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這則情報,我非常的無語。三村元親明知毛利家已經作好了出陣動員,居然還頂風而上,在這個時候和毛利家決裂。真是,既然仇敵是宇喜多家,那麼攻擊宇喜多家就好了,到時候毛利家自然會明白三村家的決心和立場,然後給三村家一個交代。畢竟三村家和毛利家兩方是幾十年的盟友,而宇喜多家之前還是敵人,面對二選一的抉擇,無論是從感情上來說,還是從實力上來比較,抑或從維持自家的信譽方面考慮,毛利家都不會輕易拋棄三村家的。上次三村家被宇喜多家擊敗,毛利家不是曾經讓穗井田元清幫忙奪回城池嗎?這次即使不會這樣立場鮮明,至少也會大力調解才是。
可是他卻選擇了和毛利決裂,把毛利家也變成敵人。如此一來,不僅需要面對毛利家和宇喜多家兩方面的攻擊,而且還促使毛利家和宇喜多家更加緊密的聯合在一起。這樣的行事,委婉一點說,是過於魯莽,不客氣一點,這完全是不可理喻。
而他居然還把希望寄托在我們織田家身上。也不看看地圖,織田家想要支援他們,至少先得平定播磨國或者備前國才可以,而且,面對毛利家、宇喜多家的近九萬軍勢,織田家異地作戰,至少需要動員十多萬人才行……這現實嗎?
「就和一個嫉妒得失去理智的女人一樣。」蜂須賀正勝說道。
佐脅良之咧嘴笑了。仔細想一想,這個形容還真是貼切呢毛利家是強勢的丈夫,三村家是原配,而宇喜多家是和原配嚴重不和的小三。可是,面對丈夫的出軌,原配既沒有努力挽回丈夫的心意,也不是選擇和小三死拼,而是和丈夫的仇敵私通,以此表示自己的抗議。
那麼,強勢的丈夫除了責打原配,並且和小三更加親密外,還會怎麼做啊?
「主公應該會很高興吧」蒲生賦秀也露出了笑容。
「那麼,大殿事先有什麼安排呢?」生駒家長詢問道。
「主公只是讓我將直屬力量聚起來,並沒有交代怎麼做,」我想了想,「那時候,毛利家才剛剛和宇喜多家同盟,主公的原意,或許是讓我給宇喜多家一下,以此警告周邊的其餘勢力……但接著三村家就暗暗聯繫了主公,然後毛利家就出兵了,所以主公才沒有送來進一步的命令。畢竟,面對八九萬的軍勢,我這點力量還不夠看的。」
聽了這番話,秀景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或許,連大殿也沒有想到,三村家的反應會這麼激烈吧。」
「殿下,現在要怎麼辦?」前田利家直接問道。自我兼任土佐守護以來,他對我的態度就越來越尊重了。
「主公沒有明確的命令,也就是說,讓我們自己決斷。所以我想先聽聽大家的想法。」我看著在座的五人說。
「不妨先等待主公的進一步行動如何?」生駒家長建議道,「是向北陸出陣,還是馳援西國,現在還沒有確定,我們也不好輕舉妄動,以免影響主公的安排。」
「我們的目標,是攻略毛利家,只要是給毛利家添堵就成。北陸的事情和我們無關。」佐脅良之大大咧咧的說。
「總要和主力軍勢配合才行啊說無關就過分了。」前田利家提醒道,同時瞪了一眼這個向來缺少一點覺悟的弟弟。
「如果是這個問題,我倒很有把握,」我胸有成竹的說,「主公最痛恨的敵人是誰?是一向宗如今毛利家被三村家拖住,西線暫時不用擔心,所以主公肯定會向北陸出陣……而且,越前一國,是主公準備用來分封給家中重臣的。」
「分封給誰?」佐脅良之連忙問道。
「給羽良、明智和瀧川三位殿下,」秀景回答道。關於這個問題,我們曾經私下討論過:「看看之前的北之莊三奉行是誰的與力就知道了。」
「這倒是……」前田利家想了想,「不過,秀吉殿下不是已經被封在了北近江麼?」
「那是越前國內發生變故、北之莊三奉行被富田長繁驅逐之後,」我解釋道,「僅憑這一件事,主公就絕不會善罷甘休,封富田長繁為守護,不過是暫時穩住他罷了。即使他上月沒有陣亡,主公出陣後,也絕對饒不了他。」
聽了這句話,在座的諸人一齊點頭。對於信長的性格,大家都是非常清楚,掃了他面子的人,絕對沒有什麼好果子吃。在家中資格極老、地位極高的佐久間信盛,去年不過是質疑了他的判斷,結果就被大罵一頓趕回領地。還有剛剛獲封北近江的秀吉,攻下小谷城後,因為替阿市的養子萬福丸求情,馬上就被信長一腳踢翻。
而且,隨著威權越來越重,信長的面子也越來越大了。家中能夠得到他另眼相待的,只有我和丹羽長秀兩人。長秀是個恭謹盡職的老實人,基本上不會牴觸信長的任何意見;我呢,大概是他覺得我能夠理解他的想法,還把我當個可以商量的人看吧也許,我該為此感到榮幸?
