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一起意外,反而促急了遺玉同盧俊的婚事,在晉啟德的同意下,晉父晉母當天就和盧氏商量好,把採納問禮的日子都定下,甚至私下把八字都交換了去問。
遺玉回到王府,派平彤到大房家裡去送話。
平彤見到趙氏,沒像前幾回那樣客氣,自覺擺了王府大侍女的派頭,不挨座兒,端著手,直直站著傳話:
「王妃前日聽說有人訛傳咱們家二公子要同虞家攀親,特派奴婢來知會大夫人一聲,二公子的親事已經定下,就不牢大夫人多操心。此外,還請您管緊府裡下人的嘴巴,莫要到處亂說話,連累女兒家的名聲,到頭來讓外人說咱們盧家沒有規矩。」
趙氏想當然是被氣的臉紅了又白,她比盧氏可精明許多,轉眼一想就知道事情會傳出去,是二房在做鬼,這邊好聲好氣地送走了平彤,掉頭就去尋竇氏晦氣。
平彤回去把趙氏的反應細細回報了一遍,遺玉便將此事掠過,對這現存「唯二」的兩府親近,著實不願翻臉,這便只能靠著小懲小戒,警告她們不要太過分。
六月的倒霉事似乎特別多,到了月底最後一天,又是一件壞事傳到遺玉耳中,所幸這回同他們家無關。
「好像是房家那個妾生的丫頭,趁著房大人出門在外,半夜裝神弄鬼去嚇了房夫人一通,結果人就早產了,要不是院子裡就住著穩婆,沒準這一胎就這麼丟了。嘖嘖,天不亮房二那傻小子就被下人喊了出去,吵到我睡覺,不過要不是這樣,我還出不來呢。」
花園裡,遺玉坐在遊廊下餵魚,成親不到一個月的高陽從公主府溜了出來,到她這裡「散心」,順便散播一下八卦。
聽見這勁爆的新聞,遺玉抖手把剩下的魚食全都拋進湖裡,引得一團錦鯉爭相踴躍,湖面霎時盪開一層層水花。
「那孩子是生下來了?可知道是男是女?」
高陽撐著下巴想了一會兒,不確定道:「好像是生了個女兒。」
「哦。」
果真是女兒,那就算是房喬沒有子運,盧氏給他生了兩個兒子,到頭來傍身的卻是一個假貨。
對此,遺玉倒沒有幸災樂禍的感覺,同房家的仇怨,已經隨著時間的推移淡化成一團往事雲煙。
「你都招了駙馬,怎不知改口,張口閉口的房大人、房夫人,也不怕別人聽了笑話。」
面對遺玉的糾正,高陽不屑道:
「你還不是一直問父皇叫皇上、陛下的,我聽過幾回都沒見你改口。」
「呵呵,」遺玉笑了兩聲,掩飾自己的尷尬,「這怎麼能一樣,我是出於對皇上的尊敬才那麼喊的。」
「好了好了,不說這個,等下我要到西市富安園擊鞠賽,你來不來?」
「你去吧,我昨晚沒睡好,待會兒要回房再趟一下。」
「就知道你不去,那我先走了,回頭再來找你、」
高陽悻悻地站起身,就要往外走,遺玉見她只帶了一個侍從出門,身上連個荷包都沒掛,便操心問了一句:
「裝錢了沒有?」
高陽聞聲扭頭去看隨扈,那小宮女摸摸腰帶袖口,神色一慌,見高陽面色不善,眨眼額頭上便冒了汗,遺玉見這樣子,心裡有數,便沖平卉擺了擺手:
「回房去抽兩張票錢,再給公主裝一小袋碎銀使。」
高陽沒當著她的面訓斥下人,只是狠狠瞪了一眼,不好意思地沖遺玉道:
「嗯,算是我借你的,明天再叫人送來。」
遺玉笑笑,知道高陽脾氣,不想落她面子,便沒客氣說不要她還,等過會兒平卉取了錢來,把她送出花園,便折回翡翠院補眠。
七月初一,盧氏請了程夫人做媒,到晉府提親,晉家不做為難,客客氣氣地把人迎進門,收下一份周道的採納禮,且留下盧氏和程夫人在府裡用了一頓茶飯,席間商議了納徵的日子,就定在十日過後。
盧氏早就將聘禮準備的七七八八,回府之後又讓人去請了盧景姍來參謀,將缺的少的都列了單子,用這幾日準備齊全,務必不能讓人覺得怠慢。
盧俊雖領餉食俸的時日不多,但好在繼承了盧中植一部分家產,年紀輕輕,身家還算豐厚,籌備一份體面的聘禮,綽綽有餘。
就是這樣,遺玉還怕她二哥的現錢不夠使,偷偷貼了私房,讓平彤送了一小箱銀子去給盧氏,因為不算太多,盧氏體諒她一片心意,便沒退回去,留下來作為備用。
