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於望族 卷一 望族孤女 第二百七十五章 恍然大悟
    第二百七十五章恍然大悟

    文怡見段可柔只是低頭流淚,半日不說話,以為她心中猶豫,便再勸道:「二伯母是你親姑姑,你又在她身邊養了一年多,平日裡甚得她歡心。即便偶爾闖了禍,惹得二伯母生氣了,她也仍舊將你帶在身邊教導,可見她對你有多關心。段妹妹,你心裡若對自己的婚事有什麼想法,與其每次都回絕二伯母的提議,倒不如主動告訴她,你到底想要嫁個什麼樣的人家。雖說你一個女孩兒不好提這個,但你們姑侄乃是至親,沒那麼多忌諱。」

    段可柔咬了咬唇,眉間露出倔強之色,仍舊不說話。

    文怡皺了皺眉,想起前世她與自己到底交好一場,若不是不希望她不再落得前世那樣淒慘的下場,自己也用不著這樣苦口婆心了,但瞧她的模樣,似乎已經認定了二伯母段氏不會為她著想,這叫人要怎麼勸呢?文怡只得略強硬了些:「段妹妹,有件事你要想清楚,五姐姐再過不到十日,便要嫁入柳家了。無論是柳家還是顧家,都不會改變主意的幾家彼此有親,算起來都是親戚,你與五姐姐又是表姐妹,難道不盼著她好麼?」

    段可柔臉色一白,驚惶地看向文怡,嘴唇微微發抖。

    文怡見她害怕,想來也聽出自己話中的警告之意了,便放緩了神色:「你別怕,京裡也有不少好人家,比不得柳家、萬家,卻也不是小門小戶可比的。你只管將自己的想法與二伯母說了,她定會為你操辦妥當。」

    段可柔咬咬唇,低下頭飛快地小聲道:「妹妹明白了,多謝姐姐指點……」說罷屈膝一禮,卻是頭也不回地走了。小栗慌忙跟上,還有含怨的目光掃了文怡一眼。

    文怡有些哭笑不得,站在原地平心靜氣,過了一會兒方才走進院子。

    段氏坐在正堂,板著臉,正聽玉蛾回稟文嫻嫁妝箱子少打了兩個的事,見了文怡進來,臉上立時掛起了笑容:「九姑奶奶來了?這兩日忙得很,竟抽不出空來與你說話,你如今也是當家奶奶了,嫁了人,倒出落得比從前更好。」

    文怡微微紅了臉,行禮道:「二伯母謬讚了。您日理萬機,侄女兒不好意思打攪。」兩人坐下,叫丫頭上了茶,又寒暄幾句,文怡便問:「方纔進門時,瞧見可柔妹妹哭著跑了出去,差點兒撞上我,問她怎麼了,卻是因她族人給她說了一門不大如意的親事,心裡害怕。我勸她,有什麼想法,只管跟二伯母坦白說,但瞧她的模樣,似乎並不明白。」

    段氏歎了口氣,臉上的笑容也收了起來:「那門親事確實不好,別說可柔那孩子了,就連我聽著,也覺得不像話。問了來送信的人,說是她伯母娘家親戚牽的線,若是可柔在京裡找不到好人家,那邊就沒法推了。我做姑姑的,便是再心疼侄女兒,也不好跟娘家人擰著干,畢竟我已經是出嫁的人了。」

    文怡心中一動,抬眼向她望去:「這麼說,二伯母也不贊成那門親事了?」

    段氏苦笑:「當然是不贊成的,但我找的人家,那丫頭卻一個都不肯應,又怎麼好拖著不許娘家人給她說親?」說到這裡,她便有些咬牙切齒,「可柔那丫頭,成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眼睛只盯那些體面的人家嫡出的少爺去了,怎麼就不想想自個兒是什麼家世?我們顧家世代書香,族裡又出了好幾個官,都不敢說一定能攀得上那樣的人家,你五姐姐能嫁給寧哥兒,已經是柳姑老爺看在三姑太太的面上了,更何況是段家的女兒?九丫頭,你是出了閣的,這些話我也不怕跟你說。我知道自己娘家是什麼身份,可當年我嫁給你二伯父時,段家的體面還在呢如今,連康王府都沒有了,段家又算得了哪根蔥?便是萬太太的兄弟,也是我好說歹說,才給可柔爭來的,偏那丫頭不識好歹,枉費了我的一片苦心」說罷眼圈一紅,便拿帕子去擦眼。