「說起來,富田長繁確實勇武驚人,居然兩度正面擊潰數萬之敵,將十四萬一向宗信眾擋了半個月……不愧是越前名將啊。」蜂須賀正勝很有感觸的說。
「好了,」我輕咳了一聲,「主公出陣北陸,這差不多是肯定的事情。那麼我們應該如何?毛利家和三村家大戰,我們什麼都不做,主公大概不會滿意吧?」
「但是,毛利家兵威太盛,我方貿然介入,又沒有什麼倚靠的據點,這恐怕不妥當,很容易吃上大虧。」秀景直言道。
「秀景殿下此言甚是。」前田利家點了點頭。
「也許,可以敲敲邊鼓,例如以水軍出擊?我方的水軍,並不比毛利家弱。」蒲生賦秀想了想說。
「也可以在伊予國,將主客之勢倒轉過來,」蜂須賀正勝也開竅了,「臣下在土佐待過一陣,對南伊予倒有一些瞭解。那裡臨近我方領地,出陣非常方便。而且,中村城的親貞殿下,也早已作好了軍備,無論是抵禦毛利家,還是攻擊南伊予,都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不錯」秀景也表示贊同,「據臣下所知,周景和正信殿下也都有所準備。」
「既然這樣,那就出陣吧?」佐脅良之說道,滿懷希望的看著我。前田利家和生駒家長也望了過來,顯然是表示贊同。
「等一等,」我微微搖了搖頭,「讓我再想想。」
「這還有什麼好想的……」蒲生賦秀小聲嘀咕了一句。
我笑了笑。哎,畢竟是二十歲不到的年輕人。
和他們比起來,我要考慮的問題要多得多,除了從戰術方面考慮,還要照顧戰略方面,並且要考慮的信長可能的想法。例如,毛利家在西國大戰,我卻在四國之南挑事,這邊鼓是不是敲得太遠了?而且南伊予和我的領地接壤,毛利家在南伊予的行動,要受到我和大友家的制約,影響力十分有限,所以攻擊南伊予和攻略毛利家的事情扯不上太大的關係,倒是很有試圖私自擴張領地的嫌疑。
好吧,我承認,對這塊地盤,我確實很有想法,是我預定的對明貿易和攻略九州的基地。那麼問題就來了,和作為舊領的土佐國不同,我和伊予並沒有什麼淵源。無令而攻,即使攻了下來,信長完全可以把它封給別人,那麼到時我到哪哭去?
