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妃交代完,柔婉躬身退下去。
寢宮裡一瞬間太過靜寂,靜妃在地上走了兩圈忽然想起來,「快去,快去將小皇子給我抱過來。」
靜妃娘娘只要見了小皇子就一定會發脾氣,翊坤宮上下頓時人心惶惶。最近因小皇子被打的宮人越來越多,這樣的日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可是不管靜妃娘娘怎麼鬧,小皇子都很少會哭,這件事還真的很奇怪。
難不成小皇子真的有先天不足之症?
皇帝在養心殿批了會兒奏折。
張公公趁著皇帝喝茶上前稟告,「靜妃娘娘宮裡又責罰宮人了,還是因為小皇子。」
皇帝目光幽深,「靜妃宮裡有沒有人出去通消息?」
張公公道:「靜妃娘娘身邊的柔婉去找了管事太監。」
皇帝道:「先不要打草驚蛇,看看她到底要做什麼。」本以為她生下了皇子會安分一些,沒想到反而變本加厲,「她都有了皇子還不滿足,要知道整今後宮沒有子嗣的妃嬪有的是。」
張公公不敢多說話只在一旁聽著。
皇帝將手裡的奏折丟在桌上,「這段時日靜妃娘娘都遞了什麼消息出去,要一字不漏地給朕查清楚。」
張公公應了一聲後退幾步藏在大殿的yīn影裡。
朝廷恩科一開,繁華的京城突然靜寂下來,大家彷彿都在期盼中惴惴不安,科舉過後不知道又會有多少人脫穎而出」這些人將來有可能立足朝堂做番事業。容華一早就讓馮立昌家的將狀元餅送去了三廟胡同。
馮立昌家的從陶家回來縮著手向容華回話,「外面飄的雪huā像棉鼻似的,今天都這樣冷,明日就更不用說了」貢院裡的老爺們還真是要凍個夠嗆。」
容華看向窗外,想要有個好前程大多數人都要走這條路,富貴榮華向來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求到的。
「嚴夫人,咱們也該準備準備了,今兒上門的賓客一定不會少了。」
今天是她的生辰,南院的下人早早就忙了起來。
容華起身去內室裡舒舒服服地洗了個熱水澡,換了衣衫,馮大媳fu正準備給容華梳頭,薛亦雙、薛亦宛拿著從暖房摘的huā進屋,「我們來給二嫂梳頭。」
容華轉頭看向薛亦雙、薛亦宛,「你們的huā我收下,哪能還用你們梳頭。」
旁邊的馮大媳fu笑道:「小姑給嫂子梳頭長福氣,奴婢老家講究這個,今兒日子又好,少夫人就聽兩位小姐的吧!」
薛亦宛道:「我們可是學了好些日子的」難不成二嫂要我們白辛苦了不成?」
容華這才笑著點頭。
馮大媳fu將梳子恭敬地遞給薛亦雙。
薛亦雙輕輕挽起容華的長髮,「二嫂的頭髮真好,又黑又亮,梳個牡丹髻一定好看。」
她還從來沒正經梳過牡丹髻,她總覺得太過富貴了些。
「就要牡丹髻,再戴正鳳那才溧亮。」
容華笑道:「既然你們準備了,就由你們安排。」
紅玉將妝匣子拿出來」薛亦雙、薛亦宛笑著挑首飾頭面」屋子裡的氣氛更加歡快起來。
「二哥準備送二嫂什麼生辰禮?」
容華笑道:「前兩日送了我兩支簪子。」
薛亦宛提起了興致,「什麼樣的簪子?二嫂今天一定要戴上!」
容華臉頰微微一紅,薛明睿親手雕刻了鴛鴦籐的白玉簪,兩支簪子並排放著上面的鴛鴦籐能對合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兩支簪子,一支刻容」一支刻睿,平日裡戴著不讓人仔細看還好,怎麼能當著薛亦雙、薛亦宛的面拿出來。
下了早朝,薛明睿徑直出了宮門,榮川急匆匆地趕上來,「刑部大牢已經說好了,三哥徑直過去就行了。」
