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吵嚷的聲音總是不斷,仔細辨認似是聽到府裡的人道:「似是去了千禧堂。」
婆子回來道:「那是老太太住的屋子,雖然現在老太太養病沒有在那邊住,可裡面的東西都是府裡最好的。」
這個容華知道,千禧堂裡的擺件都是傳了幾百年,老太太收在兩隻浮雕紅彩描金櫃子裡的更是件件貴重。
這些亂黨倒是有目的性。可見這些人並不是什麼亂黨而是一夥毛賊。
容華問,「會不會是府裡有什麼人引進來的?」
這婆子在府裡的時候久了,府裡人的底細她還是知道些的,「咱們府裡似是也沒有這樣的人。」
話剛說到這裡,就聽有人敲門,「八小姐在不在?」
容華聽到這聲音愣了一下。
身邊的婆子立即說:「怎麼是四姨娘。」
四姨娘又敲門道:「八小姐……」四姨娘的聲音嘶啞,「快幫忙救人啊。」
屋子裡的人都看容華。
竟然會有這樣的變化,她萬萬沒想到四姨娘會來敲她的門。
錦秀道:「四姨娘不是在外面的小院子裡嗎?」
是啊,四姨娘的小院子進去了人,又起了火,誰也想不到四姨娘會自己回到府裡,又來這邊找她。可能是只有她這裡亮著燈?還是四姨娘有意……畢竟研華的住處離這邊不遠。
容華看了一眼窗邊的婆子,那婆子會意,悄悄地打開窗閂推開一個縫往外看去,又放下窗子道:「只有四姨娘一個人。」
不是她過於謹慎,只是這一屋子的人,她不能不多想一步。只要四姨娘沒有其他心思,救人是最要緊的。
容華又對把門的周婆子道:「將門打開,讓四姨娘先進來再說。」
周婆子將門打開,四姨娘急忙走進來,眾人一看四姨娘的模樣皆是大吃一驚。四姨娘手上、袖口、大襟上都蹭了鮮血,頭髮披散著,臉上都是黑灰,嘴唇乾枯,又可憐又狼狽。
婆子重新將門關好,容華忙走上前來要攙扶四姨娘坐下,誰知道四姨娘五指一伸死死地扣在容華手腕上,「八小姐別管我,快去救三太太,」目光異常懇切,「剛才我在外面遇到三太太,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家人將前門關了,我這才要和三太太從後門進來。」
四姨娘更著急,「可是三太太走到後門,就走不了了。其他人又不知道去了哪裡,我看八小姐這邊亮了燈,才過來……事不宜遲,救人要緊,八小姐快帶了人跟我去將三太太抬進來。」
「三嬸嬸受了傷?」
四姨娘道:「三太太肚子裡有了,受傷流了血,我看著怕是……」
果然和她想的一樣。容華心裡一沉,叫了一旁的婆子,「快去花房那邊找太太,將三嬸嬸的事說一遍,太太自然會有辦法。」
京城亂成一團,要到哪裡找郎中。
四姨娘使勁扯了一下容華的胳膊,「來不及了,你是個姑娘不懂……」
容華皺了皺眉頭,這些事她的確是不懂,六姨娘覺得她年紀尚小,也沒有跟她講過。她也只是在大人閒聊時聽到一兩句。
四姨娘道:「有些事我不便跟你說。」說著四姨娘將容華扯到一邊,有用眼神讓周圍的丫鬟、婆子退後幾步,這才在容華耳邊悄悄說:「你三嬸嬸與你十妹妹和大家走散了,路上又遇到了亂黨,你十妹妹……」四姨娘目光閃爍,「受了委屈,你三嬸嬸不敢聲張,這才悄悄地避開人從後門進來。」
「如今你房裡這麼多丫鬟、婆子在這裡,我不好說,你拿上套衣服,再找兩個得力的先去把你十妹妹接進屋,再讓人去抬三嬸嬸。」四姨娘目光閃爍,「我實話跟你說,也不是為了別的,如果我救了你三嬸嬸和十妹妹,她們會在大太太面前幫我說話,我也就能……」滿臉的期望和懇切。
「研華不在屋子裡,花房離著又遠,我才冒險跑過來……八小姐可不能不幫忙啊。」
容華心裡一軟。
誰又不是這樣戰戰兢兢地在大宅院裡討生活。聽到四姨娘養病的小院子著了火,她不由地想到她那時候被大太太壓在屋子裡時的恐懼和無助。
容華轉頭看了一眼木槿,如果四姨娘說的話是真的,她身邊能信任的人又不多,就難免要帶著木槿和錦秀涉險。
容華道:「四姨娘你等一等,我去拿套衣服給十妹妹。」四姨娘說的話不應該有假,如果沒有遇到特別的事,三嬸嬸怎麼會帶著十妹妹從後門進來。
女孩子的名節最重要,哪怕沒有真的吃了虧,被人看到狼狽不堪的模樣,將來傳出去,哪家人肯來下聘?
