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人臨場編出來的這個半真半假的傳言,就有如投入石子,使在座的幾個人心中蕩起了一圈一圈的漣漪。
說實話,我也沒有想到安才人竟然如此耳聰目明、靈活機敏。她的表現,更堅定了我的一個念頭。
承乾宮的宮嬪們對柳純藍並非十分瞭解,我想,她們知道的,無非是柳純藍近日裡的一些動向,以及以前那個幾乎舉宮皆知的滑胎事件。
然而,正是因為她們所知不多,才更有了胡亂猜測的餘地。
皇帝確實有讓柳純藍另擇宮殿居住的旨意,而按照她和我的仇怨來說,她也很有可能選中我的莊宜殿。假如,莊宜殿無主的話,她的要求毫無疑問可以得到皇帝的許可。只是現在,莊宜殿中住著一個我,且不論最後的結果如何,單就我和她一樣是從三品的容華來講,就可以引出其他宮嬪的無限暇思了。
——這將會是一場多麼大的熱鬧?
吃完瓜果,我們又東拉西扯了半天,每個人都小心地沒有在涉及這個話題、甚至刻意地避諱著,我卻能看出她們的心不在焉,想來,她們的心思都情不自禁地在這個上面轉悠著。
話不多時,便紛紛起身告辭,我也不留她們。
只不過時候尚早,我便對唯一留下的安才人道:「姐姐,你看我們一起到御花園轉轉可好?我聽說水榭附近從南方移植過來的芙已經有了花苞了。」
開始地時候,安才人的神色很正常。但當我說到水榭時,她的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不自然。
我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現的樣子,接著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我一直生長在北方,早就想見識一下此種君子之花了。」
安才人這才笑著對我道:「既然娘娘對荷花如此有興趣,我自然樂意陪娘娘一觀。」
我吩咐綾綃將融雪軒收拾一下,叫上碧笙和我們同去。同行的還有一直在安才人身邊服侍的一個宮女,就是上次我在麟趾殿遇上、嗓門特別大的那一個,叫做寶蟬。
真是人如其名。
不過。今天寶蟬和其他宮嬪的宮女們一起待在融雪軒樓下。始終沒有開口。所以,當我和安才人下得樓來,才發現今天跟隨安才人地是她。
回想那天我去麟趾殿時,她地舉止,她應可算得上是安才人地心腹了。
為了避免被初夏漸漸灼烈的陽光曬傷,我吩咐預備了兩頂宮轎,分別抬著我和安才人去往御花園。到了御花園的門口。我命轎夫落轎。因為御花園內樹木蔥蘢,我預備一路閒逛進去。
我剛剛走出轎子,就看見另有兩頂宮轎一路逶迤而來。不知轎中是誰,我便站立原地等候,想和轎中的宮嬪打個招呼,以免自顧入園,給人落下無禮的印象。
然而,我萬萬沒有想到。這兩頂宮轎中。載得分別是柳容華和景陽宮的那一位安才人。
自從滑胎事件過後,我幾乎沒有和柳純藍面對面地遇上過,即便相遇。也是遠遠地就錯開了,想如今這般撞上,也許可以稱得上是冤家路窄。看來,在這宮中,一個人真的不能過多議論他人地是非。這不,剛剛利用了她樹了一個幌子,緊接著就看到本人了。
對於那件事,我的心中並沒有什麼心結,但是柳純藍就不同了,這下乍然遇見了我,她的臉色自然十分難看。我裝作毫不介意地笑著上前和她打過招呼,客氣地說了幾句恭喜的話。然後,將目光轉向了景陽宮那位安才人。這位安才人何時和柳純藍走得這麼近了?我有些小小的好奇。
但是,很快地,我便發現這位安才人的臉色也有些不妥,似乎是看到了什麼她不願意看到的東西。剎時,我只覺得她和柳純藍的臉色都十分精彩好看,不由起了些許玩鬧之心——容華對容華、才人對才人,偏偏兩位才人還都姓「安」。
我不由笑著道:「今兒個真巧。」
柳純藍冷冷地道了句:「可不是真巧麼?」然而,這話卻不是對我說地,而是對著她自己身邊地安才人,「我們今天運氣真背,一出門就碰上了不想看見的人。」
柳純藍的這句話可謂意味深長。她不想看見地人自然是我,那麼,安才人不想看見的人,莫非是一直在我身後一聲不吭的那一位?
我不由轉過頭去,看了看我宮中的那位安才人。心中想道:她見到柳純藍沒有過來見禮,也是件奇怪的事情啊。
這時,一個奇大無比的嗓門開了腔,頓時將我嚇了一跳。只見寶蟬躬身在柳純藍的面前,大聲道:「奴婢給容華娘娘、給才人娘娘請安。」
安才人這才白著臉上前:「見過容華娘娘。」
柳純藍沒有說什麼,倒是她身邊的那位冷哼一聲走開了。柳純藍忽然笑起來,繞過在她面前躬身的安才人,逕直走向御花園。
我扶起安才人,小聲地問道:「姐姐,這是怎麼回事?你和景陽宮的那位……」我故意沒有將話說完整。我也不指望安才人會回答我,會這樣問,只是為了表明我並不清楚這件事情,只是為了表達簡單的關心。當然,回宮之後,我會向碧月打聽。
果然,安才人抬眼望了望我,卻什麼話都沒有說。
反倒是寶蟬走上前來問道:「娘娘,你是不是有哪兒不舒服?」
安才人臉色蒼白、似乎是極為吃力地點了點頭。
寶蟬連忙攙住她的另外一邊手臂,關切地問道:「娘娘,那您現在是否回宮休息一下?」
安才人想了想,抱歉地看了我一眼:「娘娘,我身體有些不適,恐怕沒有辦法陪您逛御花園啦。」
我連忙道:「不妨事,既然姐姐身體不舒服,就趕緊回宮休息。」我伸手招來還沒有離開的宮轎,「這裡回宮還有段路程,姐姐坐我宮裡的轎子回去吧。」
安才人點了點頭,道:「謝謝娘娘。」便由寶蟬扶著上了宮轎。
看著宮轎抬著安才人漸漸遠去,我冷冷地向御花園中投了一瞥,伸手招來另外一頂宮轎,對碧笙道:「走,我們也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