男子不吭聲。
搖搖頭,中年男子冷聲道:「換件衣服,跟我去見一個人。但是,我寧可你不去見他。」
詫然望了中年男子一眼,譚朗皺著眉頭思忖了一陣,勉力用右腿撐起身體,一步一個趔趄的走向了屋角的衣櫥。
中年男子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然後慢慢的吐了出來。
五分鐘後,中年男子帶著譚朗來到了山坳盡頭的一棟兩層小木樓面前。到了這裡,中年男子鄭重的向譚朗叮囑了兩句,隨後轉身就走。
望了一眼這兩層小木樓,譚朗歪了歪嘴,杵著一根枴杖慢吞吞的走進了樓裡,熟門熟路的拐到了一間辦公室門前。也不敲門,譚朗大胯一扭,用屁股將門撞開,歪歪扭扭的走了進去。
原本屬於那個中年男子的辦公室裡,在那張堆滿了作戰地圖的辦公桌後面,一個面皮漆黑,身穿黑西裝,巨大的黑墨鏡掩蓋住了大半張面孔,看上去就好似一隻黑蝙蝠的中年人正端端正正的坐在辦公椅上,雙手放在桌上,正正的望著譚朗。
譚朗用屁股關上了辦公室的門,身體斜靠在木門上,同樣深沉的望著那黑衣男子。
過了足足一刻鐘,譚朗突然笑了起來:「怎麼有點熱戀男女深情對望的意思?貴姓?怎麼稱呼?」
黑衣男子收回目光,從身邊抓起兩個檔案袋放在了面前,乾澀的說道:「你可以叫我老王。」
「你的本名啊?」譚朗好奇的問了一句。
「符號而已,有意義麼?」黑衣男子乾笑道:「我自己,都忘記自己姓什麼了。」
掏出煙卷塞進嘴裡,點著火後深吸了一口,譚朗低聲咕噥道:「我不願意去養老。」
黑衣男子笑了,他深沉的說道:「能以貪狼星做綽號的兵王,本來就不該去養老。給你一個機會,讓你這殺星能夠縱橫睥睨笑傲天下,你不用太感謝我。」
『縱橫睥睨笑傲天下』,聽了這幾個字,譚朗突然大笑起來。
枴杖狠狠的往自己左腳踝上敲了一下,譚朗冷笑道:「你嘲笑我麼?我左腳腕腳筋被打斷,左肩大筋也被切斷,我已經是個廢人!」
轉過身,拉開房門,譚朗罵道:「還以為有什麼好活計等著我!」
黑衣老王乾巴巴的笑了起來:「有個地方,有種東西,可以治好你的筋骨傷勢。以你的條件,那些人會很樂意用這種珍貴的藥物治好你。」
譚朗的身體突然一僵,他吐了一團濃煙,低聲咕噥道:「那些專家已經說了,我以後能藉著枴杖行走已經是我運氣不錯。那些人,能比軍區醫院的那些專家還強?」
黑衣老王深沉的說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按照我的安排去做,你的腳傷和肩傷,絕對可以痊癒。那種藥很珍貴,但是因為你的某些個人條件,他們會捨得在你身上花大本錢。」
關上房門,譚朗走到了辦公桌前,居高臨下的俯瞰著黑衣老王,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說吧,要我做什麼。再給我解釋解釋,我身上有什麼東西是那些人看中的?」
抬頭望著譚朗,黑衣老王同樣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想清楚,加入我們,你就必須告別以往的一切。你將失去過去的一切履歷,失去你的名字,失去你的所有社會關係,失去你熟悉的一切。」
深吸一口氣,黑衣老王繼續用那冷冰冰的語氣說道:「你會有一個新名字,一個新的身份,一張新的面孔,一個新的履歷,一切的一切都是嶄新的。在未來,你會面臨挑戰,面臨比你在特種大隊更危險十倍一百倍的情況。絕大部分時刻,你將孤身作戰。」
「臥底啊?」譚朗笑了,他將嘴角叼著的煙蒂胡亂吐在了地上,又重新抓了支煙卷塞進嘴裡。
望著渾身漆黑的黑衣老王,譚朗笑問道:「那,要什麼時候我才能變回自己?」
黑衣老王望著譚朗,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當,必要的時候。」
搖搖頭,譚朗長歎道:「說了等於沒說。不過,我不願意養老,不願意做一輩子的殘廢。所以,我干了!」
深沉的望著譚朗,足足盯著譚朗看了將近有十分鐘,黑衣老王才抓起了面前的一個檔案袋,從裡面拿出了厚厚一疊的資料,慢條斯理的宣讀起來。
姓名:譚朗
代號:貪狼星
職務:某軍區特種大隊第一尖兵分隊長。
履歷:第一年軍區新兵大比武綜合第一名。第三十八名。第七名。2018年被特選入『破軍』特種大隊,代號貪狼星……
一條又一條任務記錄被黑衣老王逐一念出,譚朗鬍鬚拉碴的面孔被煙卷散發出的煙霧逐漸掩蓋,朦朦朧朧的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2023年跨境任務,其率領尖兵分隊中伏,以一人之力掩護全隊撤退,於近千特種戰士包圍中突圍,在四十七名王牌狙擊手圍殺下,誤踏反步兵地雷腳踝腳筋受創。其後近戰殲敵精銳九十三人,順利返回基地……最後一次近戰衝突,左肩被軍刺重創,傷勢不可治癒。」
帶著一絲鑒賞的意味撫摸著這厚厚的履歷資料,黑衣老王望著譚朗問道:「真捨得?」
譚朗望著黑衣老王,用力的點頭道:「只要不做殘廢,不讓我去養老,我捨得!」
沉默了一陣,譚朗補充道:「反正是孤家寡人一個,我捨得!」
從辦公桌下掏出一個鐵皮桶,黑衣老王將譚朗的所有履歷資料付之一炬。
望著譚朗,黑衣老王沉聲道:「那麼,忘記你過去的一切,所有和你有關的文字資料和電子文檔都將被徹底銷毀。任何一點相關資料,未來都可能對你造成極大的威脅。」
「你將按照我們的安排,逐步和我們的目標接觸。你未來的身份,就是一個臥底。」
「我所屬的機關,代號『天羅』,機關中不會保留和你有關的任何資料。你的一切,只和我發生單線聯繫。除了我,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知道你的真實身份。除了我,沒人能證明你的真實身份。」
「你還有十秒鐘後悔,是否加入我們。」
黑衣老王望著譚朗,口吐濃煙的譚朗也望著黑衣老王。
過了十秒鐘,譚朗笑問道:「真的一點資料都不留?」
黑衣老王凝重的點了點頭:「對於一個曾經數次光顧美聯儲中心金庫的組織,任何文字和電子的資料,都是不安全的。為了你的安全,除了我,不會有人知道你的身份。」
將煙蒂吐在地上,譚朗好奇的問道:「有了天羅,應該還有地網吧?」
沉吟片刻,黑衣老王笑了。他淡然道:「天羅負責『掌控』,地網負責……呵呵!」
「呵呵!」譚朗學著黑衣老王的聲音『呵呵』笑了幾聲,他舉起右手,從領子裡探了進去,胡亂的在癢酥酥的背上亂撓了一陣,很是認真的說道:「我干了!」……
姓名:吳望
綽號:三爪貓
身份:觸犯軍紀被掃地出門,廝混於江湖的混混兒。
特長:雙手極靈巧,擅長賭場出千和盜竊。
經歷:於西南某省出千設局,得罪某大人物後,偷渡潛入東南亞數國鬼混度日。
職務:臥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