薛明睿道:「奏折都寫好了?」
去年在京城鬧事的叛軍又抓到了幾個,照慣例將名諱報上去即可處斬。
榮川道:「只等著三哥的丈人要不要寫上去。」
刑部大牢裡那些被遺忘的罪人,要麼等著坐死牢中,當然獄卒是不可能讓他輕易死的,要麼是盼到刑部有犯人處斬,多填幾個名諱,將那些人魚目混珠地殺掉。陶正安可以被換做張三、李四,拉去刑場正法,從此之後刑部大牢就再也沒有陶正安這個人,陶氏一族會大大地鬆口氣,陶正安也不用再受折磨。
對背了死案的囚犯來說,這樣的恩惠是天大的賞賜。
「過了這麼久,皇上應該不會想起陶正安。」榮川將奏折塞進薛明睿手裡。
話雖這樣說,還是要冒一定的風險,說不得哪天皇上突然問起刑部……
薛明睿淡淡地道:「先去刑部大牢看看再說。」
看到薛明睿冰冷的表情,榮川忍不住後背發涼。
將陶正安從刑部大牢帶去刑場正法,雖然算是給了陶正安天大的恩惠,可是這個結果實在不太適合給三嫂慶生。
榮川滿懷心事跟著薛明睿到了刑部大牢。
yīn暗濕冷的牢房一陣腐臭的氣味撲面而來,一堆血跡斑斑的稻草上趴伏著一個人形,榮川提著燈仔細辨認才能看出是陶正安。
薛明睿轉頭看一眼榮川,「打點好,我想和丈人單獨說幾句話。」
獄卒拿出鑰匙將牢門打開,然後和榮川走開一步守在一旁。
薛明睿走到那堆稻草跟前。
陶正安聽到腳步聲早已經嚇得瑟瑟發抖,滿是傷痕的tuǐ支撐了幾次都沒有站起來。
「丈人還認不認得我。」
清冷的聲音傳過來,陶正安分辨了半天才睜大了眼睛,燈光下是武穆侯薛明睿。
「侯爺」陶正安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拚命地抓住薛明睿的靴子,「侯爺賢婿」陶正安聲音嘶啞,jī動地幾乎說不出話,空張著嘴」好半天才又拚命地道,「快救救我」
薛明睿耐心十足,聲音清亮溫和,「岳父的案子沒過堂,無論怎麼打點都不可能從這裡出去。皇上不準備讓刑部、大理寺或是都察院再審岳父的案子。」
1!一天天盼著他的案子過堂,沒想到卻是等來這個結果,陶正安頓時萬念俱灰,身上的疼痛頓時又重了幾分」「那那我要怎麼辦說……,
……」
薛明睿道:,「只能等到聖上恩典。」聖上恩典。聖上怎麼可能還記得有他這樣一個人,刑部大牢裡一關就是幾十年的人不是沒有這樣生不如死的日子持續下去,他想也不敢去想。
,「趙信不是已經處斬了?我我也是,受趙信唆使我早要……招認,我……招認了,什麼都認……只要能離開……」每日的毒打他已經受夠了,他想要死在牢裡卻有獄卒看著他,他幾次尋死都沒有成功,換來的是更新一輪的折磨,他看到咬舌自盡的人被救回來,他撞牆自盡卻被打斷了tuǐ,這些獄卒就是有手段讓他活著受罪。他現在信了只要他們不讓他死他無論如何都死不了,「賢婿……和獄卒……說說……就讓我……死在牢裡……也行。」
,「丈人是不是還有些事沒有說清楚。」薛明睿低下頭看趙信」「雍聖十三年,丈人家裡似走出了些事。」
陶正安一瞬間的mi惘,立即清晰起來,「那都是趙信的主意,是趙信讓我找了煉製金石丹藥的藥方給了欽天監的西人都是趙信」陶正安說到這裡忍不住哭起來」「若不是他我哪有今日……」
薛明睿皺起眉頭提醒陶正安,「不知曉丈人家裡的陶五小姐為何中毒身亡。」
「榮華?」陶正安想起榮華屍骨被挖出來的事」「我如今這般,境況也不瞞賢婿榮華是偷聽了我和趙信金石丹藥一事我怕刑部詢問家小
出了紕漏恰巧榮華和趙信之子有了sī情」陶正安急於擺脫干係,也顧不得其他」
趙信不滿庶女婚配我這才讓李氏處罰榮華誰知道李氏下了殺手……」
