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村子裡,勒普斯很快找到了當地村長,一個叫穆魯的老人。穆魯很熱情地接待了我們,看得出來,他與勒普斯之間很熟悉。
後來得知,勒普斯在戰爭爆發時,曾幾次帶隊路過這個村莊,並且在此地駐紮過一段時間,因而與穆魯也算是相識的老朋友了。
只不過在穆魯的屋中,勒普斯發覺到有一點點不對,由穆魯略帶憂慮的神情可以看出,這裡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
「穆魯大叔,這村子裡的男人呢?怎麼只有女人在幹活?」勒普斯一進村時就發現有些不對勁,村內除了一些老人婦女和到處嬉戲的兒童外,鮮見年輕男子的身影,雖然國家現在處於戰爭時期,但並沒有大範圍徵求兵役,不可能出現村裡缺少男丁的現象。
穆魯佈滿皺摺的臉上閃過一絲無奈,微微歎了口氣:「男人們都去山那頭了!」
「山那頭?」勒普斯顯得有些疑惑。
穆魯眼神一黯,慢慢道出了實情。
在距離村子五十里外的地方有一座連綿百里的大山,翻過大山,便是一片無邊無境的茂密叢林,叢林中住著一群奇怪的族類,由於他們的身材普遍小於普通人,大約只到正常人的一半,因此被人們稱之為儒族。
這些儒族身材雖很矮小,但個個身體強壯,奔跑如飛,具有很強的攻擊性。他們對於外人很敵視,凡有無意進入叢林者,大多都難逃他們群攻而死的下場。
本來他們和外界相安無事,附近的村莊知道他們的習性,也從不貿然進入叢林,因此雙方並沒有發生過衝突。可是在不久之前,這些儒族突然凶性大發,集體越過大山,四處襲擊附近的村莊。
這些儒族襲擊村莊時,並沒有搶奪財物或別的東西,而是走家串戶,尋找剛出生的嬰兒。由於事發突然,各村措不及防,被這些儒族擄走了很多嬰兒。
說到這裡,穆魯歎了口氣,「不光是別的村子,我們村裡也被搶走了兩個嬰兒。所以各村的男人都集合起來,要到山那頭去搶回自己的孩子。」
聽到這裡,勒普斯已經坐不住了,粗聲道:「這些儒族竟如此大膽,若不是軍隊正在征戰之中,非剷平了他們不可!」
穆魯仍舊是滿面愁容:「這些儒族也不是好對付的,如果真打起來,只怕村裡的小伙子們……」穆魯已說不下去了,顯然對這次村民們的行動極為擔心。
「大叔,別著急,我去幫他們,保證把孩子搶回來!」勒普斯怒不可遏,立即拍案而起。但他忽然又想到了什麼,不由有些猶豫地看了我一眼,畢竟他此次的任務,是將我安全帶到都城,更準確的說,是將我誘到都城,然後想方設法將我留住。如果途生變驟的話,怕我一不樂意,就此走掉,那他回去以後,只怕會被曼達林剝掉一層皮。
「勒普斯大人,您真願意幫助我們嗎?「穆魯心中頓時升起一股希望,他知道這個軍官職位不低,而且是一個實力很強的修武者,若真能得到他的幫助,那麼村民們就有機會得多了。
勒普斯看著穆魯一臉熱切的表情,不由囁囁嚅嚅地道:「我,我……」
沒等勒普斯說完,我便接過話頭:「我們會去的,我也想去看一看!」我看勒普斯的樣子,似乎急於想做回勇士,加上我對那儒族也有些好奇,我很想知道,在這片新的大陸上,難道還會有新的人種嗎,於是便替他作答,解了他的顧慮。
說完這番話後,身旁的曼迪讚賞地看了我一眼,臉上充滿躍躍欲試的神情,看來從未上過戰場的他也想去試試身手。
勒普斯見我沒有反對,不禁感激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大聲道:「沒錯,穆魯大叔,我們一定會幫你們把孩子安全帶回來!」
