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公敵 卷四 悲天 (10)燭淚已干
    染血的武器霍霍生風,鸞術沖在陣前,右側突然傳來悲鳴時,他沒有回頭。當右方攻城陣發生些微混亂,鸞術才收了長刀回護,眼睛看向右側——那裡是燭淚帶領的隊伍,鸞術知道,一定是燭淚出事了。

    他皺了下眉,任何一個方陣的一點損失,都可能影響全局,他被迫撇下自己鎮守之處,對身後的小斗喊道:「退位,保守進攻,注意安全。」

    小斗雖已殺紅了眼,卻仍是朝著鸞術點頭,驅馬前行,補了鸞術的位置。她的腦子早已經僵住,幾乎忘記了自己是誰,卻仍遵守著一點:忠於這個面色蒼白,一身帝王霸氣的男人。

    鸞術快速的揮舞著長刀,殺出了一條血路,在右方一塊方陣上,看見了幾個魔冥界士兵保護著的燭淚,她倒在地上,雙手捂著胸口,那裡鮮血迸流,一切都遲了,生命的消逝,恐怕只在剎那間。

    鸞術突然升起一個防護罩,將自己和燭淚保護在了裡面,驅使守護的士兵去跟隨更右側的離火進攻後,才認真查看燭淚的傷情。

    鸞術皺眉看著燭淚浸在鮮血中的雙手,雙拳緊攥,眼底滿是勃然怒氣。

    燭淚睜開雙眼,迷濛中竟看到鸞術蹲在身前,她想笑,卻僅扯出了一個比哭更悲慼的神色,「王上。」

    「沒事的。」鸞術淡淡的開口,對著她的表情,無奈地歎了口氣。

    「王上,我要死了。」燭淚眼角閃爍起淚光。此刻,她不是那個殺人武器了,她只是一個女人。一個已經退去鋒芒,再也無法傷害任何人的女人、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一個她始終嚮往。卻永遠無法扮演地角色。

    「沒事的。」鸞術仍是那句話。

    燭淚癡笑,她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可是這已經足夠了,死有什麼可怕地?可怕的是心死,可是這一刻。她人雖要死了,心卻反而活了過來。鸞術在乎她,她沒有再用冷漠的目光看她,此刻,他的眼裡也有憐惜,而且,他是望著她才產生的這種情緒。她很高興,高興地想叫,想跳。可是她已經沒有力氣了。

    「我會替你報仇。」

    燭淚卻搖了搖頭,她沒有仇恨,她只有怨念。怨恨她跟了王上幾百年,卻從未得到他的愛。她也是個有感情的女人。也對他寄予了太多的期望和憧憬。可是她卻只能站在永夜大殿上,隔著永夜千階。遠遠的仰望他。他只是她的神詆,卻從不曾是她的愛人。對於她來說,鸞術始終是冷的……燭淚朝著鸞術伸出手,她想觸碰他,想感受他的溫度,想抓住他,哪怕今生只有一次地抓住他。

    「我剛來魔冥界的時候……那時候,我好歡喜。」燭淚不停的流著淚,早已陷入了回憶,一個似真似幻地夢境般的回憶。

    「你很溫柔,你會笑。」燭淚繼續說。

    「……」燭淚傷情地這一刻,鸞術地表情卻反而冷漠了起來。他淡淡的看著她越發蒼白地臉,緊緊的抿著嘴唇。

    「你愛過我嗎?」燭淚睜大眼,想看清鸞術的表情。此刻,曾經的光鮮早已退去,她的臉上,只有血痕,生命的活力正從她的臉上退去。面色青灰,雙目赤枯,她已不再美麗。

    鸞術不說話,他看著燭淚,咬肌凸起。

    燭淚伸手想抓他,鸞術卻冷漠的躲閃開。她臉上立刻浮現出失望,她悲痛欲絕,突然變得慌張畏縮起來,她雙唇顫抖著,喉嚨間是奇怪的格拉格拉聲。

    「你……你從沒愛過我嗎?從沒有愛過?我剛跟著你時,什麼都不會……那時,我……我還不會殺人,你教會我殺人……我喜歡你,我願意為你殺人……那時候,你……你也是喜歡我的……對嗎?你對我……也好過……」燭淚尖細的聲音變得急促,似乎很怕這些話會突然說不出口。

    鸞術仍只是瞪著他,眼神變得更加淡漠。

    「你不愛我嗎?那時候……那時候,你不愛我嗎?」燭淚焦急的詢問。

    鸞術終於動了動嘴,吐出的,卻是冷漠的「不愛」。

    燭淚怔住,然後便是幾乎搖散架的顫抖,她雙手捂著胸口,急喘著,似乎就快要無法呼吸,但她仍掙扎著開口,「哪怕,你騙……騙我,你……說你愛我……」

    鸞術沒說話,雙唇閉的很緊。

    「是了,你……你喜歡小斗……因為她可愛嗎?還是因為,她夠單純?你……你已經夠複雜了……所以想要一個單純的女人在身邊……是嗎?」燭淚艱難的開口問道,語氣越來越尖厲。

    鸞術卻搖了搖頭,對小鬥,不能只用單純這個詞。

    「你愛過我!」燭淚突然大聲吼道,語調淒厲,她雙眼大睜,眼淚劃下臉頰,口中繼續喃喃:「你愛我……你愛過我……愛過我……」

    鸞術斂下眼瞼,不再說話,也不再看她。

    燭淚泣出淚來,鸞術卻仍只是沉默,她意識開始渙散,口中卻尤自念著:「你愛我……你……愛過……我……你愛我……」

    身邊是刀光劍影,紅色的液體四濺,鸞術垂著頭,像是將自己放在了一個只有他一個人的世界裡,他聽不見燭淚的哽咽和哭喃,聽不到廝殺聲和悲鳴。他很累了,所以他更迫切的想要結束這場戰鬥,他必須殺死所有長老,重新整頓天界,他真的累了,厭倦了過往的一切。

    燭淚仍舊伸手想要抓住鸞術,但她卻已經沒了那個力氣,蒼白纖細的手指抽搐起來,鸞術慢慢抬起頭,看著燭淚嚥下最後一口氣。

    燭淚到死,都做著那個鸞術愛她的美夢,她到死也沒有得到愛情,卻一世執著,鸞術伸手幫她閉上了眼睛,然後站起了身,當他踏步離開時,甚至沒有給燭淚收屍。

    他一直就是一個很殘酷的男人,小斗是個意外,唯一的一個意外。

    魔冥界的士兵紛紛奔向前方,最初的幾位還會繞開燭淚的屍體,可是當鮮血、殘屍逐漸遮蓋了燭淚的屍體,大家開始認不出那已經死掉的是誰……後面的士兵只看著眼前的敵人,只揮舞刀劍喊打喊殺,卻不知踩在腳下的,到底是誰的屍體,而這具屍體,曾經又是一副如何美艷的模樣……

    鸞術回到小斗身邊時,將她掩在了身後,小斗的臉上也早已血污一片,鸞術卻仍能找到讓自己心悸的紅唇,他只淡淡的說了句:「燭淚死了」,便繼續揮開雙龍斬,隨即便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有的人能把自己喜歡的當成珍寶,對與自己無關的卻也能棄之如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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