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親王爺怎麼會在一天之內讓王妃、世子來給老夫人請安,又請了薛明睿和她明日去府上做客?
是因為朝堂上的三日之限?容華一雙眼眸爍爍閃動,安親王妃今天在老夫人屋裡,似是要說什麼卻說不出口,分明是有難言之隱,府裡人多,又不能明言,所以才會再請薛明睿和她去王府,到時候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要方便許多。
找借口不去說不定能置身事外,真的不去那三日之期到了,恐怕這案子還是結不了,以薛明睿的性子是肯定會主動迎上去而不是避開,薛明睿是擔憂她,否則也不會趕回來說起這些,容華緩緩點頭道:「安親王妃送來了不少禮物,我們也確該回禮才是,妾身若是不去,就是我們沒有誠意了。」
她總是能一語言中他心裡所想。
薛明睿的手挽起容華,看她釵彈鬢松,伸出手來扶了扶。
容華笑道:「是媳婦子隨便綰的髻,正要梳回來。」
薛明睿眼睛中也有了笑意,「好看,梳著吧!」說著起身,「小廝在外面等著,我還要回衙裡。」
見薛明睿起身」容華想起安親王世子,「侯爺和安親王世子是不是常常見面?」
薛明睿道:「也有過幾次來往。
容華道:「有些事沒有與侯爺說,安親王妃的意思是看上了咱們亦雙。」
薛明睿挑起眉毛。
容華道:「侯爺安心,老夫人說了,現在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應的,侯爺也好安心辦差。」
送走薛明睿,容華吩咐錦秀,「找李媽媽將安親王妃送來的禮單看一下」,又叫來春堯「你與錦秀一起,到庫裡看看找出份量差不多的禮物拿出來。」這些複雜的關係要掌握的恰到好處,安親王府那邊的禮不能不收,想要避嫌,收下之後就要找出一份相同的回禮來。
莊親王爺這邊悠閒地站在長廊下喂鳥。
鳥兒撲稜稜地飛起來只叫「王爺吉祥,王爺吉祥。」
外面的探子回來道:「安親王妃去了薛府,送去薛家的禮物,薛家都收了。」
都收了?莊親王的手頓了頓。
「安親王妃出來的時候還是武穆侯夫人親自送出來的。」
武穆侯夫人竟然沒有避開。
莊親王腦海裡浮現出安親王人前人後向來板著臉盛氣凌人的模樣,其實不過就是做做樣子,私下裡膽子最小,遇到了什麼事便不知該怎麼辦才好,這次去武穆侯府無非是探聽一下消息如果薛家表現的十分強硬,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安親王就會死了那份依靠薛明睿的心思,抱著僥倖心理死撐到底。
那時候局面就會比現在好看的多。
安親王藏匿著髒銀不知該如何是好,薛明睿三日之期要查到銀子去向,兩個人各有所圖自然針鋒相對,薛明睿想要銀子就要上表朝廷去安親王府裡查抄,最後的結果不言而喻薛明睿找到了髒銀,安親王落馬。
即便薛明睿再向皇上求情查出真相,安親王藏匿髒銀的罪名也坐實了。
薛明睿不站在他這邊,他也照樣能借了這位孤臣的手,剷除異己。
莊親王微微皺起眉毛現在雖然不順利,卻羊不代表他就不能贏到底。
薛明睿這步棋很難走,即便是得到安親王的信任以安親王的性格,第一個想法還是不敢去御前將事情來龍去脈講個清楚。
他也不會讓安親王去說個清楚。
莊親王遣走探子接著逗鳥,安親王爺坐在椅子上聽幕僚們回話,「這筆銀子不清不楚的,依照我們看,就是工部貪墨的銀子。」
安親王爺雖然之前已經有了心裡準備,聽了這話心裡難免一哆嗦「那可怎麼辦?這筆銀子怎麼會突然出現在我的莊子裡?」說著豎起了眉毛,「一定是周晏寧那個奸佞小人一定是他陷害本王。」
