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凡,又是張凡」
「化神道君」
「後起第一人」
……
遠望一尖峰為頂,近看為一平台,其上一個如同朽骨摩擦般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傳來,間雜狂風暴雨般的燥然之意。
平台千丈方圓,數十蒲團,上面皆坐滿了修士,為有一個乾癟枯瘦彷彿骷髏的老者,手持白骨杖,來回徘徊者,時不時以杖頓地,發出聲聲使人心悸的悶響。
「彭」
又是一聲,那個骷髏般的老者最終忍不住心中鬱悶,背對一塊渾圓的巨石,頓杖於地大喝:
「偌大九州,都是他的名號,聽得讓人耳朵都起了繭子。」
「你們說,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應對?」
「說啊,一個個都啞巴了啊」
大殿之中,噤若寒蟬,一眾元嬰真人面面相覷,不知該從何說起。
隨著這一頓杖,整個峰頂平台都隨之搖晃,惟有其身後那屹立於峰巔中心處,僅僅以一點著地的風動石巍然不動。
當動者不動,不當震者劇震,對比鮮明,顯得古怪無比。
這塊風動石通體雕刻者盤龍綵鳳、雲霧繚繞圖,隱成山河湖海,顯眾生百態,靈力波動層層泛起,彷彿永不止歇。
風動石上,一桿漆黑的旗旛迎風招展,夜梟般的詭異聲音夾雜在烈烈風聲中,縈繞不散。
——心魔峰
——心魔巖
——修羅幡
無論是這座山峰,那塊風動石,以及其上的漆黑旗旛,皆在九州大地上赫赫有名,此處正是秦州三大宗門之一幻魔道的根本之地。
「好了老頭子,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反正這麼些年來,我們幻魔道被法相宗壓制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過再縮縮頭罷了。」
恰在骷髏老者發雷霆之怒時,一個沙啞難聽的女子聲音傳出,循聲望去,卻見聲音的主人乃是一個千姿百媚的女子,對比之鮮明讓人一見難忘。
非常之人,多有異象,這一男一女恰恰驗證了這麼一句話,若有熟悉秦州頂級高手者一見之下,定可輕易地認出他們兩人來:
——骷髏真人,老鬼婆
這在心魔峰上說話的兩人,正是幻魔道的真正主事人。這一對道侶修為精深實力強悍神通詭異,深為秦州一眾修仙者忌憚,乃是法相宗燭九霄、鳳九嶺一般的人物。
當然,這是在張凡彗星般崛起之前,秦州百年災厄之後,唯有張凡一人獨領風騷,佔盡了天下光芒
在骷髏真人與老鬼婆的下首處,依次坐著:厲媚娘、蜃樓真人、神目真人……
其中多數,當年也曾跟張凡打過交道,都算是的秦州元嬰真人中的頭面人物,若非如此,也不能坐在此處議事。
這些任何一個放在秦州修士當中,都是響噹噹的角色,可此時皆是苦著臉愁眉不展。
「悶煞我也」
骷髏真人喘著粗氣,一屁股坐到位置上,想了想尤是不甘,悶聲道:「想當年,不,也沒多久嘛,那東華道君還是一小字輩,現在怎麼……」
「難道你們的仙都修到了狗身上嗎?嗯?」
一股邪火,終於衝著下面的幻魔道元嬰真人發了過去。
「我們修到了狗身上,你又能好到哪裡去?」
眾人心中嘀咕的,卻也不敢在這當口兒惹怒骷髏真人,一個個縮縮頭,繼續不說話。
「老頭子,你還沒完了啊」
老鬼婆怒喝出聲,姿態愈發的嬌媚,聲音更是難聽,破鑼震天一般。
骷髏真人下意識地掩了掩耳朵,最後搖頭歎息,沉靜了下來。
「修仙區區數百年,就能只手攪動九州風雲,這樣的人物,不知多少年沒有出現過了,說是後起第一人,倒也不算過分。」
老鬼婆話音話外,竟是頗為欣賞,下方的一眾元嬰真人亦是連連頷首。他們都是一方強者,不至於連這一點都不敢承認。
「那又怎麼樣?」
骷髏真人陰陽怪氣的聲音適時地響起:「再好也不是自家的,不是我幻魔道的,那是法相宗的擎天大樹,對我們來說,只能是晴天霹靂」
