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遺玉 第一卷 第二十九章 你就不用去了
    第二十九章你就不用去了

    在蒙捨詔普沙羅大城,遺玉度過了貞觀十一年的新年,李泰高價在烏蠻捨買到了一處空閒的小院落,初二遺玉他們便搬了進去,母女倆忙活了三四日採買東西,將這暫時的住宅重新裝點了一番。

    小院一樓後連著一間簡搭的灶房,是以前在這裡住過的唐人留下的,盧氏似要彌補回過去一年多不在女兒身邊的日子,一日三餐都不假他人之手,自己下廚做給遺玉吃。

    遺玉自乾乞城尋人錯認回來後,就少見的笑容,又回到了臉上,整日跟在盧氏後頭忙活,不覺累,反而每天都過的緊實有趣,母女倆整日膩在一起,繡繡花,做做飯,逛逛城,初八那天還一同上了城外的山林,摘採些野菜藥草等物。

    除了不能講的,遺玉每日都會同盧氏說些這一路上的人文風情,又言在路上結交了一位好友,能文能武,是個女俠,還是個大夫,自己也跟著她學了幾手醫療藥理,這儼然是在講的蕭蜓。

    遺玉臉上和脖子上的疤痕,還是被盧氏發現了。當娘的見到閨女原本白淨的小臉上多了這瑕疵,當然先是驚怒,而後心疼的當場就落了淚,遺玉只道是在路上遇見了劫道的,才弄成這樣,哄勸了半日才好。

    身為人母,盧氏心裡埋怨李泰一行沒能看護好女兒,可將李泰當成常公子看,又曾救過她們母女於水火,思前想後,便也沒給李泰什麼臉色瞧,只是每見著遺玉的疤痕,心裡便覺得難受。

    從過年到現在,半個月來,韓厲只上門找過兩次人,那韓拾玉這幾日倒是天天來,可盧氏終歸對她只是憐意,眼下遺玉來了,雖對韓拾玉仍舊關愛有加,可三人待在一處時,盧氏言行舉止,多少還是有些不一樣。

    這天,外頭下著小雨,遺玉和盧氏正在樓上繡物件兒,早上做的幾樣點心在案頭擺著,又有一壺好茶去半,茶葉是遺玉從李泰隨行帶來的貨物裡淘出來的上品,味苦香醇。

    「嘿嘿,娘,您瞧,像不像。」遺玉一手遞給盧氏看繡布,一手指著趴在欄杆邊睡覺的花面狸。

    盧氏瞅瞅那狸子,再看看素面的綢布上一團黑麻麻的東西,伸手拍了她一下,笑斥道:

    「繡的這是什麼,只當是一片烏雲去了。」

    「那您幫我改改啊。」遺玉笑著將繃子塞進她懷裡,伸手捏了塊點心放在嘴邊咬了一口,就聽盧氏有些驚訝道:

    「這下著雨呢,怎麼就跑來了?」

    聽這話,遺玉抬眼,就見屋門口多了一道人影,卻是那三五天沒來過的韓拾玉,沒了同自己相似的笑,她側隱在門框邊,一臉怔忡地看著盧氏,背後是屋外的連連細雨,更襯她形單影隻,顧影自憐,失意之處,惹人生憐。

    「站那做什麼,快進來啊,」盧氏見她不動,便放下繡物,起身走上去拉她進屋,手摸在她身上,當即輕斥道:

    「這種天,還穿這麼薄,是想著涼嗎」

    拾玉反手抱住盧氏的胳膊,將頭靠在她肩上,聲音軟軟道:「爹她說會打擾您,不叫我來看您,可我幾日沒見您,實在想的緊,這才偷跑出來,您別生氣。」

    盧氏聽了心軟,環著她就在茶案邊坐下,嘴道:「你聽他的呢,想來就來,什麼打攪不打攪的,只是穿這麼少出門,凍壞了吧。」

    韓拾玉乾脆就順勢埋進了盧氏的懷裡,雙手摟著她的腰,「那您想玉兒嗎?」

    盧氏一頓之後,道:「嗯,想的。」

    「娘,都是您把我給慣壞了,我晚上一個人都睡不著,您還記得」

    聽著她趴在盧氏膝上輕聲訴說,遺玉將手邊剩下的點心塞進嘴裡,提了將空的茶壺,站起身,迎上盧氏問詢的眼神,指了指茶壺,示意再去泡壺熱茶。

    去了小廚房,燒上水,站在邊上閒閒地守著,聽著外頭的雨聲,抬手掐了一下臉蛋,突然就笑了起來,小聲嘀咕道:

    「都多大了,這點事還值當不高興麼。」

    等水沸了,她將茶沏好,拎著便出了廚房,走過穿廊,見著站在樓梯口欄杆邊的頎長背影,略一頓足,便走上前,在他身邊站好,傾身探頭到他面前,笑道:

    「剛回來?今日如何?」

    李泰垂眸掃了一眼她臉上的笑容,道:「見過了。」

    「見著人了?」遺玉驚訝,要知道李泰可是連吃了將近一個月的閉門羹,她雖意外他的忍耐性,但更意外的是周夫人的說一不二,說不見就不見,管他來的什麼皇子魏王,一律閉門謝客。