    文怡見狀,也不好說什麼,低頭捧著茶碗小啜,過了一會兒,見她略平靜些了,方才放下茶碗,道:「我聽人說,先前有官媒來給段妹妹說了一門親?」

    段氏擦乾淚痕,點了點頭:「皇商區家的大少爺,今年十八歲了,雖說是二房生的,卻是獨苗苗,自幼讀過兩年書,還跟區老爺歷練了幾年,聽說人很能幹,區老爺還把家裡的兩個鋪子都交給他打理。只是這區少爺模樣長得平常些,又偏要娶個模樣好家世也好的妻子,因此婚事一直沒定下來。那一日我帶可柔去柳家,路上遇見貴人出行,馬車停了一下,可柔掀起簾子要看外頭的景致,被我攔住了,但只那一小會兒,就叫那區少爺瞧見了模樣,打聽得是咱們家的親戚,特特遣了官媒過來提親。我那時忙著你大哥哥的婚事,一時也沒顧得上,便叫那官媒留下了帖子,回頭得了空才叫人去打聽,覺得還不錯,本想著要應下的,可柔不知打哪裡聽到了傳言,又跑過來哭如今我是心都灰了,做得再多,也討不了好,若她真個鐵了心,要跟我這姑姑作對,我也不想再為她操心了」

    文怡忙問:「段妹妹都聽到了什麼傳言?興許那區少爺也有不如意處呢?」

    段氏哂道:「能有什麼不如意處?外頭都傳說這區大少四肢健全,身高體壯,人也精明,做生意極有天賦,也沒什麼惡習。不過是因為區太太又有了身孕,有傳言說她要生嫡子了,區大少爺再不能承繼家業罷了。可區太太都快四十歲了,先前已連生了三個女兒,這一胎是男是女還不知道呢,便是真生了嫡子又如何?區大少爺已經成年,才十八歲,就已經管了兩個鋪子,將來便是分家出去,也不愁沒有營生,況且他本是庶出,又是商家出身,若可柔嫁過去,有顧家在後頭撐著,不怕他仗著財勢欺負可柔。若果真無法繼承皇商的名頭,反倒是件好事呢。誰知道那丫頭是怎麼想的?」頓了頓,壓低了聲音對文怡道:「九丫頭,二伯母也不瞞你,若不是你二伯父打算要做官了,你大伯父又是這樣的身份,我還想把十丫頭嫁過去呢。你說,我對這侄女兒還不夠好麼?」

    文怡乾笑。二伯母對可柔確實不錯了,這門婚事若真如她所言,確實沒什麼不好的地方,那人雖是庶出,卻也是精明能幹又有家底的,除了出身,並無可詬病的地方。而文怡本身對所謂的家業繼承權也沒有想法,當初柳東行幾乎是一窮二白,她都願意許婚,更何況這區家大少對段可柔還有傾慕之心?

    想到這裡,文怡便勸段氏:「二伯母可曾將這些話告訴段妹妹?侄女兒瞧她對這裡頭的實情似乎瞭解不清,關於那區少爺的傳聞,也是聽沈家小姐說的,想那沈家小姐不過深閨弱女,又能知道多少外頭的事?興許有所誤會呢?」

    段氏皺了皺眉:「區家做的是綢緞生意,區大少爺跟京裡不少官宦人家都有往來,沈家人知道也不出奇,但沈家是做官的,沈小姐又是嫡長女,自然看不上他。我倒不知道可柔是從她那裡聽說的,本來還想把區家的事細細說來,偏可柔一聽見我有意應承,便哭個不停,我被她哭煩了,竟沒顧得上說明。若真是誤會,倒也怪不得她無論我好說歹說,都不肯答應呢。」說到這裡,她又有些生氣:「這丫頭真是不省心便是真個嫌棄人家是庶出,也要聽完我的話再哭不遲庶出怎麼了?只要能幹,未必比嫡出的差更何況,若這區大少爺果真是嫡出的,區太太還未必願意遣官媒上門提親呢」

    段氏沉下臉色,侍立在旁的玉蛾大氣都不敢出,這時,玉蜓從門外進來,行了一禮:「太太,方才送去給五小姐的補湯,又被五小姐退回來了……」段氏猛地一拍茶几:「她不喝就算了天天送去,天天退還,難不成我在補湯裡下了藥,想要毒死她不成?一個兩個都不省心,便是**碎了心,又有誰念我的好?」