「不知所謂」
「老頭子你說什麼呢?」老鬼婆勃然大怒,「誰說不是我們的,別忘了他的道侶是誰?」
——惜若
昔日的小妖,未來的幻魔道執掌者惜若,同時也張凡的道侶,孩子的母親……
老鬼婆的話一出,眾人皆是一怔,隨即恍然,一個個念頭飛快地在腦海中閃過。不是他們魯鈍,實在是以他們的身份,一時間實在是不太可能想到這裡去。
如果這麼算的,牽扯一下,現在名噪一時,儼然天下之雄的東華道君張凡,與幻魔道也算是淵源深厚,日後未嘗不能成為幻魔道遮天蔽日的大樹。
「咳咳咳~」
詭異的氣氛瀰漫了好半晌,最終骷髏真人乾咳了幾下,轉移了話題:「各位,你們看法相宗這般異動,又是為了什麼?」
說著他口中嘖嘖有聲,讚道:「如此大手筆,怕是能匯聚百萬修士,牽扯九州所有頂級大宗門,真不知是何人手腳。」
一邊說著,骷髏真人一邊把玩著手中玉函,以如今幻魔道與法相宗的關係,收到法相宗的宗門玉函一點也不奇怪。
「還能是誰……」
包括骷髏真人在內,心裡都清楚得很,在張凡剛剛回歸宗門鬧出驚天的大動靜後,又來這麼一出,除卻那個一手驚起天下風雷的新晉化神道君外,還能有哪個?
不約而同地,幻魔道眾人沉默了下來,竟是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什麼都與張凡有關,偏偏又似天大的石頭,如何也搬之不開,只覺得被壓迫得喘不過氣來……
一眾元嬰真人心中都有一種悲哀之感,曾幾何時,他們還高高在上,只有別人因為他們而產生這種感覺的時候,不曾想現在卻是輪到了自己的頭上。
「與這樣的人物在同一個時代,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好半晌,骷髏真人長出了一口氣,悵然說道。
「要不……我們去請……」
坐在下首處的幻魔道元嬰真人厲媚娘,此時也收攏了平時的嫵媚姿態,小心翼翼地問道。
她話剛說了一半,便同時被兩聲厲喝打斷:「住口」
「嘩∼」
漆黑的烏雲,驀然間籠罩在心魔峰上空,修羅幡迎風而動,彷彿被這厲喝聲激起了無邊的凶威。
出言打斷者,正是骷髏真人與老鬼婆。
他們對視了一眼,最終由骷髏真人厲聲說道:「厲媚娘,你想死嗎?」
「就是你想死,也不要拖著我幻魔道陪葬」
厲媚娘花容失色,戰慄道:「我……我只是……」
頓了頓,又似鼓足了勇氣一般,接著說道:「難道我們幻魔道的老祖宗還敵不過他一個新晉化神……」
話還沒說完呢,「啊」的一聲慘叫便在心魔峰頂響起,隨即是「砰」的一聲重物落地。
霎時間,在座的幻魔道元嬰真人豁然而起,一個個面露驚疑之色。
就在他們的面前,厲媚娘整個人從蒲團上拋飛了出去,還在半空中就鮮血狂噴,落地如裝滿了泥土的布袋,竟是連半點抵抗能力都沒有就被擊散了一身靈力,一時間如同凡人一般。
上首處,骷髏真人緩緩收回了手掌,先前正是他一揮之下,讓厲媚娘吃了大虧。
其餘的幻魔道元嬰真人皆是驚疑地望著他,要知道骷髏真人雖然為人暴躁,卻少有對本門中人出手,一心凶厲皆是向外,可說是將宗門看得極重的人物。
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因為厲媚娘的一句話而直接出手,毫不留情,這代表了什麼?
「哼」
「方纔之事,今日之言,出老夫之口,入爾等之耳,就此打住。」
骷髏真人看都不看厲媚娘一言,冷冷說道。
幻魔道一眾元嬰真人這下如何不知道骷髏真人有話要說,連忙恭聲應下。
「我幻魔道,確有化神道君存在,還不止一人。」
「靈仙界上有之,潛修小世界中,隨時可以返回人間界的也有。」
聽到這裡,一眾元嬰真人都面露喜色,長出了一口氣,說不出的自豪感。
他們雖然或多或少地知道本門有化神道君存在的消息,但畢竟流於傳言,不到骷髏真人這個地步,是不會接觸到宗門真正隱藏力量的。
這力量,當用於危急存亡,保宗門傳承不失,非關鍵時刻,豈可動用?
