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相距十米左右,我舉起太刀,狠狠的向下一撇。
頓時,兩百支鐵炮幾乎同時發出了轟鳴,產生的白煙幾乎籠罩了整個山谷。驚得敵方的十幾匹戰馬同時揚聲長嘶起來,其中還夾著許多人的大聲慘叫。透過白煙,隱約可以看見戰馬全都撩起了蹄子,有幾個騎馬武士身子一歪,重重的掉在地上。
對於火槍齊射的效果,我方已經非常熟悉。儘管現場一片嘈雜,但是佐脅良之的聲音仍然非常響亮:「衝鋒!突刺!」
「嗨!」眾人齊聲呼喝,向前突去。每走上一步,不管有什麼,直接就是整齊的兩排長槍刺過去,然後回槍,繼續下一步和下一刺。擋在我們面前的,無論是馬還是人,都被刺倒在地上。
大約前進了五十多米,我們終於出了白煙的範圍。這時候,面前已經沒有站立的人了,剩下的不是被鐵炮擊中,就是被踩踏在地上。他們呻吟著,哭號著,盡力的往谷口爬去。我方的人,尤其是前兩排,因為劇烈的戰鬥,也紛紛喘著粗氣。
佐脅良之倒很精神,甚至還想上前補刀,被我止住了。
「就這樣吧,作為教訓,這樣效果更好。你看,其中有些完全就是農民……反正我們不需要首級領功,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是。」
「他們絕對不敢再來了。咱們退回第一道柵欄,等候蒲生殿下派人來接管陣地。」
「是。」小夏和佐脅良之點了點頭。
訓練有素、裝備精良並久歷戰事的職業士兵,配以適當的戰術,實在不是農民足輕所能抵擋的。眼前的戰況就是證明。
不一會兒,蒲生賢秀就帶著千種高基的六百人匆匆趕到。看見前方近百米內的慘狀,兩人都露出震驚的神色。
「怕是有兩百多人吧,這才多大一會……真是令人生畏的力量啊……」千種高基幾乎打了個寒顫。
如果不是將軍的御內書和後籐家的插手,和我對陣的就是他了。看他的樣子,估計就是在心裡想到了這個可能。
「難怪副將指明要吉良殿下承擔責任呢!」蒲生賢秀歎道,「箸尾家是無法再發動進攻了……那麼請吉良殿下領軍前往阻擋高田家如何?」
「軍情緊急,千種殿下請接管防務吧。」我沒有客套什麼,「不知道蒲生殿下準備安排多少軍勢前去阻擋?」
「舍弟已經整頓好青地家的八百人,現在在鬼園湖邊等候……高田家的軍勢,只要擋住就好,倒不用硬拚,就麻煩吉良殿下費心了啊。」蒲生賢秀道。
「那麼我宣景就去了。」我欠了欠身,帶領前陣回轉營地。
既然免不了要上場,就只好盡快進入戰場,熟悉地形,以減少本方的傷亡。
回到營地時,竹中重治已經收攏了鐵炮組,整理好隊伍。等到我們歸建,幾乎就是一支完整的常備。前幾次的戰鬥,我方只有三十多人受傷,有四個人被臨死的武士近距離砍到,傷勢較為嚴重。我留他們在營地休養,然後匯合青地茂綱,以松倉勝信為嚮導,前往阻攔高田軍勢。
根據松倉勝信的地形介紹和戰場態勢,我們將阻擊戰場選定在兩公里外菩提仙川北岸的大江村。這裡是官道必經之處,對方五千人長途跋涉而來,必定是走官道。而且這個交通要地是距離最近的,我方可以盡快到達,然後佈置一下防禦,以逸待勞的迎擊吐著舌頭的敵軍。
閒著無事,我和竹中重治一起向松倉勝信打聽著大和國的情形。松倉勝信很配合,讓我們瞭解了許多。
「也許說出來很失禮,但是如果沒有什麼變故的話,筒井家恐怕要輸給松永家了吧。」最後我下結論道。
「吉良殿下!何出此言?」松倉勝信生氣的看著我。
「事情很明顯了,雖然筒井家上代家主頗有雄才,擊敗了町山家的被官、河內及山城半國守護代木澤長政,控制了整個大和國,但是天不假年,去世得太早了些……如今歸附的國人眾紛紛離反,一乘院方面的僧家和信眾都被松永拉攏了過去,試問筒井家如何堅持?」
松倉勝信沉默了片刻:「……但是,無論如何,此戰務必拜託了。」
「那是當然。」我承諾道。
「吉良家的好意和直言,在下牢記在心,」松倉勝信欠身為禮,「此地東邊就是主家的大江村領地,在下盡力去幫各位召集一些人來幫忙。」
「那就麻煩了。」我點了點頭,目送著他離開。
「這位松倉殿下倒是位忠心耿耿的人物。」竹中重治感慨道。
「但是,筒井家終究免不了這一劫啊。」我也歎道。
「的確,筒井家根基已失,此戰即使獲勝,也是後繼乏力了。」竹中重治表示同意,「如果不論及操守,松永彈正的確是值得敬佩的人物。這場戰事,雖然沒有直接參與,但是處處都有他的影子。」
「還有一位大人物,也是像松永彈正一樣,處處留下了影子啊。」我說。
「公方殿?」竹中重治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不錯,」我點了點頭,「前年的教興寺之戰,河內守護代湯川民部戰死,河內、紀伊兩國守護町山修理被流放;之後六角家騷動,也無法提供支持;現在公方殿能夠依靠的,就只有大和守護筒井家了……如果筒井家也倒下,那麼公方殿同樣會根基全失。所以這一戰,公方殿幾乎動用了全部的影響力,可惜卻連松永彈正的影子也無法壓倒。」
「松永彈正奉行京都,後來又修建了兩座城,多聞山城壓制大和,信貴山城壓制河內;再加上其弟丹波守護代內籐備前,實力已經足以掌控主家。而且,他和三好修理大夫一樣,都獲賜五三桐紋,擔任著幕府相判眾……如今家主年幼,無法掌握權利,恐怕要重演當日三好修理大夫身任管領代、取代細川右京大夫的故事了。」竹中重治歎道。
「重治,你是這樣認為的嗎?」我忍不住笑了笑。
即使是智者,也不一定能看清歷史的迷霧啊。誰能知道松永久秀的弟弟、三好家丹波軍團的軍團長會意外身死呢,誰能知道義輝將軍突然剛烈得寧死不屈呢?誰能知道宰割畿內的松永彈正突然變成過街老鼠呢?
「可是,這些和殿下有什麼關係嘛?」小夏不解的問道。
「本來是沒有關係的,但是很可能已經有關係了,或者即將有關係吧……其實,我倒寧願沒關係,大殿也肯定不願意我有關係。但是,有沒有關係不是我能決定的。」我攤手道。
聽了這番繞口令,小夏很乾脆的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