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軍事手段?田邊盛武惑然問道,「什麼手段?」
岡村寧次擺了擺手,說道:「田邊君,軍事只是政治的延續,戰爭固然可以體現出武士的忠誠和勇氣,卻也同樣會造成傷亡,假如不採用軍事手段同樣可以達成政治目的,那麼又何必非要打仗,非要讓帝國的勇士去冒玉碎的危險呢?」
「可是」,田邊盛武將信將疑地道,「不打仗能行嗎?」
「我想可以。」岡村寧次微笑著道,「田邊君,請拭目以待。」
次日,趙縣馬大王村。
馬耀祖最近這日子過得那真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近半個月來,馬大王村附近已經連續爆發好幾次激戰了,前次是國軍殺皇軍」上次是皇軍殺國軍」這次又是國軍反過來殺皇軍了,搞得馬耀祖這個「兩面派」是提心吊膽,夜不能寐」既擔心國民政府派活」又害怕日偽政府報復。
這天上午,村口忽然開來了一大群鬼子偽軍。
馬耀祖嚇叮,半死,趕緊一溜煙回到家裡」又閉緊了大門。
不過,那群鬼子偽軍卻並沒有擾民,更沒有大肆燒殺擄掠的意思,進村之後,鬼子偽軍就開始忙活開了,一部份偽軍搬著梯子在各家牆上刷上白粉,然後用紅漆寫字,內容反來覆去就兩句,不是中日親善」就是大東亞共榮。
還有一部份偽軍開始清掃街道,幫助孤寡老人修緝茅屋、整理菜園。
兩個鬼子兵更是背著兩大挎包「紙包糖」,看見村裡的小孩就咪西咪西」不到片刻功夫,這兩個鬼子兵的身邊就已經圍了幾十個孩子」小孩子家家的,還不知道什麼是民族,什麼是國家只知道糖好吃,好甜,一個個都伸手來討。
村裡的孤寡老人蒙大娘在村口摔了一跤,當即就有個鬼子軍曹上前將她背了起來並且一直送回了家,這還不算,大約半個小時之後,一輛汽車就轟轟隆隆地駛到了村口,從車上下來了兩個穿著白大褂的日本醫生」給蒙大娘做了個全身體檢。
隨同這兩今日本醫生一起送進蒙大娘屋裡的,還有一大袋五十斤裝的白面!
不僅僅只有蒙大娘馬大王村另外幾戶困難戶也都收到了日偽政府的接濟!
蒙大娘和困難戶們雖然不怎麼待見日本人,卻也不免被日本人的誠意給打動了。
當然,並不是所有的村民都受到了日偽軍的禮遇,馬耀祖家就受到了區別對待。
日偽軍進入別的村民家,都是客客氣氣的先敲門再進屋,進門之後不是打掃衛生就是修補房屋」要不就是挑糞擔柴干雜活,唯獨進馬耀祖家時是用腳踹開的,即即十幾名鬼子兵端著刺刀呼喇喇地衝了進去,馬耀祖當即嚇得癱倒在地。
不過,鬼子兵並沒有動粗更沒有殺人」只是將馬耀祖帶進了客廳。
「馬耀祖,你的情況皇軍的都明白。」坐在上位的鬼子少尉冷冷地掠了馬耀祖一眼,旋即以略顯生硬的漢語說道,「你的,兩面派的幹活替國民政府的也幹了不少的事情,論罪的,你的應該死啦死啦的……」,」,「哎呀,可不敢。」馬耀祖又是一屁股癱倒在地。
「你的,起來的說話。」日軍少尉擺了擺手示意兩名鬼子兵將馬耀祖架起來,接著說道,「皇軍的寬大為懷,既往不咎只要你的,給你兒子寫封信,讓他不要再干國軍,趕緊棄暗投明加入華北自治軍的幹活!」
「這個……」馬耀祖聞言面有難色。
說起來,馬耀祖真有個兒子,名叫馬如龍。
馬如龍也的確是國軍,而且還是趙縣游擊隊的一個小隊長!
