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御醫給大太太診了脈,又看看容華拿來的藥,躬身首。武穆侯夫人拿來的都是上好的傷藥,大太太只要按時用了,很快就會好了。」
容華隔著屏風問,「要什麼時候才能活動?」
黃御醫道:「按理說要養些日子,只是大太太的傷休養的好,加之一開始雖傷骨卻並不十分重,這兩日感覺疼痛輕了就可以活動。」
容華微微一笑,王氏請黃御醫出去開方子,容華吩咐錦秀送去打賞的銀錢,然後才來到大太太床前。
大太太臉上也有些喜意,「早上我還不敢試著吃力,恐怕會再傷了,現在聽黃御醫這樣說,我還真想站起來試一試。」
旁邊的陳媽媽立即上前道:「奴婢去多叫幾個婆子來扶著太太。」
大太太笑著點點頭。
陳媽媽忙出去安排,幾個婆半剛進了屋,瑤華也從內室裡出來,一臉關切道:「母親要小心些,要是疼痛就不要吃力了。」
大太太道:「我知道。」說著幾個婆子上前去攙扶,大太太微微動了動腳,似是就要站起身,忽聽外面一陣嘈雜的聲響,屋子裡的人分了神,陳媽媽剛要出去看,只聽傳來芮青的聲音道:「老太太不好了。」
滿屋子的人頓時一驚,大太太聽得這話也皺起眉頭,腳上不慎吃力,頓時一陣疼痛,「哎呦」一聲跌坐下來。
屋子裡眨眼功夫鴉雀無聲。
半晌眾人似是才緩過神來,瑤華上前去查看大太太有沒有傷到。
大太太喘幾口氣道:「沒關係,只是不小心……你祖母……」
容華道:「母親別急,我先出去問問,黃御醫經常給老夫人看脈的,醫術高明為人妥當,老太太不舒服,就讓黃御醫去給老太太看看。」
大太太臉上一陰,似是有什麼話卻又不好說」轉頭看向瑤華。
瑤華也露出擔憂的表情來,「我和八妹妹一起去看看。」
王氏道:「早上娘還好好的……」微微一頓道,「我們都去瞧瞧。」
廖氏也跟著點點頭。
容華轉身向前走,特意看了一眼陳媽媽,陳媽媽目光閃爍。
容華心裡一驚。
容華出了門」只見芮青通紅的眼睛裡半含著淚,整個人似是已經不管不顧,看到容華臉上有浮起一絲期望,嘴上急忙道:「八姑奶奶,快去瞧瞧老太太吧。」
容華看向芮青。
芮青上前幾步到容華跟前,剛要開口,只看到八姑奶奶目光清澈、堅定,「別著急」慢慢說。」
芮青這才猛然回過神來,再看看容華身後的瑤華、王氏、廖氏,長喘了一口氣,「早上起來老太太就有些胸口悶,剛才只說頭疼,剛吃了些藥,忽然就昏了過去。」
容華早已經給錦秀使了眼色讓錦秀去請黃御醫,這邊也就不耽擱」和芮青一起往老太太院半里去。
走到月亮門,芮青道:「老太太這幾日只是喜歡睡一些,進的飯食也少,我還以為是夏天天氣熱的緣故」說著頓了頓,咬咬嘴唇,「大太太也請了郎中來給老太太看,郎中也沒說出什麼,只拿了些平日裡吃的藥。」
容華點點頭。
芮青接著說:「剛才老太太覺得頭疼,我化了藥丸給老太太吃,卻不見效的,老太太要從炕上起來」我正扶著,誰知道老太太就暈了過去。」
容華問道:「現在怎麼樣了?誰在那邊看著?」
芮青道:「老太太緩過氣來了,我就讓一個得力的丫鬟伺候著,我忙過來稟告大太太。」
芮青已經鎮定下來,容華道:「別急,讓黃御醫看看到底怎麼樣。」
幾個人徑直走向千禧居,容華進了門直接走向內室,丫鬟見八姑奶奶來了,急忙讓出老太太床前的位置,容華走上前去看,老太太躺在迎枕上,臉色蒼白,呼吸還算平穩,容華還沒說話,陶老太太已經睜開眼睛,看到容華點點頭,慢慢地道:「容華回來了。」