所以,在信長有明確命令之前,盡量維持原狀吧……
「拿地圖來」我吩咐門邊的佐竹能若丸道。
能若丸很快跑到隔壁的書房,取來了瀨戶內海周邊的地圖。這個區域,是我目前勢力所及的地方。
仔細權衡片刻,我決定了攻略方向:「就向伊予宇摩郡出陣吧」
「攻擊東伊予,兄長是怎麼考慮的呢?」秀景問出了眾人的疑惑。在他們看來,攻擊東伊予顯然不如南伊予方便。
「因為這座城的位置,」我把地圖遞給他們,「宇摩郡臨接讚岐、伊予和土佐三國,郡中的川之江城,是除了白地城外,四國島上最重要的樞紐(後世的四國中央市),考慮到白地城位於深山之中,不便通行,那麼川之江城的地位就更加突出。另外,目前在瀨戶內海,我方和毛利家是以宇多津-兒島這一線為界,而川之江城恰好在宇多津東邊一點,是毛利家防備我方的前沿。如果攻擊此處,絕對能夠觸到毛利家的痛處,讓他們調動水軍跨海來援。」
「也就是說,這很可能是一場海戰?」蜂須賀正勝很快就明白了過來。座下諸人之中,他算是最為精通海戰的。
「不錯,」我點了點頭,「攻擊川之江城,我除了直屬精銳備隊以外,還可以借助土佐國和讚岐國的力量,所以基本沒什麼懸念。關鍵是在海上阻擊毛利家水軍,防止他們的增援軍勢。」
「八萬軍勢,攻擊備中一國實在太多了。想必他們也在防備主公侵入播磨或者備前國吧……隨便分出一兩萬增援伊予的河野家,就夠我們麻煩的」前田利家表示同意。
「那麼就要把經定從紀伊調回來。這樣的戰事,可不能缺了他。」秀景提議說。
「自然是要的,」我稍一思索,很快就做出了決定,「命令安宅信康率所部熊野水軍趕往紀川,接替經定的任務,運送物資協助景政修建和歌山城。另外,派人把第三艘鐵甲艦淡路丸開來,盡快安裝艦首火炮進行調試」
……,……
川之江城位於瀨戶內海海邊鷲尾山上,是一座小山城,城主妻島友春,是郡中領地數千石的中等豪族,從屬於掌握宇摩、新居兩郡的石川家配下,然後石川家又接受河野家、毛利家的支配。
這塊沿海的平野地帶,是伊予和讚岐的爭奪焦點,之前細川家和三好家強大時,都曾經侵入過這兩郡,和伊予守護河野家爭奪控制權。石川家現任家主石川勝重的父親石川通清,當初就曾經依附過三好長慶,而且和長慶本人私交甚好。歷史上長宗我部元親佔領讚岐時,也入侵過此地,並且將三弟親泰的女兒嫁給了石川勝重的兒子虎竹。
可見,我拿這裡開刀,是符合歷史潮流的,不僅延續了以往的政策,也具有深度的前瞻性……
從我的宇多津港到川之江城下的外港,大約有四十公里的海路。而如果我所料不虛的話,此行最大的對手,將是位於川之江港西北四十公里處的因島水軍和能島水軍。
在毛利家的水軍系統中,因島、能島和來島水軍並非嫡系,加入得也比較晚,尤其是今治港西部的能島水軍,完全是跟隨河野家水軍行動的,來島家上代家主村上通康,是河野通直的女婿,一度被立為河野家的繼承人。不過,這三家和毛利家屬於協力關係水軍,卻是毛利水軍稱霸西部瀨戶內海的關鍵,比毛利家本部的小早川水軍、乃美水軍強大許多。毛利家明白這一點,向來對這三家非常親厚,極盡拉攏之能事,例如元就嫡出第四子穗井田元清的正室,就是村上通康的女兒,而這位女兒所生的毛利元秀,在很長時間內都是毛利輝元的養嗣子,也是關原之戰中毛利家的總大將。
總之,這是勁敵,也是死敵,只要我和毛利家爭奪瀨戶內海,就沒有絲毫緩和的餘地。
而水軍的這次出陣,也是我在覆滅北町水軍的二見浦之戰、擊潰安宅水軍的紀伊水道海戰後,面臨的最大挑戰。除了未能及時完成調試的淡路丸外,家中直屬的嫡系水軍力量傾巢而出,先護送著運輸船隊前往本家的宇多津港,然後分為兩路,船隊上的精銳備隊和讚岐眾、土佐眾匯合,一起由陸路攻入伊予宇摩郡,水軍則突破兩方約定俗成的勢力界線,前往川之江港的外海擺下陣勢。
和上次攻擊安宅家水軍一樣,這次我仍然選擇了信任巖松經定和二見光成,將水軍全部交由他們指揮,自己率領陸上的近兩萬軍勢沿海岸行進。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