容華叫來錦秀和錦秀說了一番話,錦秀先是搖頭不肯,容華又勸說了幾句,錦秀才勉強點點頭。
容華讓木槿進屋拿了衣物,又叫了兩個粗使婆子一起,四姨娘以為容華這就要走,誰知道容華當著眾人的面問,「四姨娘,三嬸嬸大概在哪裡,你好讓我知道,有些地方我一個姑娘家去不得的。」
四姨娘愣了一下,沒想到八小姐會這樣謹慎。
四姨娘道:「已經進了府,我們只要去將三太太接應過來。」
容華這才點頭,又讓一個婆子,「去找家人過來,剛才不是有人從這邊過。」
那婆子道:「我聽得清楚,那是我侄兒,有幾把子力氣。」
剛才這婆子吹噓自己侄兒的時候,容華正好聽到了,「請他過來幫忙。」
這才帶著眾人小心翼翼地從屋子裡出來。
四姨娘帶路往前走,容華不住地回頭張望。她讓錦秀找個婆子去通知大太太,這府裡畢竟是大太太當家作主,這種事如何能將大太太繞過去。
容華的本意是想等等家人過來一起過去,畢竟府裡是有賊在的,她總得小心,不能救不了別人倒將自己一起搭進去了。
可是聽到不遠處有人一聲哭叫,「母親,母親……」容華也顧不得別的,連忙走上前去,她身邊的木槿也跟了過去,四姨娘攔住後面的兩個婆子,「我和八小姐先過去看看情況,一會兒用得著你們自會叫你們過去。」
容華往前走幾步,繞開假山一看,果然看到一個婦人捂著肚子坐在地上,她身邊有個十二、三歲的少女身上的衣服被扯的破爛,外面穿了一件又長又大的褙子,依在婦人身邊不住地哭泣。
婦人旁邊還有一個夫人,雖然也是狼狽不堪,可是眼睛明亮,透出一股冷靜,容華猜想定是安國公夫人。
容華叫了一聲,「三嬸嬸。」那坐在地上的婦人立即驚喜地看過來。
果然是廖氏。
容華急忙走過去,還沒有開口問廖氏的情況,就聽到一個男音道:「這個生的標緻,多了也帶不走,不如就帶了這個……其他的人解決了省事。」
容華心裡一驚,再看身後,四姨娘不知道去了哪裡,那兩個婆子也沒有跟過來。
難道是四姨娘故意將她引出來……
眼前一晃果然跳出兩個人,二話不說亮出一柄大刀衝著廖氏身邊的夫人就砍過去。
容華惶恐中帶著懼意,心裡更是發寒,聽這兩個賊的意思,在場的人都落不得好下場,與其束手待斃,還不如拼盡全力。於是心裡一橫,也沒再多想,衝過去撞那拿刀砍人的賊。
木槿也大喊,「快來人吶,賊在這裡,快來救命。」
那賊被撞了一下,頓時惱怒,顧不得其他又拿刀來砍,眼見那刀就要落在容華身上,有人跳出來拿著長棍擋了一下。
終於是家人趕來了。
兩個賊人看只來了一個人,便也不害怕,掄起器械迎上來,那婆子的侄兒叫馬四兒的,平日裡憨厚老實,身上更有一把子好力氣,雖然不懂得什麼武藝,只拿著棍子亂揮,也沒讓那兩個賊人佔了便宜。
這樣一鬧騰,那兩個婆子也過來了,只是還不見四姨娘。
容華也顧不得這些了,忙叫兩個婆子,「快點攙扶夫人和三太太。」木槿早在一旁嚇得動彈不得,容華又讓木槿將衣服給十小姐披上,扶起十小姐連忙往前逃。
沒走幾步,聽到馬四兒「哼」了一聲,容華立定看時,其中有一賊脫身追了上來。
那賊徑直奔到容華面前,容華全身血液竟似都已凝固,兩條腿像被黏住了再也挪不動了步子。
勁風如刀。
以前她們尚年幼的時候,淑華、瑤華、她,研華都在這裡摘過櫻桃吃。
大太太,大姨娘,二姨娘,四姨娘在一旁看著她們。
軟軟的櫻桃,你一顆我一顆,她尚看不懂別的,只覺得一家人親密無間。
一恍幾年過去了,變成了這樣。
忽然覺得有種說不出的酸楚。
不知道哪裡來的一柄劍,飛過來徑直紮在那賊人胸口上,又有人上來對那賊人脖頸上就是一抹,血噴出來,落在容華臉上。
那賊人倒下,容華看到一個人。那人細長的眼睛中似有金屬般的寒光,英俊的臉上輪廓如斧鉞雕琢般清晰,薄薄的嘴唇一抿,不怒自威。
容華伸出手抹掉臉上的血跡。
那人微微瞇起眼睛,似是在打量她。
男人晚了一章,不要介意啊啊啊啊。
為了寫這個男人我容易嘛我,今天去姥姥家吃飯,過了初五就過了年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