穆魯聞言大喜,隨後有些猶豫地看了我一眼,「這,這位小姐也去嗎?」看來在他的理解中,我應屬於那種嬌嬌怯怯的貴族小姐。
勒普斯見狀哈哈大笑:「如果斷玉小姐肯去的話,那你更可以放心了,斷玉小姐可是一位了不起的大魔法師啊。」
穆魯聞言,臉上立即湧起一陣惶恐的神情來,魔法師在人們心中,一直是個神聖而又高貴的稱呼,比那些貴族老爺還要有威信。這麼多年來,他還從未見過一位真正的魔法師,更何況是一位大魔法師,這樣級別的大人物,只怕整個王國都沒有幾個。
看到穆魯的表情,勒普斯不禁有些得意,彷彿他才是魔法師一般,隨即向穆魯大聲道:「大叔,快找個人帶路,我們現在就出發!」
穆魯連連稱是,立即叫人喊來了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
「涅斯,你帶這幾位大人到你父親他們那裡去,路上小心,知道嗎。」
「是!」小傢伙興奮地答道,這是一個長著滿頭褐髮的小男孩,臉上的雀斑分佈均勻,一顆一顆分列在尖尖的鼻端兩旁,灰色的眼睛閃動著狡黠的光芒,一看便知是個機靈的小傢伙。
「對不起幾位大人,我已經老了,沒辦法帶你們翻過大山,這孩子叫涅斯,是我們村裡獵戶的兒子,他對山裡的路很熟悉,可以盡快帶你們到達山後!」穆魯歉意地對我們說道。
「大叔,等著我們的好消息!」勒普斯充滿自信地大聲道。
涅斯大概是第一次騎在馬上,他坐在勒普斯的身前,不停地扭動著小腦袋左顧右盼,對一切都顯得很新鮮。似乎周圍路邊那些平日裡司空見慣的花花草草,還有那一排排的大樹在此時又換了一個模樣。
尤其是在馬兒飛馳起來時候,涅斯更是興奮的無以復加,他緊緊抓住馬的鬃毛,嘴裡大叫大嚷著,便像個騎士正在衝鋒陷陣一般激動莫名。
勒普斯看來還是挺喜歡這個孩子的,任由他在自己身前大呼小叫,自己也時不時地發出一兩聲粗獷的嘯聲,引來空中蒼鷹的陣陣清鳴。
一陣興奮過後,小涅斯歪著腦袋與勒普斯交談起來,一點也沒有尋常孩子害怕陌生人的羞澀,當知道我是一位魔法師後,小涅斯眼中閃動著好奇的光采,不住回頭打量我,身子也不安地扭來扭去,害得勒普斯幾次大聲喝止他。
到達山腳後,勒普斯將我們的坐騎拴在幾塊尖削的突石上,然後跟隨涅斯的身後,向山上攀去。
涅斯對這段山路確實很熟悉,雖然身材很小,但步伐很靈活,沒有花多大的功夫,我們便登上了這座山脈的山頂。
站在山巖上,我們向下望去,眼前是一片一望無際的原始叢林,據穆魯所說,粗蠻的儒族就居住在這裡。
進入叢林後,樹木那古老而又潮濕的氣息向我們迎面來,踏著腳下的碎葉,涅斯循著樹身上一些奇怪的印跡領著我們快速向前趕去,看得出來,這些痕跡是前面的人特意留下來的,畢竟曾經到過這裡的人不多,為防萬一,他們不得不做好這些必要的措施。
這是一座古老而又神秘的森林,茂密的枝葉高高地遮住天空,擋住了大部分的陽光,整個林中陰沉沉的,周圍的大樹也不知道經過了多少年輪,龐大而又滄桑的樹身滿是結皺的硬皮,腳下的泥土與枝葉的殘骸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種沉沉的暗紅色。
過了不多久,我們視線的前方出現了一大群平民模樣的人,他們手裡拿著各種各樣的刀劍和槍叉,從小涅斯發現他們的表情來看,他們應該就是各村集結起來的男人們。
