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這樣……」竹中重治稍一思考,很快想出了主意,「義龍殿下在世時,添置了不少鐵炮,後來雖然齋籐龍興失去權柄,為了防守起見,城中仍然儲備了一些火藥,具體的位置臣下倒是清楚。所以,我們不妨先引爆火藥庫……」
「然後趁亂攻進去?順便通知山下的部隊進攻?」木下秀吉點了點頭,「真是個好主意」
「那樣的話,齋籐龍興可能會先行逃掉吧就無法達成目的了啊。」我提醒道。
「正是。所以我們引爆火藥庫後,就仍然隱藏起來,讓龍興認為只是少數忍者在搗亂,從而失去警惕……然後,看到山下突然大舉進攻,他想必會派部分人前往增援吧我們就可以趁這邊人少的時候迅速的直取千疊台,讓龍興沒有逃跑的機會。」竹中重治解釋。
「重治的辦法不錯」我讚歎道,轉而望向木下秀吉,「如何?此次你是主將,命令當由你下達。」
「那就這樣辦」木下秀吉立刻下定了決心。
於是,他選出了十幾個機靈的人,在竹中重治的指引下找到了位置。趁著凌晨敵方鬆懈的機會,他們悄無聲息的幹掉了幾個守衛。然後進入倉庫,以庫中的火繩作為火藥引線,點燃後迅速的撤出。
為了盡量避免意外,他們把預爆時間設得相當短,才返回了藏身之地,身後就傳來了巨大的爆炸聲。剎那之間,整個稻葉山城都被驚動了,首先是山頂的齋籐家足輕們被驚動,紛紛的跑出哨所或屋敷,千疊台館裡也有幾個近侍跑出來,指手劃腳的召人查探詢問。沒過一會,山下忽然鐵炮聲大作,顯然是本方發動了全力進攻。這時候,山上卻稍稍安定了一些,估計是自以為弄清了狀況吧。透過藏身岩石側面的樹葉縫隙,我可以看見有兩個近侍返回千疊台館,不久又跑了出來,整理好百餘名足輕往山下而去。
一切正如竹中重治所預料的那樣。
等到足輕們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山道的轉彎處,我想著,差不多是時候了。
失去了美濃三人眾的援助,城中的守軍本來就不到千人,而且大部分都配置在山下,山頂不過駐紮了兩百多人。剛才看見山下的攻勢極猛,龍興又派出了幾十名最親信的武士,一方面助陣,一方面督陣,此時山上正是空虛的時候。
一旁的木下秀吉也縮回了腦袋,他看了看我,彼此點了點頭,然後他發出了命令:
「出擊」
三百名足輕立刻陸續跳上岩石,哇啦哇啦的叫著衝向千疊台館的方向,凡是擋在他們面前的,都被他們毫不留情的刺倒或者砍翻。我的親衛們卻沒有動,直到我抽出海月,也跳了出去,才護衛著我和竹中重治向前衝。
突然出現一大群沒有靠旗的敵軍,山頂的齋籐家足輕們表現得非常慌亂,根本沒法組織起來。有的本能的遠離這群殺氣騰騰的敵軍,有的跑向龍興所在的千疊台館,也有忠心的武士帶著少數幾個人迎上,卻很快就淹沒在眾人之中。
我帶著人緊緊跟著木下秀吉隊,後面卻三三兩兩的圍上了四五十名敵軍。他們已經被打散了,跟著我們,大概是想趁機佔點便宜。可是,我家中眾人的裝備一向非常精良,這些侍衛們更是身著全套兜盔具足,可以和一般大名家的足輕大將媲美,一看就知道是不好惹的精銳。有幾個自恃有點本事的武士上前挑釁,立刻就被砍翻。看到他們的下場,其他人的動作免不了更加遲疑。
直到我們退入千疊台館,也再沒人敢靠近我們。
留重治在門邊指揮,我帶著十來個近侍向居館上層走去。樓梯上有兩個沒死透的武士試圖揮刀,立刻就身首異處。
「怎麼樣?」一踏入館舍的上層,我立刻問道,同時環顧了一下房內——哦,其實已經不用問了。