容華點點頭,「祖母哪裡不舒服。」
陶老太太搖搖頭,「別的倒是也沒什麼,只是頭暈的很」說著看向床邊的其他人,目光在廖氏和瑤華臉上稍作停留,然後看看王氏。
王氏道:「娘,八姑奶奶請了御醫過來,讓御醫給娘看看脈。」
陶老太太道:「就是老毛病,不用看了。」
芮青聽了哭起來,「老太太這幾日總是這樣說,這才將病延誤了。」
瑤華等人也急忙勸老太太,老太太卻擺擺手,「你們先下去吧,容華好不容易回來,我跟容華說說話。」
王氏立即看了一眼容華,瑤華手指猛然一縮,抬起頭道:「我也留下伺候祖母吧!」
陶老太太看向瑤華,「好孩子,你先出去,我問問你八妹妹些事。」
瑤華目光一閃,這才站起身,一步三回頭地和王氏、廖氏幾個出去了,屋子裡只留下容華和芮青。
芮青給陶老太太換了一個稍高的引枕,容華幫著芮青一起將老太太扶靠在引枕上,容華手還沒拿下來,被陶老太太一把握住,容華抬眼望過去,陶老太太睜開眼睛,目光清亮,「容華,你是不是怨恨過我,之前弘哥抓住馬道婆,我卻沒有將事情問清楚,就將馬道婆放走了?
容華搖搖頭,「沒有。」老太太是驕縱了瑤華,卻沒有到讓她怨恨的地步,如果老太太想要插手幫瑤華,她也不會順利地嫁去薛家。
陶老太太鬆開手指,目光柔和起來,「好孩子,到底是一品夫人的命。」說著看看芮青,芮青急忙走到外面去。
陶老太太長出一口氣。
寡華道:「祖母的病還是要看看。」
陶老太太道:「看也沒用,我知道自己的病,我這病之前已經發過一次,一位老先生給我診過脈,說的清楚,只要第二次再發」就是藥石無效,雖然能熬過一年半載,也是難得清明,這些日子我已經昏昏沉沉睡過一些時候,我囑咐芮青,只要你回來務必要餵我吃那老先生留下的藥丸,讓我支持些時候好跟你說說話。」
陶老太太面沉如水」「你大姐已經沒了,好多事已經弄不清楚,沒棄真憑實據誰又能怎麼樣?我只是後悔,抓住馬道婆的時候沒有狠下心來,總覺得給她個教訓讓她知道,卻沒想到她並不知悔改」說著淡淡地道,「要是之前能狠下心來,也不會有今日。」
容華知道老太太說的是瑤華,只是沒想過疼愛瑤華的老太太最終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陶老太太歎口氣,「現在我能讓她留下來盡孝道,恐怕她不會不答應,只是假以時日我難以言語之時就不知如何了。」
「你大姐給她選過一個人,我也知道。只是那人………」陶老太太臉上妻出冷冷的笑容,「髮妻死時是那般,將來能如何?我本來想既是你大姐選的人」就讓她嫁過去,將來若是應了佛家說的因果,也算是公平。」
陶老太太拉起容華的手,哀歎,「我嫁到陶家六十幾年,沒有將陶家………愧對你祖父,我不一定能看清楚了,陶家將來若是這樣下去,少不了要出事,就看你肯不肯……少說著喘息起來。
容華急忙上前用手順撫老太太的胸口。
老太太道:「一時半刻也無大礙。」
老太太看向容華,「就看你肯不肯插手,畢竟你也姓陶」不等容華說話,「別人我也不為難你,弘哥是個好孩子」你怎麼也要護著他。」
容華點點頭答應下來,就算老太太不說」她也會護著弘哥。
老太太道:「你二叔、三叔兩家你能照應的也給些照應,再有就是芮青,一直跟在我身邊,年紀大了也沒有放出去,我走之後,就讓她跟著你,她是一個極妥當的孩子,值得你照應。」
