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於望族 卷一 望族孤女 第一百六十九章 那個男人
    第一百六十九章那個男人

    查玥卻似乎並未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只是不耐煩地道:「你管那些人為何要選中她們?我還巴不得他們沒選中咱們家的莊戶呢省得受罪」不過她到底還是大家出身,知道康王世子的身份貴重,自己本就理虧了,若是再有什麼變故,勢必難以交待,因此,即便再不情願,她還是吩咐莊頭,多派幾個人在主院外頭守著,留意那兩個婦人的家眷,省得有什麼差錯。那莊頭領命去了。

    那兩個婦人做事還算利落,並無異狀,她們的家人看起來也都是本份老實人,查玥聽了下人回報後總算放下心來。她被氣了半日,此時天色也不早了,明明是特地請了朋友來玩,卻鬧了這麼一出掃興的事,她頗覺臉上無光。似乎是存心要洗涮這個屈辱,她熱情地留眾人定要在莊上住一夜,還道:「莊子後頭的校場已經收拾好了,靈兒不是說好了要跟李姐姐較量一番麼?那裡還有溫泉,有乾淨的院子,大家好好泡一泡,去去乏,大冷天的泡溫泉最舒服了泡完就在那裡吃飯莊頭家的已經收拾好各色野味與新鮮瓜菜,都是莊子上特地種的,除了供奉宮裡,京城再沒有別家能吃到,你們可不能錯過別擔心有閒雜人等,後莊我已經叫人清了場,還讓家裡的婆子看守好了,不許放一個男人過去的。咱們儘管放心去玩」

    其實文怡等人此時早就沒有了遊玩的心思,只是查玥大力相邀,她們也不好掃興,阮孟萱便道:「大白天的去泡什麼溫泉?咱們往校場上玩一玩吧。」文怡卻有些擔心:「放著那位世子在這裡,不要緊麼?」

    「有的是人侍候他,咱們儘管樂咱們的去,你別掃興」查玥挽起文怡的手,硬是拉了眾人往莊後的校場去,看到那裡果然已經陳設好各色弓箭兵器,當中不乏精品,幾個將門出身的女孩兒都起了興趣,連李冬瑞也興奮地這裡摸摸,那裡摸摸,被李春熙轟了出去:「這裡都是女孩兒,你在這裡做什麼?往莊外逛去吧少惹禍事」

    李冬瑞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地走了,卻又趁他姐姐不備,悄悄拉了文怡一把:「好姐姐,我午飯也沒吃,餓得慌,怎麼辦?」

    文怡對這些兵器沒什麼興趣,又想著今日是自己領了他們姐弟前來,還連累他小小年紀便招惹上一樁禍事,心裡已存了五分愧意,聽了他的話,便忙道:「是我疏忽了,方才吃飯的時候,你就不在,撐到這時候已是不容易了。我去跟查小姐說一聲……」

    「別……」李冬瑞急了,抓了抓腦袋,「顧姐姐,你別跟查小姐說呀,她對我甚是厭惡,一定沒好臉色況且她一動,我姐姐就知道了姐姐說了不讓我待在這裡的……」

    文怡皺了皺眉,只是臉上還掛著溫煦的微笑:「不妨事,你姐姐只是怕你在這裡不方便罷了,又不曾攔著你吃飯,她雖對你嚴厲些,其實還是很擔心你的。」從李春熙的言行中,她隱約能體會到對方的一點心思。不讓李冬瑞與這些女孩兒們混在一起,是怕有人——特別是那位查小姐——再誤會他貪花好色,壞了他的名聲;叫他往莊外逛去,是暗示他不要再接近那位世子爺吧?只可惜李春熙的語氣太硬太冷了,畏姐如虎的李冬瑞未必能聽出來。

    李冬瑞縮了縮脖子,膽戰心驚地看了姐姐的方向一眼,不停地搖著頭。雖說有顧姐姐幫著說情,他大姐不會對他如何,但一旦顧姐姐離了他家,天知道大姐會怎麼折騰他?他還是聽話的好……