七月初十,交換過了庚帖,盧家正式到晉府去下聘,並將婚書一併送去,方航就在禮部當差,同太史局走的近,這婚期就沒再特意去找人選良辰吉日,留了一整個月給晉璐安養身,給晉家準備嫁妝,就定在八月二十日,趕過去中秋。
之所以這麼趕急,也是避免盧俊會被責令提早到華陰赴任,到時候這婚事更加難辦。
盧晉二府結親的消息一經傳出,出乎許多人意料,雖晉博士在文人圈子裡的名聲極好,但總歸品級不高,盧俊作為眼下京城裡最為炙手可熱的青年才俊,同任一家結親都少不了讓對方遭人眼紅,加上同魏王府攀親,背後說酸話的人不在少數。
有些傳到遺玉耳中,只當笑話聽了,並不以為意,就好像當初她嫁到魏王府裡來,還不是一樣招人非議。
七月下旬,李泰突然又變得繁忙起來,早出晚歸,下了朝就往文學館去,在風佇閣一待就是整日,天黑回來,用罷晚膳就到書房去看書,夜深才回房去休息。
遺玉一開始是在一旁陪著,但實在熬不過他,往往是先回房睡,但總是睡到一半,就會被他吵醒,迷迷糊糊地被他摟抱著親熱一通,把該做的都做了,第二天醒過來就又不見了人影。
遺玉擔心李泰這樣會熬壞了身體,但知道勸也沒用,便每日讓廚房多煮一道藥膳,仗著他對自己的好脾氣,時不時接替下人端茶送水送到書房,纏著他到榻上去躺一會兒。
再不然就是帶著幾樣手工的點心直接去文學館尋人,尋了各種借口打擾他的工作,再說些家長裡短不著邊的話給他聽,實則是知道他對這些不感興趣,借此讓他放鬆下來,多上一刻半刻的清閒。
轉眼到了月底,二十七這天早晨,李泰出門上朝後,遺玉就讓人在院子裡鋪了草蓆和木板,打算在秋天到來之前,將書房裡的卷本都曬一曬,免得過冬潮氣。
她坐在院牆下的籐椅上,捧了一本書看,平彤平卉指揮小丫鬟們做事,她不時也會扭頭交待上兩句。
剛把書都搬出來,門房便送了一封請柬到遺玉手中,平彤回到她身邊侍候,見她看著請帖面有異色,便輕聲問道:
「主子,是誰家宴請嗎?」
「是中書令房大人家,」遺玉將請柬在手上掉了個個兒拿著,遞給平彤,「他府上二小姐後天要辦滿月酒,房夫人請我去坐席。」
平彤接過去看了,先注意到這帖子精緻,硃砂金粉描了鑲邊,紙張薰了香氣,看著便是很重視的樣子,裡頭請辭更是十分正式。
通常大戶人家的嫡小姐滿月,是會請一些有身份和名望的女眷去坐席吃酒,遺玉以書法和禮教聞名在外,頗得長安城中一些女子追慕,當年及笄禮上又曾有三夫人添笄的殊榮,品行和才貌都是上上乘,會被房家請去坐席並不稀奇。
「奴婢聽說,房府現在的大小姐,原是妾生的,後來才被托繼到正房名下,這位新出的二小姐,身份自然是金貴。眾所周知,房大人不愛鋪張,更少有宴席在府中,這一回破例,想來是情喜之下,只不過——」
平彤欲言又止,遺玉感興趣地抬起頭,「不過什麼?」
「不過早幾年咱們懷國公府曾同房家鬧過一場,雖時過境遷,但兩府間隙猶在,房夫人這封請柬送的,似是有些冒失了。」
「說的不錯。」遺玉讚許了一聲,便又撿起書本,翻到剛才看到的那一面,繼續閱讀起來。
見狀,平彤為難道:「別人送了正經的帖子來,還是給嫡小姐做滿月,若是不去,傳出去倒顯得主子小氣。」
「去,怎麼不去,」遺玉道,「你代我寫一封回信,就說我後天會準時到場,再到房家去打聽打聽,看他們還請了誰。還有,此事先莫要叫老夫人知道,等回頭她聽說了我再同她講不遲。」
彤猜不透遺玉打的什麼主意,便應聲下去辦事。
快到午飯時候,平彤同於通一道回來,在遺玉跟前稟報:
「回主子,房家的一位總管說,房夫人發了不少帖子出去,不光請了幾位尚書夫人,據說、據說長樂公主同漢王妃也會到場。」
打從年後,遺玉就再沒同長樂見過一面,長孫夕倒是上個月才在南湖上遇過一次,這下新仇舊怨碰到一起,就不知是巧合,還是誰人在故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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