「不過……」
骷髏真人將眾人的表現都看在了眼中,暗暗搖頭,隨即冷笑道:「那又如何?」
「嗯?」
「有化神道君撐腰,怎麼會『那又如何』?」
一眾元嬰真人茫然不解,靜待骷髏真人的下文。
骷髏真人歎了口氣,長身而起,面向那桿迎風招展的修羅幡,沉聲道:「化神道君之中,亦有高低之別,上下之分,如爾等即便在那張凡還是元嬰真人時,可敢與其爭鋒?」
幻魔道的元嬰真人們聞言面面相覷,盡皆搖頭。
張凡在還是元嬰真人的時候就凶威赫赫,他們也不是不知曉,還沒有自大到能與其抗衡的地步。
「張凡後起第一人的名號,豈是憑空得來的?那是他與上古巨擘屍棄道人鏖戰一場,並戰而勝之得來的。」
骷髏真人的話,彷彿乾柴烈火上再澆了一桶油,頓時引爆了場中其餘元嬰真人的情緒。
「啊」
「怎麼可能?」
「他怎麼會那麼強?不是新晉化神嗎?」
這下,他們總算是明白骷髏真人為何如此嚴肅了,也清楚不請宗門長輩出面的原因。
屍棄道人是什麼人物,他們作為土生土長的秦州修士,又豈能心中無數?
「更何況,現在那東華道君回歸法相宗,有周天星辰圖在手……」
剩下的話,骷髏真人沒有再說下去,也不用說下去,所有幻魔道的元嬰真人皆是面色慘白,徹底熄了念頭。
周天星辰圖在燭九霄與元嬰境界張凡手上時,那恐怖的聲威他們都是曾親見過的,現在若是張凡以化神道君的實力來施展,怕是無邊恐怖,不可想像了。
「哼」
「厲媚娘,你給老夫起來。」
壓服了眾人之後,骷髏真人暴喝一聲,伸手指向顫顫巍巍起身,嘴角猶自帶血的厲媚娘,冷然道:「你給老夫聽著,無論是你自己的主意,還是聽了誰的鼓動,都將你剛剛的話爛在肚子裡。」
「若是不然,別怪老夫請出修羅幡,清理門戶了。」
骷髏道人話裡的嚴肅與認真,頓時讓厲媚娘悚然而驚,連忙顫聲應是不提。
「你們都退下吧」
好半晌,骷髏真人彷彿疲倦了一般,坐回了蒲團,揮了揮手,讓一眾元嬰真人退下,走在第一個的,便是厲媚娘。
現在的厲媚娘完全沒有了風騷入骨的媚態了,在這心魔峰上只覺得如坐針氈,忙不迭地就想要離開。
走了沒幾步,一個冷冷的聲音從身後傳入了她的耳中:「厲媚娘,如果剛剛的話,是別人讓你說的,要怎麼處理不需要老夫再教你了吧?」
聲音裡的肅殺之意,讓厲媚娘直接打了一個寒戰,回身躬身一禮,才慌忙離開。
片刻後,心魔峰上便只剩下了骷髏真人與老鬼婆兩人。
「哎,師兄,你是不是太過了一點,我看媚娘她……」
老鬼婆略顯憂色地說道。
骷髏道人猶自保持著面向修羅幡的姿勢,擺了擺手說道:「不用說了,若不如此,他們豈能明白形勢嚴峻,一步走錯便是懸崖。」
「哼」他緊接著冷哼一聲,道:「只要有老夫在,那誰也別想拿我幻魔道當槍使,想要一試後起第一人的鋒芒,就讓他自便,我們不出這個風頭」
「那這個呢……」老鬼婆點了點頭,伸出纖纖玉指一比法相宗的宗門玉函,皺眉道:「到底是什麼意思?」
骷髏真人隨手將玉函拿在手中把玩,片刻後道:「走」
「去法相宗。」
「我們去跟燭九霄會上一會。」
……
在幻魔道的實際執掌者,骷髏真人與老鬼婆帶著滿心疑惑親上連雲山時,還有很多熟悉的面孔,諸多與法相宗交好者,起了同樣的念頭。
秦州御靈宗天蜈真人、幽州玄天門神兵段天狼……
諸多強者,帶著不同的心思,不約而同地向著法相宗方向趕來。
……
這個時候,在所有人都以為處在風暴中心的張凡,又在做什麼呢?
東陽峰上,
輕歌曼舞,美人如玉劍如虹;
重奏獨吟,繁花似錦按玉簫。
……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