    玉蜓嚇了一跳,目光閃爍:「太太……」玉蛾上前一步:「太太別生氣,興許是天太熱,五小姐沒有胃口。奴婢去跟老太太屋裡的如意姑娘提一提,讓她去勸五小姐吧?」

    「不必了」段氏冷哼,「五小姐如今是嬌客,再有幾日就出嫁了,我何苦在這時候讓她不痛快?她如今金貴著呢,只怕老太太屋裡的姑娘也勸不動」

    玉蛾玉蜓都不敢再說什麼,文怡見場面有些尷尬,便乾笑著起身尋了個借口,辭而去。

    她一邊往外走,心裡還一邊在疑惑,段氏與文嫻這是怎麼了?從前在顧莊時,她們明明還相處得很融洽的?她有心要問問文嫻,但又想起文嫻的脾氣,便是問也問不出來的,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想來繼母繼女之間,多少會有些矛盾吧?

    文怡叫住一個路過的丫頭,問可柔如今在什麼地方,得知她剛剛去了文嫻處,心道一聲好巧,便轉向文嫻的院子。

    院子裡靜悄悄的,蔣瑤與文娟似乎都不在,只有三兩個丫頭在樹蔭底下打磕睡,屋裡也不見有人影。文怡帶著丫頭一路走過穿堂,看見侍棋帶著兩個小丫頭在那裡做針線,抬頭看見她,便起身行禮問好。

    文怡笑問:「你怎麼在這裡?」侍棋道:「這裡比院子裡涼快,又有風。奴婢正要趕著做幾個荷包,便在這裡做了。」文怡又問:「五姐姐呢?」侍棋答道:「在屋裡呢,表小姐來了好一會兒,正在說話。侍琴和秋水在屋裡侍候著。」

    文怡見她做的針線是個紅蓋頭,上頭繡著鴛鴦,不算華麗,卻極精緻,再看她臉上帶著紅暈,便猜想這是她給自己做的。文嫻的丫頭,除了侍琴要陪嫁外,其他都是新補上去的,幾個舊的都要配人了。

    文怡留了丫頭在這裡陪侍棋等人說話,自己獨自沿著抄手遊廊到後院屋裡去尋文嫻,才走到窗下,便聽見屋裡文嫻在說話:「……妹妹不必再說了,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這門親事都定下了,我又能說什麼呢?柳表弟與六妹妹自幼青梅竹馬,情誼深厚,我是早就知道的,但他不願娶六妹妹,難道我還能逼他?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是我做女孩兒的能議論的?再說,如今即將與柳表弟成親的是我,我雖心裡有些委屈,卻也不會違逆父母之命,將來過了門,只要做好本份,想來他也會給我一份敬重的。世上的夫妻,有幾對是成親前便相識相知的?我能嫁給一個知根知底的人,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

    文怡聽到這話,心裡不由得念了一句佛,接著又有些氣惱:可柔到底說了什麼,才會引出文嫻這番話來?

    只聽得可柔用略帶驚惶無措的聲音道:「五姐姐,我並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聽到別人的議論,心裡為姐姐感到委屈而已……」

    文嫻輕笑一聲:「我知道,好妹妹,這些日子以來,就只有你願意陪著我,開解我,我心裡念你的情,不會想歪的。」

    可柔略沉默一會兒,方才道:「姐姐既已經有了主意,妹妹也不好多說了,只是心裡仍舊擔心……柳家雖然是主動向姐姐提親的,但這未必是柳表哥的意思,不然也就不會病了一場。昨日……他雖說是當著眾人的面暈倒了,大家都說是因為他身子虛弱的緣故,但只瞧他後來觀禮時的氣色,就知道……當時為著他暈倒了,眾人都沒再提起六姐姐,焉知他這不是故意為之?六姐姐又不在,他寧可引得柳太太擔心,也要暈倒,姐姐叫妹妹如何不擔心?更何況,我那日從柳家大小姐那裡聽說了一些事……」

    文嫻似乎有些緊張:「什麼事?」

    「說是……柳表哥在家裡,把從前侍候他的丫頭都攆了,換了幾個新挑的,個個都長得有幾分像六姐姐,長得最象的兩個還被收了房,這兩個丫頭都是刁鑽性子,還在柳表哥面前進讒言,說若不是為了姐姐,六姐姐早就跟他定親了……」

    光當——屋裡似乎有人打碎了杯子。屋外,文怡緊緊地握住了拳頭,心中有個念頭破土欲出——

    可柔還在哭泣:「五姐姐,為何你我姐妹都是這般命苦?我被親人相逼,要嫁給不堪之人,你的未婚夫婿,又這般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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