    文怡見他堅持,也不好多說什麼,想了想,便道:「我與你回方纔那院子去,午飯還有好些點心菜餚剩下呢,叫查家的丫頭婆子去熱一熱,暫時對付過去好了,就是有些委屈了你。」

    李冬瑞頓時眉開眼笑:「不委屈,不委屈,我在家也常吃剩飯呢能吃飽肚子就好,就算是冷飯冷菜也不打緊」

    文怡歎了口氣,尋機跟查玥打了聲招呼,只說有些累了,想與李冬瑞同行返回宅內歇息。這時候龍靈正鬧著要與李春熙比槍法,眾人起哄,正是熱鬧的時候,因此查玥也沒放在心上,只派了個丫頭陪他們同行。

    文怡一行三人返回方纔那處宅院,離門口還有一段距離時,正好瞧見一個中年男子站在大門外,聽到腳步聲,飛快地抬頭看了他們一眼,眼中精光一閃而過,接著便立時低下頭去。文怡覺得有些不對,轉頭望去,只看到他一臉老實巴交地站在門外,束手而立,無論長相還是穿戴,都儼然是尋常莊戶的模樣,她方才看見的那抹精光,彷彿只是錯覺。

    文怡停下了腳步,查家的那名丫頭也看到了那名男子,便開口問他:「你是什麼人?在這裡做什麼?」

    那人低頭恭敬地道:「小的……小的老婆在宅子裡侍候,貴人想現烙的餅吃,小的老婆叫小的送爐子過來的。」

    那丫頭一聽便知道是誰的手筆,受了主人的影響,她自然也對那位世子爺生不出好感來,冷冷地吩咐:「在這裡候著,不許亂走」便回過頭客客氣氣地請文怡與李冬瑞進門了。

    文怡經過那男人身邊時,特地悄悄兒打量了他的手一眼,發現此人十指乾乾淨淨,指甲也保養得很好,絕不是農戶或是手藝人該有的手,中指與食指之間隱約還能看到繭子,更像是常年拿筆的人物。她眉頭輕皺,把這件事暫且記在了心裡。

    他們去了側院的廂房,丫頭很快就讓廚房送來了一個大食盒,裡頭放滿了菜餚點心,而且都是熱的。不過到底是過了飯時,東西都是午飯時吃剩的,大都是包子饅頭等物,也有幾樣肉食,因為特地收拾過了,因此並不顯得狼狽。李冬瑞就著熱湯,迅速吃了個飽,心滿意足地坐在椅子上攤開手腳直歎氣。

    文怡看得好笑,便叫過那丫頭:「跟李表弟出去的小廝們興許也沒吃飯呢,若是還有剩的熱飯菜,能不能請你給他們送一份去?」

    「顧小姐言重了,是奴婢們疏忽了,奴婢這就讓人送去。」那丫頭盈盈一笑屈膝行了個禮,便叫人準備去了。李冬瑞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一躍跳起來:「我送過去吧,不敢勞煩姐姐們」然後飛快地用衣裳下擺裝了半盆子饅頭,又揣了兩個菜碗,一溜煙出去了。

    文怡看得好笑,少不得替他賠個禮,卻又想起了另一個同樣出門騎馬錯過午飯的少年來:「康王世子那裡……可曾送了飯過去?」

    那丫頭立時就收了笑容:「顧小姐不必擔心,世子爺方才不是說要吃烙餅麼?餓不著的。奴婢去問廚房一聲就好了。」說罷轉身就走,但她去的方向,分明不是廚房。

    文怡皺了皺眉,只覺得查玥怠慢那位康王世子,還算有些倚仗,但查家的丫頭怎麼也如此大膽?就不怕貴人怪罪下來麼?況且那位世子爺雖是任性又愛胡鬧,有些惹人厭煩,但該有的禮數還是要守的,好歹也是位客人

    想了想,她將視線轉到桌上剩下的點心上來,見有一碟子精緻的包子,因是玫瑰餡兒的,李冬瑞嫌太香甜了,就沒動過,此時還是熱的。先前那位康王世子還說想吃玫瑰膏子開胃呢,不知是不是特別喜歡這個口味?她猶豫了一下,便把那碟包子放進食盒裡,再添上一碟李冬瑞沒動過的點心,蓋嚴實了,提著往主院的方向來。

    主院門口守著幾個查家的家人,還有幾個婆子等候差遣。文怡也沒多事,只是將那食盒遞給她們,讓她們傳進去,便轉身打算離開,只是掃過院子裡的一個人影時,腳下不由得頓了一頓,心中生疑:那中年男子不是在大門外等候的麼?怎的也進來了?

