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木殿下言重了……在下的確能理解仁木殿下的心意,只是伊賀國內情勢複雜,以在下的能力,一時之間恐怕難以成事。而且,在下還必須先取得彈正殿下的同意。」我斟酌著說,手指無意識的敲打著艙板。
「只要吉良殿下有心便可。在下還算硬朗,而且已經等了十年,再等上兩三載也不成問題。」仁木義政道。
「那麼,仁木殿下能介紹一下伊賀的情勢嗎?」說真的,由於伊賀太小,而且頗為神秘,除了一些小說家言外,我知道的還真不多。
「在下離開伊賀時,國內是被十二個豪族控制著。他們號稱伊賀十二人眾,以服部、百地、籐林三家為首。這三家都擅長忍術,在伊賀被稱為上忍三家。但是在具體事務的決定上,三家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權力,十二家的立場是對等的。」想到那段往事,仁木義政很有些唏噓之意。
不愧是作了多年伊賀守護的人,他說的這件事情,之前我的確沒聽說過。
「在下似乎聽說,伊賀國中有很多出眾的忍者?」我感興趣的問道。
「是這樣的。」仁木義政點了點頭,「伊賀國土地大多是砂地,蓄水困難,很難栽種水稻,很早以前,國人就遊走各地,受雇於當地領主,負責偵察、刺探之類的事情,漸漸的就成了現在的樣子……也正是因為伊賀的貧瘠,離開了近江的幫助後,在下就無法經營勢力了。」
聽了他的話,我心中一動:「此次跟隨周嵩大師的,似乎有服部家的人?也是受僱傭的?」
「是受公方殿僱傭的,已經有好幾年了。算來,也有在下的一點情分。此次穿越伊賀國,的確有賴服部家的幫助。但是,此行之後,服部家就要分道揚鑣了。」
「那麼,仁木殿下能夠代為引見嗎?在下希望繼續僱傭服部家,資金方面不成問題。」我連忙拜託道。
「既然吉良殿下有意,在下理當效勞。」仁木義政爽快的答應。
「那就拜託了。具體事宜,改天再與仁木殿下細談如何?」
「一切遵命便是,」看出我有送客之意,仁木義政主動請辭,「就不打擾吉良殿下休息了。」
「仁木殿下請便。」我點頭道,把他送出艙外。
對於這位伊賀守護,我的印象很不錯。他很善於察言觀色,雖然身為守護,卻沒有任何架子。可能是長期的寄人籬下生涯,讓他變得切合實際了吧。
這個時代,別說是守護了,就連將軍義輝本人,也差不多是寄於三好家門下。他雖然地位崇高,掌握著天下大義的名分,卻苦於沒有什麼實力,正如寺廟中受人供奉、寄托信仰的泥菩薩。
如今這尊泥菩薩被打碎了,如果不另外豎起一尊的話,三好家這座廟差不多就要倒閉。而對於織田家來說,有了這尊後備泥菩薩,就有了很大的資本建立一座新廟。
在歷史上,那位「爭議大將軍」足利義榮的名分就大有問題,整整花了兩年才完成繼位的手續。現在有信長支持周嵩,三好家捧起他就更沒有說服力,恐怕根本沒有可能正式得到朝廷的征夷大將軍宣下。
雖然從長幼和嫡庶上來說,覺慶繼位的名分要大於周嵩,但是覺慶和若狹武田、越前朝倉的關係非常親密,武田義統的正室是覺慶的同胞妹妹,朝倉義景的現任正室是覺慶母親慶壽院的親妹妹,兩人都拜領了足利家的「義」字正諱,而且朝倉家目前比織田家更強,覺慶不可能捨親求疏、捨強求弱、捨近求遠的投奔織田家。
能得到的泥菩薩才是好菩薩,能夠派上用場的泥菩薩才是好菩薩——更重要的是,這尊泥菩薩是我找來的。
這樣來考慮問題,對我正慇勤接待的那位大師實在很不敬,可是,這就是亂世啊。而且從周嵩的角度考慮,能夠成為幕府將軍,絕對是樂意的事情……
次日回到領地,我恭敬的讓出了三重城的主天守,將周嵩迎了進去,隨行的諸人,除了石谷賴辰一家和服部家的十餘人外,也都安置在主天守下層。然後,我吩咐擔任城代的秀景好好招待諸人,自己前去找石谷賴辰商量通報信長的事。
「好不容易才來到我這,又要前往小牧山,實在是麻煩義兄了。但是這件事,只有以義兄的立場才能解釋清楚,周嵩大師和諸位,雖然是我接來的,卻也不方便住在我這。」見過了石谷賴辰的正室、菜菜同父異母的姐姐,以及他的長子石谷加兵衛,我稍帶歉意的說。
「沒關係。但是,私下和你說一句,我是希望能留在你這裡的。一來可以和你夫婦倆長久相處,二來嘛,我和織田彈正不太合得來。」石谷賴辰道。
「這個應該沒問題。」我想了想。
「那我再私下問一句,」雖然並沒有外人在場,石谷賴辰仍然放低了聲音,「你是不是早預料到了今天?」
「沒有了威望昭著的三好修理大夫鎮壓形勢,又有野心勃勃的松永從中攪和,公方殿和三好家的衝突,幾乎是免不了的,」我不無真意的歎道,「之前只是猜到可能會有一番爭鬥,想保護你一家,卻沒想到會這麼激烈,公方殿、慶壽院和那麼多奉公眾都遇難了……還有,你帶出來這些人,尤其是周嵩大師,實在是令我驚訝啊!」
「周嵩大師的事,算是一個意外。其餘幾位大人願意隨侍,自然不能拒絕。同僚一場,能夠關照到的,就盡量關照下才好……沒給你帶來麻煩吧?」他問道。
「麻煩倒算不上,可能還是一番機緣……但是,在彈正殿下面前,千萬要把我和營救周嵩大師這事撇開,我只是聽到了你的消息,所以才特地前去迎接,僅此而已!」我鄭重的拜託道。
「既然這樣,那你還這麼大張旗鼓做什麼?」石谷賴辰不理解。
「這位很可能是未來的公方殿啊,總該隆重些才是。而見到這番軍容,想必會對我織田家更有信心,同時對我吉良家留下深刻印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