不過」馬如龍向來就不怎麼聽馬耀祖的話,馬如龍參軍時,馬耀祖也曾極力阻撓,不過最終卻還是沒能拗過兒子,所以馬耀祖現在很為難,因為既便他寫了這封信,馬如龍也未必肯「棄暗投明」投奔偽華北自治軍。
「嗯?」日軍少尉頓時殺機流露。
「噯別」,馬耀祖頓時嚇得一哆嗦,連聲道,「我寫,我寫還不成嗎?」
「喲西。」日軍少尉欣然點頭,當下又向旁邊的日軍軍曹道」「給他紙和筆。」
牛王村,趙縣獨立大隊駐地。
除了太行根據地,39集團軍在冀南各縣其實還有大大小小幾十塊根據地,這些根據地的群眾基礎都很好,老百姓都很擁護國軍,不過面積都很小,大的根據地也就一個鎮,小的根據地甚至只有三五個村的轄區範圍。
八路軍的游擊武裝一般都是縣大隊,然後就是區小隊。39集團軍的游擊武裝稱呼上略有區別,叫獨立大隊。
中午時分,第5隊小隊長馬如龍愁眉苦臉地走進了大隊部,手裡還拿著封信。
大隊長曹寶林微笑著問道:「馬如龍,瞧你愁眉苦臉的樣子,誰家小媳婦調戲你了?」
「大隊長,你就別開我的玩笑了。」馬如龍揚了揚手中的信,說道,「我爹來信了。」
「你爹來信了?」曹大隊長不以為然地道,「來信了就來信了唄,值得你愁眉苦臉的?」
「我爹讓我回去。」馬如龍道。
「那就回唄。」曹大隊長道,「馬大王村離這也就五十里地」一晚上就能打個來回。」
「不是。」馬如龍搖頭苦笑道,「這信是小鬼子逼我爹寫的,小鬼子揚言說,我要是不在三天之內趕回去,那就準備給我爹收那啥「……」,「嗯!?」曹大隊長皺了皺眉頭,伸手討信道,「拿來我看看。」
馬如龍將信遞給了曹大隊長,頭道:「大隊長」我想回家看看。」
曹大隊長匆匆看完信,冷然搖頭道:「不行,你要回去,不正好中了小鬼子的奸計?」
「大隊長我必須回去,我爹還在小鬼子手裡呢!」馬如龍的語氣異常的堅決,別看這小子平時常跟他老子吵架,可骨子裡卻是異常的孝順對他老爹的安危也異常的在乎,中國人哪,最重的就是忠教倆說罷,馬如龍轉身就走。
井陲縣,凹集團軍司令部。
劉毅匆匆走進作戰室,向岳維漢道:「總座,讓特戰旅給教訓了幾回之後」小鬼子的夜襲隊幾乎已經銷聲匿跡了,偶爾外出也只敢在白天出動」不過,新的麻煩卻又來了,而且這次的麻煩似乎比夜襲隊還要棘手!」
「哦?」岳維漢頭也不抬地道」「什麼麻煩?」
「中日親善。」劉毅沉聲道」「總座,這次麻煩大了!」
「中日親善!?」岳維漢聞言先是一怔」旋即神情凜然。
中日親善並非什麼新鮮詞彙,早在九一八之前,就有居心叵測的日本政客提出了中日親善的提法」抗日戰爭全面爆發之後」侵華日軍各戰略方面軍的歷任司令官也是言必稱中日親善」去年更走進一步提出了大東亞共榮的新概念。
不過」無論是松井石根,還是寺內壽一」或者是杉杉元,都只是將「中日親善」「大東亞共榮」掛在嘴邊而已」這兩句話更像是政治秀,更像是政治宣傳,而且,侵華日軍也是一邊喊著「中日親……」一邊大肆燒殺擄掠。
所以」岳維漢也從未將「豐日親善」這個提法放在心上。
不過,現在讓劉毅這麼一說,岳維漢就立刻意識到」岡村寧次這次多半是將「中日親善」真正落到了實處,憑心而論」「中日親善」「大東亞共榮」這兩大戰略還是相當厲害的,小日本如果真能將這兩條奉為國策,那麼滅亡中國還真不是什麼難事。
劉毅憂心沖沖撕兌道:「總座,岡村寧次這次看樣子是玩真的了!」
說此一頓,劉毅又道:「此前,寺內寺一、杉杉元還有多田駿之流,也多半會高喊「中日親善」不過他們全都只是口頭文章而已」真正推行的卻還是屠殺政策,不過岡村寧次這次卻絕不只是喊喊口號而已,而是真正有了行動。」