    「那她怎麼說?」遺玉不急上樓,將茶壺放在地上,轉身在橫欄上坐下,扭頭看他。

    李泰望著對面被雨水打濕的白石矮牆,沉默了片刻,道:「她要我親自去平州,幫她做一件事。」

    「平州,那不是要跑河北道?」

    「嗯,這幾日便啟程。」

    遺玉愣了下,道,「這麼急就走,我娘她——」

    「你就不用去了。」

    「啊?」遺玉實沒想到他會冒出這麼一句話,瞪大眼睛看著他,道:「從此處到平州,一西南一東北,相隔之遠,舟車是需兩個月左右,算上你辦事的時間,一來一回,少說要五個月——我不去?」

    「許會更久,」李泰淡聲道,「你若要去,也可,但會同盧夫人相隔一年半載之久。」

    聞言,遺玉一時猶豫起來,李泰是去辦要事,牽扯頗多,不可能帶著她娘一起,自己若同去,歸期不定,母女倆方團聚不久,這麼把盧氏留在六詔,她又不捨。

    「再者,」李泰又出聲,道:「帶上你,恐有不便之處,你還是不去為好。」

    遺玉正頭疼怎麼同盧氏解釋她這就要走,忽聽李泰這麼一講,兩手用力在欄杆上抓緊,悶聲道:

    「你是覺得,帶上我,會變成累贅?」

    「你可以這麼理解。」李泰直言不諱,面具後的眉心卻輕輕打結,他沒說出口的是,這次去平州,要辦的事很棘手,也很凶險。

    這麼想著的李泰,並沒察覺到,不同於大蟒山一行,他並為第一時間當這是一次鍛煉遺玉的機會,亦或者說,對於他沒有足夠把握的事,他已開始避免讓她涉險。

    「哼,」遺玉鼻子出氣兒,伸出一根纖細的手指,到他結實的胸前輕戳了一下,不見了方才鬱悶神情,扁嘴道:「幹嘛騙我,這一趟不安全就直說,還嫌我是個累贅,我告訴你,我去了肯定是能幫上你的忙。」

    李泰目光閃爍,握住她戳在胸前的手指,不語。

    「這周夫人到底是要你做什麼,既然這麼危險,那能不做嗎?」在遺玉心裡,大蟒山那樣的生死狀況,都能被李泰利用起來磨練她,這平州一行,危險程度肯定是不亞於那時。

    「不能,」李泰聲音一輕,「能早回去一年,便是一年」

    「嗯?」什麼一年一年的,遺玉沒聽明白。

    李泰搖頭,沒向她解釋,鬆開她手指,道:「你的茶快涼了。」

    「那你等我下,我送上去就下來找你,咱們再說這事。」

    說是送了茶再談,可一直到吃過晚飯,洗漱睡下,遺玉都沒再見李泰人影,心裡有些不踏實,便輕手輕腳地下了床,確認盧氏睡的安穩後,才披上衣裳下了一樓。

    在李泰房門前守株待兔了一刻鐘,才見著人影,遺玉舉起手中的燭光一映,正是一身墨衫的李泰。

    「晚飯吃了嗎?」

    「嗯,」李泰推開門,率先走了進去。

    簡潔乾淨的房間,當地人住宿沒唐人那麼講究,沒什麼屏風帷幔的道道,南面門窗,三面牆,北面放著一張竹床,當中放著一張矮桌,牆壁上掛了一幅很有彝人特色的織毯,就這麼一件擺設,還是遺玉挑選來掛上的,雖這一行住過遠比這還簡陋的環境,但遺玉總覺得,要李泰這樣的人住這種地方,實在是屈就,可人家自己貌似都不覺得就是。

    遺玉跟著他走進屋,隨手將門帶上,便去矮桌邊摸了油燈點燃,把這一趟出行帶來的蠟燭熄了。

    「去見周夫人了嗎?」遺玉在他對面坐下,問道,油燈不大亮,但好歹能將人給看清了,李泰進屋便去了面具,隨手放在桌上。

    「京裡傳了消息來,父皇催我回去。」

    李泰說這話的時候,很是冷淡,像是不覺被一位帝王掛念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他臨行前,是同李世民說過最遲年底回去,可現在新年過去,他除了定期讓人從別處寄先前準備好的書信回長安,人卻並無歸京之意。

    「那你準備先回去一趟嗎?」遺玉默默算來,他們這一趟出門是夠久了,同是出門「巡遊」,其他人應該都已安全回到了長安,就剩下他們。

    「待此事畢,再歸。」

    「嗯,」遺玉見他有了主意,便不作多慮,話鋒一轉,繼續上午的話題,「咱們何時啟程,我好同我娘說。」

    留下或是同他一起去,這樣兩頭難的選擇,放在一年前,這麼一件事足以讓她頭疼好一陣子,可她今並非昔比,能乾脆的事情,絕不優柔寡斷。

    她話說完,便覺得桌那頭,李泰視線在她臉上落了片刻,帶些不一樣的注視,而後朝她伸出一隻手,語調不明地低聲道:

    「你過來。」

    (今天就一更,親們不用等了,明天補上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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