    她看著那男子進了屋內,他老婆與另一個婦人反倒守在了門口,心下更是狐疑。

    細想之下,這位康王世子會特地跑到查家的莊上來玩,又忽然墮馬,總讓人覺得有些古怪,而他不要查家莊子的僕從侍候,卻要從莊戶裡挑人,偏偏挑中的又不是查家莊子的人,只是前兩天剛來借住的……她想到那個中年男人的手指,心中緊了一緊。

    罷了,若這位康王世子是有意為之,她不過一個尋常女子,又何須尋根問底,與他過不去?這些金枝玉葉,有幾個是老實不惹事的?橫豎不與她相干,還是當作沒察覺的好……

    朱景深翻著手裡的賬簿,有些煩躁:「今年一年功夫,就只有這些收益?你們該不會是哄我的吧?」

    那中年男子慌忙跪下道:「屬下不敢屬下已經遵照世子的吩咐,在京郊購置上等良田農莊,只是這兩年年景不好,因此地裡收成不佳。且京城周邊的田地,但凡是好的,都有人盯上了,其中不乏高官權貴,世子爺吩咐過,不許讓人知道我們是康王府的人,因此屬下不敢與那些買主相爭,近兩年來,只入手三處田產,其中一處最好的,因鄭家看中了,屬下只好……」

    朱景深冷笑:「你一個管事,也能代我賣產業了,果然出息得很」

    那男子打了個冷戰,伏下身去,過了一會兒,才聽到朱景深漫不經心地說:「日後再遇上這種事,你只說主人家在外地,你是家僕做不得主,把人打發了就是。他尋不到正主兒,便是找你晦氣,又有什麼用?」

    那男人忙不迭應下了,接著小聲試探地問道:「還有一件事……今年以來,京城周邊的田地越發難買了,倒是城裡的房屋還有些賺頭,若世子爺點頭,屬下可以在京中多買幾處鋪子,不論是自己出本錢做生意,還是租與別人,都……」

    「不可」不等他說完,朱景深就打斷了他的話,「京城裡頭人事複雜,隨便就能遇上王公權貴,若是叫人看出了行跡,報上御前,王府好不容易保下來的幾份產業,又要叫上頭收了去。我如今年紀大了,在宮中不比以往,花銷大了許多,若是再叫人收去這些產業,我就真真什麼事都做不了了萬事以穩妥為上,田產最好莊子也能用來收容王府的人。絕不能在京城裡頭置產,若是京郊沒了合適的上等田產,那二三等的田地也可,或是再遠一些,往東平府一帶找去淮江對岸,也有不少合適的地,便是荒地也不妨事,尋些老實能幹的佃戶開墾也就是了。只是有一點,你要給我記清楚……」他盯著那男子,目光如冰,「這些產業是我的,你只是暫時照看,若不是宮裡不方便,我也不會把契約交給你收著,但若你生了異心,或是妄自尊大,不得我點頭,便擅自處置我的產業,即便你是王府的老人,又世世輩輩都對我們一家忠心耿耿,我也是不能容的,你可記清楚了?」

    那男子幾乎伏到了地上,只覺得小主人的目光射在他背上,彷彿刀刺一般。他心驚膽戰地一一應下,才把小主人丟回來的賬簿重新縛回身上,整理好衣裳,確定外人看不出來了,方才小心地退了出去。經過那兩個婦人時,低低交待一聲:「好生侍候,世子爺若有吩咐,立時報回去」兩名婦人恭敬地應了,竟是絲毫讓人看不出,其中一人是他的「妻子」。

    朱景深仰躺在炕上,四肢大張,有些頭疼地抬手揉了揉額角。若不是遲遲未能得到王爵,王府的產業又落到皇帝的人手中,他又何須容忍這麼一個貪婪愚蠢的屬下……

    侍女小心地提著食盒走了進來,勸道:「世子爺,您別生氣了,王永泰其實還算忠心,不敢胡來的,只不過笨了一點。」又道:「您別亂蹭,臉上才上了藥」

    朱景深沒當一回事,雙手往後一撐,坐起身來,有些疑惑地看向她手中的食盒:「這是哪兒來的?我都鬧成這樣了,難不成查家丫頭還會想到給我送吃食?她沒對王永泰起疑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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