薛明睿的眼睛瞇起了一些,「這友說陶五小姐竟然是被丈人毒死。」
再正安詫異地張大嘴巴」「賢婿不是已經知曉榮華是做出,沒臉的事而且那不是我是李氏動手」
薛明睿冷冷一笑」「丈人不發話,李氏如何敢下手。虎毒不食子,沒想到丈人和李氏能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所謂sī情,都是因丈人和趙家都嫌棄陶五小姐是庶女,陶二小姐和常寧伯世子清華寺相會,比起陶五小姐當年何如?丈人卻讓陶二小姐在常寧伯世子尚有家孝在身時就嫁入了常寧伯府。」
陶正安的滿心期望頓時化成驚駭。
薛明睿眉目間已經滿是冰雪」「丈人不如說說陶五小姐是個什麼樣的xing子。」
「榮華……榮華……」
陶五小姐善筆墨,深得陶正安歡喜,陶正安也曾將書房隨意給陶五小姐使用。陶八小姐養在外府,雖請過一段女先生,卻並沒有出眾的才情,可是他的妻子容華實則對書畫十分精通,並不是一朝一夕能練就的。
成親之後,容華總是在夢中哭喊,其中內容足以讓他起疑。更何況容華和弘哥兩個人有著讓人無法探知的秘密。容華沒有親口說出的事,他本不想去在意,只是他全心身牽掛著她,就會不由自主地思量她。面對她的恐懼和難過他不能無動於衷,他不在乎別的,只在乎保護他心愛的人,雖然這已經太遲了。
,「在有些事上,我很記仇。」他不是所有事都能一笑而過,在戰場上可以,在朝堂上可以,在他枕邊人身上,他小氣的睚眥必報。
陶正安並不能聽明白」「賢婿看在容華的份上我總是容華的父親……就幫幫我……」
薛明睿挑起眉頭」「你不將庶女當作女兒,哪裡來的賢婿。」
薛明睿從袖子裡拿出奏折」「朝廷要處置一批叛賊,我隨便加個名字,你就可以冒名頂替。就算不能將你釋放,也能讓你免得受苦。」
陶正安死死盯著那奏折,滿臉渴望。
「這樣做有些冒險,若是皇上想起你來,刑部的人就會跟著受罰,雖然不會殃及到我,可是那些官員也是無辜的,他們還有妻子兒女,為你承擔罪責不值得。」薛明睿將奏折收回袖子裡。
眼看著薛明睿就要離開,陶正安拚死了力氣才挪動了半步」「侯茶……,
……,我對容華……不薄啊……,
……,容華……」
薛明睿已經轉過身」「你說陶八小姐?你還記得陶八小姐叫什麼名字?雍聖十三年之前她都叫陶謹華。」雍生十六年陶八小姐回到薛家,她的名字就正式變成了陶容華。陶容華,他的妻子。
想到容華,薛明睿的表情緩和了些。有些事或許一輩子也想不通,只有真正關切的人才能明白一二,對於陶正安來說,話盡於此。
薛明睿出了大牢,身後傳來陶正安哀求的聲音。
薛明睿和榮川走出刑部,外面的雪已經積了厚厚一層,踩過積雪腳下傳來清脆的響聲。其實他是想給陶正安一個痛快,可是親耳聽到陶正安說起從前的往事,他按捺不住憤怒。
薛明睿將奏折還給榮川」「就這樣報上去,下一次有機會再說。」若是容華再也不會夢中哭醒,說不定他就會安排幫陶正安一把。
榮川先去忙公務,薛明睿叫來身邊小廝高越」「查清楚了沒有?」
高越點點頭」「找上門的真的是少夫人rǔ母女兒的丈夫,說是家裡過不下去了,才來求少夫人,誰知道正巧被侯爺碰上了。那人說,少夫人回到陶家時,少夫人rǔ母已經病故了,陶家只肯讓少夫人回去認祖歸宗,他們一家人也就沒辦法再伺候少夫人,現在找來是想再伺候少夫人。」
從前伺候陶八小姐的rǔ母全家,容華不一定就想留在身邊。尤其是那rǔ母的女兒曾與陶八小姐相熟,容華多少會覺得不自在,若是這件事他交給容華處理,就能確定他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