此時這支隊伍正在謹慎而又小心地往前移動,大概他們心裡很清楚,儒族並不好惹,如果不是因為這次儒族主動侵犯他們,沒有人會願意跑到這座充滿危險的森林中來。正因為如此,他們前進的速度非常緩慢,所以我們很快便趕上了他們。
「爸爸!」涅斯大聲叫道,快步向前跑去。
人群裡有一個背上帶著弓箭的男子愕然回頭,當他發現小涅斯時,臉上閃過一絲驚異,大聲道:「涅斯?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嗖——」男子話音剛落,一支青色的勁箭突然由林中穿出,在空中發出哧哧的響聲,飛快地向涅斯射去。
這支利箭由涅斯的側翼方向射出,恰好在男子的視線範圍之內,在這一瞬間,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這道奪命的箭光正向兒子飛去,但他卻無法阻止這支利箭的去勢,更來不及向兒子出聲示警,男子張大了嘴,絕望地看著這支即將奪去自己兒子生命的利箭,眼中充滿無奈的痛苦。
「啪——」利箭去勢嘎然而止,一支青色的箭牢牢握在我的手中,箭支的尾翼還在微微地顫抖著。
在我的身邊,站著有些茫然的小涅斯,他顯然還沒有意識到剛才那剎那的險境。
我冷冷一哼,手中的箭支應聲而出,猶如一道青色閃電般向來路飛去,「啊——」隨著一聲慘叫響起,一個矮小的身材由樹上跌落了下來。
見到小涅斯脫險,前面的男子頓時鬆了口氣,與此同時,一陣嗚嗚啦啦的大叫聲突然由林中傳出。
人們愕然止步,在眾人的視線中,一群又一群的矮人從林子四周鑽了出來,大叫大嚷著向人們衝來,手中拿著簡陋的斧子和青色的弓箭。
他們就是儒人嗎,我心中一動,開始打量起這些個頭不大的矮人來。
這些儒人身材確實很矮小,身高只及平常人的腹部,手腳粗短,長相也很醜陋。他們身上穿的極其粗陋,很多人都赤著身體,露出毛茸茸的前胸,下身只繫著一些像是獸皮的布片。不過他們的身體很強壯,渾身上下都是結實而又粗糙的肌肉。
看到儒人們突然出現,村民們略略有些驚慌,他們各自拿著手中的武器,警惕地看著四周不斷逼近的儒人。
小涅斯的父親大踏步跑了過來,不顧四周的險情,感激地對我說道:「謝謝您救了我兒子的命,尊貴的小姐。」
我微微一笑,對他點了點頭,這時旁邊的勒普斯興奮地大叫了起來,「哈哈哈,運氣真好,一來就遇著這些該死的傢伙了,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曼迪也拔出了身上的佩劍,略有些興奮地看著四周的儒人。
前方的村民開始後退了,他們駭然發現,眼前的儒人數之不盡,密密麻麻地不知道有多少,如果真被他們圍住,恐怕所有的村民都可能葬身在這裡。
村民們很快便退到了我們的位置,四周的儒人漸漸圍了上來,他們的數量大概有上千之眾,而村民們只有二百多人,雙方在數量上有著明顯的差距。
村民們退到我們身前,頓住了腳步,他們不能再退了,因為在眾人的身後,同樣有無數的儒人攔在那裡。
儒人圍成一個極大的圓圈將我們困住,村民們也聚集在一起,警張地看前四周,雙方劍拔弩張,衝突只在閃念之間。
儒人越逼越近,醜陋的臉龐也越發清晰,這些儒人額寬鼻大,腦袋光禿禿的,兩隻眼睛是深深的血紅色,厚厚的嘴唇微微張起,尖利的牙齒突兀在外面。也難怪村民們要稱他們為野蠻種族了,這些儒人看上去確實形相不佳。
儒人們口中發出哇哇地大叫聲,手中的斧頭上下揮舞,令村民們一陣心驚肉跳,他們中只有少數人是和野獸打過交道的獵手,大多數只是村中的農夫,從沒有過任何戰鬥經驗。今日到這裡來,也是出於一時義憤,真要說到與儒人們打仗,誰的心中也沒有底。