一個面色蒼白的青年人被足輕們包圍在物見台,身上的裝束十分考究,顯然就是齋籐龍興了。一個上了年紀的武士持著太刀,護衛在他面前。從他的年紀,我猜測應該是龍興最信重的家臣日根野宏就。
龍興顯然繼承了其父義龍的身高,幾乎達到一米七,和我差不多。但是,此刻他的身子卻是佝僂著,雖然明顯高出周圍的足輕們,給人的感覺確是非常的卑微。這實在很奇怪,他畢竟是美濃國名義上的守護,而且是齋籐家的家主,按照道理來說,怎麼也不會是這番模樣。
「宣景殿下,這就是齋籐龍興」木下秀吉高聲回答,語調中掩飾不住的激動。這可是除了織田信長外,他見到的又一位守護大人可是現在,對方卻落在他的掌控之中,等候他的處置。
「敢問兩位大人名諱?」齋籐龍興開口了,姿態放得非常的低。
「在下織田家木下秀吉見過大人」秀吉大聲回答。
「吉良宣景,」我簡單的回答,向他點了點頭,「事到如今,齋籐殿下有何打算?是自殘呢,還是切腹?」
「可否放我離去?我保證,絕不會再與織田彈正為敵。」龍興低聲道,話語中流露出一絲乞求的意味。
「主公」聽到他的話,日根野宏就憤怒的喊了一聲,大概是為龍興表現出來的懦弱而生氣吧,或者就是為我們對龍興的態度感到極為憤慨。按照慣例,除非是本家之內的爭鬥,一國守護即使被俘虜,也不應該受到傷害的,最多是放逐而已。
木下秀吉搖了搖頭:「彈正殿下不會讓大人投奔淺井家。」
「我絕對不會前往淺井家。被當做傀儡的日子,我已經過夠了」齋籐龍興連忙表示。
這時候,一個低級武士帶著幾個足輕過來,走到我和木下秀吉面前躬身稟報道:「兩位殿下屬下在樓上找到了齋籐夫人」
「帶上來吧。」我點點頭。
話音未落,一位披著罩衣的中年美婦已經被兩位侍女扶到我們面前,她就是齋籐義龍的正室、淺井亮政的女兒、作為淺井久政的養女嫁到美濃的近江局。
由於是匆忙間被驚起,近江局的衣衫有點不整齊,頸項間露著大塊的白皙,烏黑的長髮就這樣披散著,渾身散發著異樣的慵懶風情,讓木下秀吉的一雙猴眼頓時瞪成了二筒。
見到物見台被包圍的龍興,她立刻掙脫了侍女們的攙扶,叫著「喜太郎」小步緊趕到龍興身邊。
「母親大人」龍興悲傷的呼道。
「算了稻葉山城咱不要了就和母親一起回北近江吧」近江局安慰道。
龍興搖了搖頭:「我不會去北近江的。」
「為什麼,那是母親的家呀而且,你表兄已經為你爭取到了三郡之地……」
她的話音未落,龍興已經抽出脅差,刺進了她的右胸。
「喜太郎……」近江局悲呼一聲,努力的伸出右手,最後摸了摸兒子的臉,然後無力的倒了下去。她那雙漂亮的大眼睛圓睜著,慢慢沁出兩顆淚珠,無聲的掉在了地板上。
突然見到這副慘狀,別說是兩個侍女,就連木下秀吉,就連我,也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齋籐龍興蹲下身去,合上了母親的眼睛。然後抬頭望著我和木下秀吉,臉上無悲無喜:「如何?這樣的保證夠了嗎?」
「……請便」木下秀吉仍然沒有從震驚中恢復,隨口就答應了。然而,意識到不妥後,他連忙張開嘴,準備命令足輕們擋住向外走的龍興。
「算了」我歎了口氣,「這樣的保證已經夠了」
親手殺掉自己的母親,先不說這需要多大的決心,最重要的,卻是代表與淺井家的決裂。如果他是打算去淺井家的話,由於這個舉動,可以想見將受到何種對待——像以前的北近江守護京極高延那樣被架空、被軟禁至死,於他都已經算是仁慈。
對於我方來說,龍興這樣做,比殺掉他更加有利。畢竟是龍興自己主動拒絕前往淺井家的。如此一來,盟約中淺井家為龍興保留三郡的條款就毫無意義,對此淺井家毫無話說。
只是,落得這樣的結局,滿心為兒子打算的近江局實在太可憐了……