幕僚連忙道:「王爺息怒,此事不可聲張啊工部的案子鬧騰了這麼長時間,現在的形勢十分清楚,若是在哪裡找出了貪墨的官銀,哪個就是主起……,…況且王爺也曾管過工部的事,這件事捅出來,王爺可是要吃大虧。」
「王爺好不容易有了現在的局勢,身邊籠絡了幾位可用之人,皇上這段時間對王爺也頗多依仗,正是王爺的好時候,現在觸犯了聖怒,之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
安親王爺這才如夢方醒,瞪大了眼睛看那幾個清客,「現在說這些話有什麼用?早些時候你們做什麼去了?」
清客們皆是一抖。
安親王爺站起身來,在屋子裡踱了幾步,思量半晌拿定主意,「昨日世子勸我,有些事是瞞不住的,還不如早些說的好,想必世子也發覺了什麼」,說著頓了頓,「我想世子的話也有道理,不如趁著還沒被朝廷查出來,先進宮與父皇說了。」
之前說話的幕僚是這些清客中為首的叫杜滔,安親王爺平日裡多聽他的話,清客們齊齊看向杜滔,杜滔急忙上前勸慰道:「王爺,這事萬萬不可啊。世子爺雖然聰穎卻哪裡知道這裡面的許多厲害,工部的案子已經是朝野盡知的事,王爺原原本本稟奏了皇上,皇上即便相信王爺的話,也不可能就將此案壓下,反而會怪罪王爺治家不嚴才讓人有了可趁之機。萬一皇上不相信,那侯爺就成了眾矢之的,況且既然有人敢於栽贓給王爺,就一定還有後面的佈置,此事一發,後面的必然會連發而至,王爺就算再辯駁也沒有用。」
安親王爺臉色越來越難看,一下子坐在座位上,好半天才啞聲道:「你們有什麼辦法?」
杜滔道:「法子也是有的,只要王爺將辦工部貪墨案的武穆侯找來,想出個對策,便說這些銀子是從施勉的私產上查出來的。」
安親王爺道:「施勉的私產上?刑部已經查了多少次都沒查出來,怎麼就忽然冒出來許多?」
杜滔道:「之所以說是私產那必定是不在明處的,施家是大族,不知道有多少田莊沒有記在施勉的名下,弄能知道就不是施勉的產業?銀子的出處有了,武穆侯三日之內也結了案子,豈不是皆大歡喜?」
安親王爺聽得這話,仔細思量仍不作聲。
杜滔接著道:「只要薛明睿幫忙,王爺身邊又有那麼多人可用,還怕不能將事辦得滴水不漏?這件事辦好之後,王爺也能將武穆侯收為己用,武穆侯也能稱得上是能吏,只要能為王爺辦事,哪還怕莊親王一派如此猖狂。」
安親王被說得心動,世子周永晟的勸言漸漸從他腦海裡淡去。
安親王看看滿室的清客,沉吟地道:「讓武穆侯薛明睿幫忙豈是一件容易的事。」
杜滔道:「哪個人不想攀富貴,不求利者一定求名,武穆侯這些年辦的案子還不就是求名聲,這案子本來就是由他挑起,最後結不了案他也沒法子跟皇上交代,所以這三日之限對王爺來說也不一定就是壞事。」
馮立昌家的從外面進來悄悄地道:「二太太回來了。」
容華低聲道:「情形怎麼樣?」
馮立昌家的道:「二太太剛找了人進屋問話,二老爺已經去了老夫人屋裡。」
容華抬起頭,二老爺和二太太向來是不會分開行事。
容華道:「不急,等一會兒看看二太太什麼時候過去。」
容華和薛亦雙在屋子裡看書,錦秀進來道:「二太太拿著安親王妃送給二房的禮物到老夫人屋裡去了。」
薛亦雙聽了這話和錦秀一樣臉色變得很難看。
容華看看薛亦雙,「妹妹先去娘那裡陪陪娘,一會兒若是聽人說了什麼——」
薛亦雙溫婉地道:「我盡量壓住,讓娘放寬心。」
容華微微一笑,讓薛亦雙帶了丫鬟先去薛夫人屋裡。
容華一邊寫字帖一邊在房裡等,不一會兒李媽媽來道:「少夫人,老夫人請您去屋裡呢。」