「我現在清楚,就將這些話都說了,免得有一天糊塗起來……」說著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個小巧的盒子交給容華,「我名下的莊子你不要也罷,這個東西將來你為難的時候能用得上。」
容華接過盒子剛要勸,「祖唉……」
陶老太太道:「你不用多說,一會兒讓御醫給我診脈看看也就是了。那東西是我最後的心意,也算是長者所賜,你說什麼都要收下。」
容華點點頭,「不然祖母暫時離府休養一段時間。」
陶老太太搖搖頭,「我還想要多看看陶府,你父親畢竟還要名聲,不會對我如何。大不了是我糊塗的時候,做些我的主,上次本來要給你的米糧,就是讓她們……」
沒想到陶老太太會跟她解釋這一節,容華眼睛一紅,忙道:「祖母,我都明白。祖母現在就安心養病,其他的事不要多想。」
陶老太太點點頭,「本來就只有你這一件事讓我牽掛,想要叫你回來,卻怕別人多心難免要惦記著,現在將話都跟你說了,我也就放心了。」頓了頓,「好了,讓媽們進來吧!」
容華將盒子收好,放下幔帳這才讓黃御醫進來診脈。
黃御醫到外間裡,容華讓人放好了屏風。
不等容華問起,黃御醫已經道:「老太太的病,虧於前而陽損於後,陰陷於下而陽乏於上,以致陰陽相失,精氣不交,且這病症已經有些時候了,老太太最近常常昏睡、身上麻木乃是病症越發的重了。」
容華急忙問,「要怎麼才能治?」
黃御醫道:「也沒有特別的方法。」
容華想到剛才老太太的樣子,心裡頓時一沉。
王氏從裡面出來聽得這話,頓時紅了眼睛,「這可怎麼辦才好。」
黃御醫開了方子,芮青從裡屋出來道:「老太太又睡下了。」
黃御醫進內室裡為老太太施了針,然後和容華一起到大太太房裡將老太太的情形說了。
大太太不禁道:「都怪我,沒有早些發覺,現在可怎麼辦?」
王氏道:「也沒有別的法子,只能照著御醫說的方子試一試,興許就見效了。」
幾個人說著話,外面的丫鬟進來道:「舅太太來了。」
大太太拉起容華的手笑著道:「可巧了」你和舅娘從未見過,今天正好認了親。」
說著話」簾子一掀,進來一個穿著翠藍褙子瘦長臉的婦人。
那婦人見了容華眼睛一亮立即上來行禮,「這位就是武穆侯夫人吧?」
大太太笑道:「都是自家人哪裡要那麼多禮呢。」
二太太王氏、三太太廖氏與舅太太見了禮,說了幾句話忙下去安排老太太的事。
大太太拉著容華、瑤華和舅太太說了會兒話,問問新搬的宅子,舅太太笑著道:「還沒收拾乾淨,畢竟是有些倉促。」卻掩不住臉上的笑意。
大太太笑道:「也是不忙的,我們家搬來這裡多少年了,園子裡還不是好多處沒有修葺好,這些事就像中饋一樣,要慢慢來。」
舅太太頓時笑了。
大太太道:「今天容華回來,我讓廚房做了好些吃食,等一會兒端到我屋子裡來」我們也好樂一樂。」
舅太太一邊點頭一邊用眼睛去睃容華,將容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似是在悄悄估量,不期然地對上容華的眼眸,那雙眼睛清澈卻看不到底,平靜無瀾,不喜不怒,大大方方地看過來」倒讓她心中一慌挪開了視線。
舅太太訕訕一笑,看看大太太房裡堆積如山的禮物,想想武穆侯夫人原本的身份,又重新有了信心,「我們家準備了兩件禮物要呈給靜妃,還要請武穆侯夫人幫著看一看。」
