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殿,因白日裡陽光通透、光線極好才得此名,夜裡,四牆門窗緊閉,倒顯不出什麼特色來了。然而,這日午夜,本已吹燈熄光的昭陽殿卻又漸次亮起通明的燭火,將昭陽殿照耀得如同白晝一般。而更是有鬧哄哄的人聲從昭陽殿而起,傳達到本已一片寂靜的宮廷內的每一個角落。
我從自己寢宮的後窗翻進去,由著接應的碧月幫我換下了夜行衣。
剛將出外的行頭藏好,在床上躺好,坤寧宮的紛亂就傳到了永壽宮來,只聽在寢宮外值夜的繡綺對人說道:「我家娘娘早就歇下了,中宮這是發生了什麼事?」
一個陌生的宮女聲音說道:「坤寧宮遭了賊,惹惱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這是在進行各宮排查,還請姑娘配合。」
繡綺有些惱怒地道:「我家娘娘正在睡著,難道你們認為賊人會躲在永壽宮麼?」
陌生的宮女沒有說話,我卻裝出剛被吵醒的模樣,睏倦地對著宮外喊道:「繡綺,外面的是誰?」
繡綺答道:「是皇后娘娘派來的宮女。」
我道:「這麼晚了,皇后娘娘派人來必定有要緊事,你讓她進來回話吧。」
繡綺不情不願地應了聲是。
我微微立起上身,衣衫不整地斜靠在床上,碧月見狀在我背後塞了個靠枕。
繡綺領了個皮膚黝黑地宮女進來。宮女掃了我一眼,就低頭跪了下去,口中說道:「奴婢給婕妤娘娘請安,擾了娘娘睡眠,還請娘娘體諒。」
我道:「坤寧宮究竟發生了何事?」
黑皮宮女道:「坤寧宮進了賊人,吵醒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發脾氣了,要大索全宮,誓要將賊人找到。」
我歎了一口氣,語帶同情地道:「原來是這麼回事!現在的賊人膽子真的太大了,前些日子頻頻到永壽宮來。害得我提心吊膽睡不好覺,如今,竟然還敢去坤寧宮,騷擾皇后娘娘。」說著說著,我頗有點感同身受、義憤填膺。
黑皮宮女垂著頭沒有說話,倒是碧月見機道:「皇后娘娘那裡可有清點過?有沒有少什麼東西?」
宮女回答道:「事發突然。皇后娘娘打發奴婢們出來的時候,尚且不曾清點過。」
我點點頭,道:「看來這事,皇后娘娘遲早要稟告皇上,再這樣下去可不行。」
宮女道:「奴婢想皇后娘娘自有主張。」
我看著她道:「這位宮女姐姐回宮的時候,能否替我向皇后娘娘轉達一下我的建議?希望皇后娘娘能夠讓皇上整肅宮禁,這樣,我們這些宮嬪才能夠安
宮女點頭道:「婕妤娘娘地意思。奴婢會轉達的,也請娘娘小心看守門戶。奴婢還要去別的宮裡,就不多待了。」
我點頭,命繡綺送她出去。
當寢宮周圍回復寂靜,我輕舒了一口氣,抽出身下的靠枕。躺回床上。幽幽地問碧月道:「碧月,你怎麼看?」
碧月搬了一張圓凳坐在我的床邊。伏在我地耳邊輕聲道:「不知娘娘在昭陽殿可曾發現什麼?」
由於碧月湊得比較近,她輕輕淺淺的呼吸猶如柔風一般搔弄著我的耳朵,頓時讓我漸漸平復的心情又紛亂起來,一時之間,我不知該從何說起,只是道:「碧月,我在昭陽殿看見昭兒了。」
「昭兒?」碧月的目光一動,「是曾經在娘娘身邊服侍過的那個昭兒麼?」
我點頭。
碧月臉上露出幾分凝重,半晌方道:「難怪奴婢哪兒都打探不到昭兒地下落……」
我接下她的話,道:「原來是被皇后藏起來了。」
「皇后藏一個小小的宮女做什麼?」
我的目光漸漸變得幽深:「你道我是怎麼被發現的?就是在發現昭兒被藏在皇后的昭陽殿之後……我能看的出來,昭兒是被非常嚴密地看守著的,碧月,你猜,為何皇后要這麼做?」
碧月望著我,眸光閃動,顯然在不停地思考中,忽然,她地臉上現出一絲驚駭,卻更加壓低聲音道:「娘娘,您是說……」
我轉過臉去,卻令人幾不可察地頷首道:「就連素雲都不知道昭兒在昭陽殿中,而我又確信昭陽殿裡是有人用了那個藥方的……」既然皇后如此有恃無恐地將藥方公佈,又將自己放在眾人面前,那麼,用了藥方地人必定不是皇后,而是她刻意藏起來的昭兒!
碧月不再說話了,而我也將臉漸漸掩到了床帳的陰影之下。
我們之前都料錯了,皇帝從昭陽殿出來之後,面色不善的原因並不只是皇后想利用他懷上嫡子、而是皇后拿住一個宮女做籌碼,卻要皇帝配合!
這樣,皇帝的心情如何會好?儘管生下來同樣是他自己地孩子——慢著,我忽然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皇帝到底有沒有寵幸昭兒?
照說昭兒地姿色不俗,無論如何,皇帝該是不會堅決抵制的吧……何況,皇帝那日地面色不善,卻沒有十分惱怒的樣子。
我的心下不覺一涼:原來之後,我做了那麼多的功夫,都是白費了。皇帝連皇后身邊的宮女都能夠接受,又怎麼會不樂意皇后生下自己的嫡子呢?
想到這裡,原本自以為得計的我,不由有些心灰意冷。
然而,沉默良久的碧月忽然出聲道:「難怪皇后娘娘要大索全宮,全力排查了。想來,娘娘今天看到的東西是昭陽殿的最高機密,皇后娘娘必然容不得這個機密洩露出去。假如皇后娘娘認定機密將會洩露無疑,就一定會想出別的法子來應付。娘娘,今日之後,您要萬分小心了,千萬別讓皇后娘娘知道今兒個晚上的人是您!」
我默默點頭,卻因為碧月的話而生出了另外一個想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