想要寫好字帖就要靜下心來,一筆一劃慢慢來,不能急躁更不能意氣用事,容華放下筆,笑著看李媽媽,「我這就隨媽媽過去。」
容華跟著李媽媽進了老夫人的院子,丫鬟們都在院子裡站成兩排,李媽媽上前打簾請容華進了屋。
走到裡間隱約聽到薛崇義的聲卒,推開了隔扇,那聲音就真切起來,「兒子聽了也是大吃一驚」再一想想也不是不可能。」
聽到容華開門的聲音,薛崇義和二太太轉頭看過來。
薛崇義眉毛一皺似是有些怒氣,掃了容華一眼,便挪開了目光。
二太太倒是鬆了口氣,讓容華坐在旁邊,「你總算是來了。」
容華不明所以看向老夫人,老夫人摸著這才歎口氣,「你二叔父在外面聽了些傳言,說是京營裡親軍有動,恐怕是有上諭,皇上在朝堂上大發雷霆,為的就是工部貪墨的那些銀子。」
容華看了一眼薛崇義,去了一趟常寧伯府就知道的清清楚楚。
老夫人又道:「皇上給了三天期限讓明X結案。」
薛崇義道:「這可非同小可,為了這筆貪墨的銀子,皇上走動了怒,下發的折子裡說,該抄的抄,該殺的殺,似施勉這等不體念朕恩的豺狼不能姑息。」薛崇義看看老夫人接著說」「兒子現在不在工部,有些事也不清楚,真不知道萬一三日後不能結案會如何。」
老夫人道:「政事我也不懂,只是工部貪墨的案子本來就是明睿查出來的,這三日之期若是不能辦清楚,想必也不會有太大的責罰。」
薛崇義看看左右,一副謹慎的樣子,「就是怕被牽連。」
老夫人眼睛一亮,驟然看向薛崇義,「這話怎麼說?」
薛崇義低聲道:「兒子聽說,這件事與安親王有關,皇上之所以動了親軍就是因此……」說著將二太太手裡的掐絲鑲金寶相huā的盒子拿來放在桌子上,「母親,兒子想了,這時候安親王妃會帶著世子來給母親請安,我們又收了這麼多的禮物恐是不妥,萬一被御史彈劾,這又確實是事實」那可怎麼辦?」
老夫人看向薛崇義,「你的意思是?」
薛崇義道:「兒子是這麼想的,不如將安親王妃送來的禮物都盡數還回去。這個時候明睿在外面辦差,我們家裡還是小心點才好,大不了案子過了之後,我們再登門賠禮就是。」
薛二太太也道:「安親王府也應該能體諒我們的苦楚,畢竟大家都在看明睿呢。」
老夫人眼角一翹,看看容華,薛崇義和二太太的目光頓時都跟了過來。
薛崇義目光中帶著許深沉,二太太眼睛一眨不眨直盯著容華,滿屋子的人單等容華開口。容華神情自若地從自己頭上摘下翠玉的簪子,「安親王妃送了我這支玉簪子,這種尋常的禮物不過是禮節上的拜會之情,安親王妃來和老夫人坐坐,安親王世子不過是來給姑祖母磕頭,按照禮儀我們下一次拿著禮物回過去就好。」
薛崇義目光一厲,「拜會之情也要看看時機,現在是什麼時候。你年紀還小哪裡懂這裡面的事。」說著擺擺手,有不讓容華開口的意思。
容華將簪子重新插回頭上,抬起頭看老夫人。
老夫人淡淡地道:「好了,這些年多少風風雨雨我都見過了,咱們薛家也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怎麼尋常的拜會就怕成這個樣子,現在案子還沒有定下來,難不成要我們家將個有人都拒之門外不成?這些東西我們已經收下了,如何能再退回去,如果你們有那個心,明日去王府拜會,帶些禮物表表心意也就走了。」
薛崇義聽得這話臉上頓時一陣青白,「要不然兒子再找幾個世兄去打聽打聽。」
容華鬆鬆手裡的帕子,恐怕出去打聽是借口,回來不免又擾亂人心。
這時候將自己早早就置身事外,反正薛明睿不管將差事辦成什麼樣都與他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