看到這種情形,小涅斯的父親尼克不禁有些焦慮,儒族的群體戰是出了名的,不然也不會稱霸這座森林如此之久,如果當真動起手來,村民們只怕不是他們的對手。
當初他本是極力反對村民們來找儒族算帳的,但見大家群情激奮,個個義憤填膺,無法有效地說服大家,只好和眾人一齊來到這裡。現在見大家臉有懼色,知道要糟,如果儒人此時一湧而上,只怕所有人都要葬身在這裡。
倒是勒普斯見儒人越聚越多,反而興奮異常,『噌』得一聲拔出長劍,兩眼冒著好戰的火焰,滿臉都是戰鬥的慾望。作為二級武戰師的修武者,這些普通的村民顯然不能與他相提並論,勒普斯本身就是在戰火之中成長起來的,此時見到這種場面,不但不懼,反而湧起熊熊鬥志。
反觀曼迪,也是一樣表現,他雖不如勒普斯的武戰師水平,但好歹也是一個軍人,平日裡常在戰場遠端觀望前方同伴與敵廝殺的情景,就是沒有親身一試的機會。這次遇著這此儒人,心中也充滿了戰鬥的渴望,沒有絲毫怯敵之意。
儒人們圍住了我們,個個示威性的舞動著手上的兵器,但卻沒有立即發動進攻。在一陣喧鬧過後,一個身影排眾而出,向我們身前走來。
這個身影出現之後,儒人們立即靜了下來,沒有再嘶吼亂叫,身影走到離我們不遠的地方,停住腳步,低頭看著地上那具中箭的屍體,若有所思。
這是一個身材比其他儒人略高大一些的壯年儒人,從他身上密佈的疤痕和周圍儒人的表現來看,便知這是個非常凶蠻的儒人,而且很可能就是他們的首領。
儒人首領看了一會地上的屍體,舉步走了過來,周圍的儒人都望著他,神態顯得十分恭敬。
儒人首領走到我們離我們不遠的地方,突然指著屍體一陣哇哇大叫,眾人看著這個儒人,一陣愕然,不知他是什麼意思。
就在眾人茫然之際,我的嘴中突然吐出一連串奇怪的語音,對面的儒人首領愣了一下,隨即目光灼灼地盯著我。
周圍的村民們也都奇怪地看著我,不知道我剛才說了些什麼。而離我最近的勒普斯和曼迪則大吃一驚,他們清楚地聽到,我所說出的奇怪音符與那些儒人嘴裡的怪叫出奇的相似,只是我的聲音較之儒人們要好聽得太多了,似乎不是同一種語言。
「魔法師姐姐,他們說什麼呀!」小涅斯首先打破沉寂,向我小聲問道。
我微微一笑,回答道:「他問我那個儒人是誰殺的!」這些儒人的思維很簡單,我很輕易便進入他們的腦神經,掌握了他們的語言信息。雖然儒人們的發音並不好聽,但語言卻很簡單,說起來也不費勁。
勒普斯等人的神情頓時大訝,顯然是沒想到我竟然會說儒人的語言。
而更多的人則驚訝於小涅斯口中的魔法師三字,如果小涅斯所說的是真的,那麼有一位神通廣大的魔法師在中間,他們就不用害怕這些儒人了。想到這裡,村民們的神情頓時輕鬆起來,顯然魔法師在他們的心中具有無可比擬的力量。
儒人首領盯著我看了一會,突然大聲叫嚷了起來,神情凶狠,充滿威脅的味道。
「他說什麼?」勒普斯納悶地問道。
「他說他不相信那個勇士是我殺的,他要我交出真正的兇手!」我微微一笑,這個儒人首領很有意思,言語中不相信我有這個能力,聽他的意思,那個死去的人是他們族中數一數二的勇士,一個女人是不可能殺死他的。
「哈哈哈——」勒普斯大笑道:「他不相信是小姐您殺了他的人,那他想怎麼樣!」
對面的儒人又大聲叫了幾句,我聽畢笑著答道:「他說他對能夠殺死族裡勇士的人很感興趣,要和他決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