就這樣,齋籐龍興慢慢的離開了千疊台館的物見台。一起的日根野宏就臉色複雜的看了看血泊中的近江局,歎息了一聲,終於還是跟了上去。
「冒昧請問一句,齋籐殿下準備去往何處?」我看著他的背影問道。
「準備順長良川前往長島。昔日倒曾經與願證寺有過一段香火之源。」他頭也不回的答道,背部挺得筆直。
「那就祝齋籐殿下一帆風順吧」我說。
「希望不要再遇見守護大人」木下秀吉加了一句。
這回齋籐龍興沒有回應,慢慢的下了樓。
「籐吉郎,你剛才為什麼這樣說?」我扭頭問道。
「我是在想,為了活命,居然能夠殺掉疼愛自己的母親……如果以這樣的決心再與本家為難,一定非常難以對付吧」
「是啊。」我點了點頭。
他肯定不知道,這樣的期望注定是要落空的。齋籐龍興離開美濃後,處處與信長為敵,從跟隨三好家攻擊義昭的六條合戰、到擊敗信長的野田-福島之陣,到讓信長灰頭土臉的長島一向一揆,再到幾乎扼殺信長的包圍網,到處都有他的身影。
不過,這都是以後的事,是信長的事。我現在堅持處理他的話,信長不僅不會感激,反而會怪我弄巧成拙。
哎,這是什麼事啊……
「主公外面的敵人企圖放火燒屋」我的一個近侍登登登的爬上樓來報告。
「讓他們燒吧就當是給齋籐夫人火葬送行好了。」我歎了口氣。
「可是,兩位殿下的安危……」
「一時還燒不死的」我忽然發現心裡很是憋悶,忍不住就要大吼,「等火燒起來,就出去把那些放火的混蛋殺掉,這裡已經不需要你們把守了」
「是」無辜被吼的近侍恭敬的應道,然後站起來,又登登登的跑下了樓。
「好了,籐吉郎,還有諸位,都出去吧」我招呼道。
「宣景殿下,燒了這千疊台館,怎麼和主公交代?這麼好的一座居館啊……」走在我身邊的木下秀吉質疑道,臉上一副肉痛的樣子。
「主公不會在意的。也許還要稱讚我們幫了他的忙呢。」我說。
「這麼會?」他愕然道。
「你覺得,主公這樣的人,會願意用別人的爛東西嗎?尤其還是仇敵生了惡疾、橫死於其中、仇敵之子又在其中成為傀儡的居館?即使不燒掉,主公也會拆掉重建自己的新城」我解釋道。
「不錯宣景殿下明鑒」木下秀吉非常贊同。
「剩下的事情,就都麻煩你好了。把山上的敵人都清理了……至於山下,看見龍興最喜愛的居館起火,齋籐家的人肯定沒法繼續抵抗的,想必主公的大軍馬上就要殺到山上來吧。」
「那我就去了。」木下秀吉欠了欠身。
這些都是現成的功勞,不撈白不撈,他還要靠功勞多拿些賞賜的領地呢。
……,……
首先攻上山來的,是打著黑底二雁金軍旗的柴田勝家。儘管不怎麼合得來,但這傢伙的勇猛確實沒說的,這次又是排在第一陣,能夠先行登城實在是很自然的事情。
「敵人呢敵人在哪?混蛋們,趕緊到處找找不能放跑了一個」他揮著太刀,大聲命令道。
「哎呀是柴田殿下啊實在不好意思,來得還是晚了一點,山上已經被在下肅清了啊」木下秀吉笑嘻嘻的帶人迎了上去。
「哼」柴田勝家沒有理會,仍然命令部下分頭行動。
「喂,柴田殿下。在下不是說了嗎?山上已經肅清了,倉庫什麼的都已經被在下佔據了主公手下,可會不允許強搶功勞的事情啊」
「猴子」
「是誰?是誰不許這麼叫我」木下秀吉正是志得意滿之時,想也不想的喝道。突然他的身子一僵,大概是意識到是誰的聲音了,於是慢慢的轉過身來,恭敬的匍匐在地上。
沒錯,就是信長,他是繼柴田勝家備隊後緊接著登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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