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婕妤似懂非懂地不好再問,而其他人更是一副完全懵懂的表情。我對燕貴嬪說道:「皇后娘娘不是有了身孕了麼?這宮裡,皇后娘娘是最早就得到了藥方的,貴嬪姐姐可以去問皇后娘娘呀。」
我提到了皇后的身孕,頓時,在座的幾個人都收斂了臉上的表情,將想要說出口的話吞回了肚子裡,令我暗暗發笑。看來,這宮裡真的沒有傻子,無論謠言背後再怎麼傳,當面仍舊有個八卦的限度——誰都怕被別人抓住把柄。何況,我的話裡,明顯地在暗示她們,皇后娘娘是服用了這帖藥方,才懷上身孕的。
在大家都沉默下去的時候,一直沒有出聲的蘭婕妤忽然伸頭看了看左右,道:「承乾宮裡的蕭貴人也有喜了,雖然今天她本來沒有資格來看戲,但是因了這個原因,皇上叫她也來了,說是要把賞賜一塊兒辦了——這會兒,怎麼還沒有看見她的人?」
我微微怔忡片刻,一股子高興從心底瀰漫開來。
蕭貴人有孕了?
不知道宮裡還有誰能傳出這樣的消息?皇上說把賞賜一塊兒辦了,必定是和皇后娘娘一起的意思。只是單單一個蕭貴人的話,卻是了不起的殊榮了。希望還能夠有其他的人……
蘭婕妤此話更是讓在座幾個人臉上的神色各異。燕貴嬪嘴唇翕動了幾下。什麼也沒有說,垂下頭去;襄貴嬪更是早早地將臉轉向戲台,做出一副沒有參與我們談話地模樣;而裴婕妤和桂婕妤撇了撇嘴,也不再做聲了。
趁大家都沒有注意,蘭羽看著我淡淡一笑。
這時,從一品的妃子和正二品的九嬪們陸陸續續地來到了長春宮戲台就座。因為懷著一點小小的心思。我的視線偷偷地從她們的腰身上挨個打量過去。
蘭羽沒有提到承乾宮地主位安妃的情況,於是,我首先看的便是安晴。安妃長的如皎花照月、弱柳扶風,她和往常一樣,把小蠻腰勒得細細的。並不像是有什麼狀況地樣子。
接著,我看了其他幾個從一品的妃子,除了延禧宮的官妃動作遲緩、有些可疑之外,其餘人和平常並無二致。我不由想:是否是因為她們已經是從一品的妃子了,即便懷了皇嗣,也不可能再晉封。充其量只能得些賞賜,所以寧可不討這個綵頭,以免成為眾矢之的?然而,超一品的三位夫人地位子都尚且空著,我不相信沒有人覬覦這三個僅次於皇后、甚至能夠凌駕於四妃的位子。
我隱隱明白了當年太皇太后特地在本朝增加了超一品三位夫人位的用意。在如此擁擠的後宮,假如高懸的位子上全部坐滿了人,那麼對於底下的人來說,生活還有什麼奔頭?
九嬪我不熟悉。只是在昭陽殿的晨時定省上見過幾次,聽碧月介紹過。大致知道誰是誰、住在哪個宮裡。恰好長春宮的陸修儀出來到了戲台,她地動作遲緩、走動間小心翼翼,叫我的眼前一亮!——陸修儀被列於我整理完彤史後、交給皇帝地名單上,因為,我覺得自己對於她的判斷是十拿九穩的。
我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越看越覺得自己的判斷沒有錯。我情不自禁地想:宮裡一下子有了這麼多個等待出生的孩子。皇上一定很高興吧?太后和皇后一定很頭痛吧?
想著想著,我難免有些幸災樂禍起來。惹得不經意看到我地人,臉上都露出奇怪地表情。
不一會兒,寧夙到了,緊接著,淑妃和賢妃也到了。又等了不多時,遠處傳來動靜,驚動了戲台下已經坐好的宮嬪們。
伴隨著一抹明黃色出現地,是太后、皇后、德妃以及蕭貴人的身影。
我的心裡忽然打了個突——德妃為何會和太后、帝后一起出現?照我的理解,跟隨著皇上的,皆是身懷有孕的宮嬪。
皇帝到了場中,並沒有直接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而是用他那凝固幽深如潭水的桃花雙眸掃視了看台一圈,我感到,當他從人群的夾縫中捕捉到我跟著他的視線時,小小的停頓了一下。
皇帝坐下了,大戲開鑼。我的思緒卻陷入剛才那短短的一剎那,皇帝和我交換的眼神中。皇帝的眼神裡,有感激、有欣喜、有歉意,還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我記得我曾經冒死對皇帝說過,千萬別讓三妃有孕,如今看來,德妃是真的有孕了,難道皇帝目光中的歉意是因為這個麼?
然而,形勢不同了,德妃是否有孕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在做這些謀劃之前,我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成為孕婦團中的一員。如今,有孕的人越多,就越有利於我掩飾自己。而因了德妃的有孕,皇后必然會將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德妃的身上。
思忖間,戲台上演的角抵漸漸步入高潮,詭奇驚險之處惹來戲台下宮嬪們的一陣陣驚呼。
和太后並坐的皇后一直沒有什麼表情,而坐在皇帝左手的德妃驚叫連連、撫著自己的胸口倚在皇帝的身上,就差沒有鑽進皇帝的懷裡了。皇帝右側的蕭貴人顯然是第一次見識這種陣仗,小臉兒禁不住有些發白。
我微微皺了皺眉頭。
今天的節目是三妃安排的,排除同樣有了身孕、不適宜操勞的德妃,今年的中秋佳節可以說完全是由淑妃和賢妃操持的。她們安排了以競技為主的角抵不知是何用心?
皇后見多識廣,自然不會受到什麼影響,而德妃,別看她叫得響,其實內心根本一點都不會害怕。倒是蕭貴人這樣的低位宮嬪,第一次受了恩典到長春宮來看戲……除了我,大家都沒有孕滿三個月,這場戲好瞧了。
所幸蕭貴人也不是什麼柔弱的主兒,臉色發白了一陣子,就緩過氣來。中秋日進入了高潮部分——乾清宮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