大太太笑道:「不急,眼見就要到午時了」吃過飯再說。」
瑤華找了借口回到自己房裡,躺在貴妃榻上休息。
就算容華做的再好,到了拒絕的時候還是會很難開口,畢竟二嬸、三嬸都在,母親萬一發了脾氣」誰臉上都不會好看。
雖然是一品夫人,畢竟還是為人子女,所以容華才會在表面上做足了功夫,到時候就算拒絕也是以薛家婦的身份,作為陶家的女兒她是做了應盡之事。
可是未必所有事都像容華想的那麼簡單」母親和舅太太是商議了好長時間,豈會那麼容易就放過她。
馬上就要到午時,這頓宴席,有些人恐怕難以下嚥。
瑤華想著剛閉上眼睛,耳邊傳來腳步聲。
湘竹走上前低聲道:「二小姐,武穆侯來了。」
瑤華猛然睜開眼睛。
大太太也聽到了丫鬟的稟告,側頭看向容華。
容華也難免驚訝,「侯爺並沒說要過來。」昨天晚上她在一旁繡huā,確實想及今日的事,薛明睿問起,她卻沒有如實說。
舅太太抿嘴笑道:「沒想到今天還能見到侯爺。」目光閃爍地看大太太。外面傳言都說武穆侯是冷面侯爺不好相處,現在看來也未必。說不定武穆侯也是看中了靜妃的位置,都是在朝廷為官的人,還不是都一樣,見到利益誰不想伸手……
大太太問那丫鬟,「侯爺現在進府了?」
那丫鬟點點頭,「老爺陪著在前面說話。」
大太太訝異道:「老爺也回來了?」武穆侯和老爺一起回府,在前面不知道說些什麼。要不是她行動不便,大太太不由地有些焦急,打發丫鬟去前面,「跟老爺說宴席都準備好了,家裡也沒有旁人,請侯爺移步huā廳。」
那丫鬟應了急忙下去。
去huā廳?容華看看大太太的腿,「母親要去huā廳?」
大太太道:「我行動不便卻不能讓侯爺來我屋裡,就讓你父親陪著,不是還有舅太太在。」
也就是說無論如何都要讓薛明睿見到舅太友。
容華心中冷冷一蕪和武穆侯坐在一起,舟正安額頭上的汗不停地流下來。
陶正安賠笑道:「現在政局動盪,真不知道如何是好,戶部也有官員被御史彈劾,起……」
薛明睿放下茶碗,細長的眼睛掃向陶正安。
陶正安心中一驚,似是讀懂了薛明睿的意思,心跳頓時加快,「那可怎麼辦?皇上正在氣頭上,工部現在是這個樣子。」
薛明睿道:「岳父還是少與別人有過多的來往。」說著斂下眼簾。
陶正安嘴唇一抖,「侯爺的意思是。」
薛明睿道:「只做好自己的差事。」
並不像沒有所指。
施勉之前是多麼風光,皇上還寫了「能臣」的牌匾給他,最後又如何?一瞬間家破人亡,工部又有多少人被牽連其中。
陶正安心念一動,小心翼翼地道:「那舅老爺……」
薛明睿抬起頭看了眼陶正安,深不見底的眼睛裡似是有一抹淡淡的笑意。
那笑意卻讓陶正安整個人一顫,頓時住了嘴。
薛明睿淡淡地道:「府門前黃御醫的話岳父也聽到了,老太太的身體似是並不好,岳父常年在衙裡,有些事卻也不能不在意。」
陶正安還沒說話,薛明睿已經站起身,「我去看看老太太和太太就和容華一起回去了。」
陶正安忙跟著站起來,「宴席已經準備好了……要不然侯爺就在家裡吃過飯再走?」
薛明睿細長的眼睛一抿,不怒自威,「容華只是擔心老太太和太太的身體。」
陶正安頓時不敢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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