岳維漢舒了口氣,沉聲問道:「都有哪些行動?」
「具體行動很多,不過概括起來就兩條。」到毅沉聲說道,「一是極力拉攏中間派,為了拉攏這部份百姓,小鬼子又是派糧又是派工」還派偽軍去挑糞掃大街,那活幹的比人家八路軍都要勤快,都要周到」而且看起來不像是在做秀,倒像是要長期堅持下去似的。」
「再有就是嚴厲打擊抵抗派,逼我們的軍屬寫信給部隊上的親人,逼他們的兒子或者丈夫限期回家,改換門庭投靠偽軍,如若不然,那就殺人」已經有不少官兵迫於無奈投降了偽軍」不過更多的軍屬卻被小鬼子給殺害了。」
最後,劉毅又歎息道:「唉,還有更歹毒的呢,咱們武工隊和各縣獨立大隊每打下一座炮樓或者據點,小鬼子立刻就會在各縣游擊區的外圍屠殺一個村落,現在,游擊區的老百姓已經越來越不歡迎咱們了」都開始哀求咱們快點走人了。」
「啥!?」旁邊的池成峰撓了撓頭,不樂意道,「他姥姥的,咱們拚死拚活的還不是為了保護他們,他們憑什麼不歡迎咱們?」
岳維漢長長地歎了口氣,悵然說道:「誰讓咱們只能給他們帶去殺戮和流血呢?小鬼子卻可以帶給他們大米、白面、糖,還有安定而又體面的生活,至少表面上是這樣的,他們會有這樣的選擇,那也是人之常情………
「他姥姥。」池成峰窩火道」「咱們讓哪評理去?」
岳維漢擺了擺手,向劉毅道:「參謀長」把武工隊都撤回來吧。」
這仗再打下去已經沒什麼意思了,假如各縣游擊區的民心都讓岡村寧次這老鬼子給搶去了,武工隊縱然把所有的封鎖網絡都破壞了,那又有什麼用?都說軍民魚水,軍民魚水,離開了老百姓的汪洋大海,國軍這條魚還能有活麼?
「總座,真就這樣放棄游擊區了?」劉毅不甘心地道。
「不放棄又能怎麼樣呢?」岳維漢鬱悶地道,「這仗再繼續下去,游擊區的老百姓就會幫著日偽軍對付咱們的武工隊了!」
毅憤然擊節道,「這仗打的」真叫窩囊!」
岳維漢默然不語,武工隊的反「蠶食」之所以失敗,既不能歸於游擊區老百姓的不忠,更不能歸於武工隊和凹集團軍缺乏戰鬥力,事實上,武工隊和弛集團軍的戰鬥力已經很強了」至少在軍事上他們已經完全佔據了上風。
岡村寧次贏就贏在「中日親善」這一條!
岡村寧次可以給予游擊區的百姓以安定、體面的生活,岳維漢卻做不到」岳維漢和他的39集團軍甚至還需要游擊區的老百姓用生命去保護,這是岳維漢的死穴,也是39集團軍的死穴,更是國民政府和整個中華民族的死穴!
敵後抗戰從來都是殘酷的」從來都是以犧牲百姓為代價的!
當小日本將「中日親善」的戰略提案真正落到實處時,中國的敵後武裝力量就頓時失去了生存的土壤,遭到挫折也就在情理之中了!歷史上,當岡村寧次在華北地區大規模地推行「懷柔」政策時」八路軍也一樣遭到了重大挫折。
石門,華北方面軍司令部。
田邊盛武興匆匆地走進了岡村寧次的辦公室,旋即猛然收腳立正道:「司令官閣下,最近幾天」各縣的武工隊突然間全部銷聲匿跡了,現在」各縣正加緊修復被武工隊破壞的據點、炮樓以及隔離溝,最多半個月,就能將所有的准治安區納入皇軍治下了!」
「喲西。」岡村寧次欣然點頭道,「再接下來,皇軍就該實施,囚籠,政策了!」
第二步「蠶食」政策既然已經大功告成」那麼再接下當然就要推行第三步「囚籠」政策了,所謂囚籠政策,就是繼續利用據點、炮樓外加封鎖溝隔離封鎖冀南各縣的國軍、八路軍根據地,首先採取經濟封鎖,然後採取軍事手段、逐次掃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