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作一驚:「姐姐是指……」
寧夙收回目光,面無表情地道:「那位,可是個真真正正的狠角色。」
我的表情更形驚駭:「姐姐,你是說……?」
寧夙道:「皇上在位五年,至今仍舊沒有子嗣,你道是為什麼?」
我有些傷心地道:「妹妹自知不可能有人像我這麼笨的,好好的就……」我小產的原因早就在宮中傳開,幸災樂禍者有之;嘲笑鄙夷者有之……此時,我故意說出來,然後,又硬生生地將就要滑出眼眶的一滴眼淚逼了回去。
寧夙道:「妹妹也是受害者,如果不是經歷連番挫折、受了那麼多打擊,正應了那位大夫口中的刺激,孩子也不會撞一下就沒了。不過,妹妹的不幸中自有大幸,至少,不是由別人動的手,對於以後的子嗣是沒有妨礙的。」
我暗暗點頭贊同寧夙分析地精到。然而,我又暗暗驚詫:自己什麼時候能做到故意將這種事拿出來說,博取別人的同情了?
無論如何,經過這一番比較,相信寧夙不會對她所瞭解的情況有所保留了。而且,無形中,我又凸顯了自己的價值。
果然,寧夙道:「妹妹以後再懷上子嗣的時候,可要加倍小心了。」
我臉一紅,道:「姐姐說笑了,妹妹哪兒還能有這樣的運氣呢?再說,關於方才姐姐提到的事……妹妹至今仍是雲裡霧裡地。即便老天爺再次垂憐,妹妹也不知道該如何小心、該防備誰。」
寧夙不疑有他。道:「你進宮才大半年,不知道這些也是正常的。」我想,她心中可能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後宮雖然和朝堂聯繫密切,但是沒有渠道的宮嬪是無法知道朝堂上發生的事的,就更無從將二者聯繫起來。
其實我明白寧夙話中所指,但是我想聽聽她究竟怎麼說,才好判斷出,她究竟是屬於何方的勢力?或者說。確實是像她表現出的那樣。在宮中一人獨行。
想必接下去要說的一番話在寧夙地心中醞釀已久。我話音剛落。她就接過我地話,說道:「你說,一個能下地去手害死自己親孫的人,心會有多狠?」
雖然早有預料,我的心仍舊止不住的顫動。因為我的心中始終存著最後一絲幻想,認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能令一個人做到這種地步、狠毒到這種地步。但是,顯然我錯了。這個世界上的人。真的分成很多種。
寧夙緩緩道:「所以,那位是個不折不扣地狠角色!只是,這麼多年,這宮中都沒能有孩子降生的事也不全然是她造成的。每個人都想壯大自己的勢力、去爭奪更多的榮華富貴。在自己無法更進一步的時候,打壓別人就是最好的法子。」
我插言道:「妹妹聽說皇后娘娘……也曾經懷過子嗣?」
寧夙冷嗤一聲:「作為正宮娘娘,假如從來沒有過一兒半女,她的地位早就風雨飄搖了。」
我又道:「皇后娘娘地父親是宰相大人,當不會……」
寧夙望了我一眼:「你是說廢後麼?」
我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認真地注視著寧夙。
寧夙道:「皇后娘娘是太皇太后娘娘親自挑地。太皇太后娘娘尚在的時候。還不會有什麼問題。如今,太皇太后娘娘不在了,誰能說得準下面還會發生什麼事?」
想不到。和我互為仇敵的皇太后竟然也有和我有志一同地地方。
原先我想,要對付太后,就必須將自己拔升到一個可以和她相抗衡的位置上,皇后娘娘一直對我不怎麼友好……在宮中幾乎到處都是敵人的情況下,我只有盡量化敵為友、圍攏一切可以圍攏的力量,去對付不可能和我化干戈為玉帛的敵人。而皇后就是這樣一個我要對付的人,只是想不到,我的大仇竟然會和我志同道合。
儘管我想明白了這些事,然而我還是遲疑地說道:「這麼嚴重的事,不可能說辦就辦吧?皇后娘娘失去了一個孩子,以後總還會有的……」
寧夙冷笑:「為何我說那位是個不折不扣的狠心人?就是因為皇后的孩子是那位弄掉的。」
我立刻想起,我在翠微殿挨得那頓打……
看到我有所懷疑的目光,不待我問,寧夙就解釋道:「皇后娘娘懷上子嗣還在我之前,那時,宮中根本就沒有幾個宮嬪。而且她做的很明顯,只是叫人拿不住絲毫證據,讓太皇太后娘娘無奈之極。」
我終於明白皇后對於太后的仇恨是從何而來的了,恐怕,皇帝對太后的隔閡也是從那個時候產生。只是,太后為何要如此做?
一個令人驚怖的答案剎那衝撞起我的心。——假如那日太后在太皇太后榻前說的那句話是真的,那就實在太可怕了!而作為眼下宮中唯一知道這件事的人……我按壓下心中的驚懼,努力平靜地望向寧夙,問道:「那柳嬪……」
寧夙道:「那很難說是誰。是她或不是她都好,總之,在她開了先河之後,現在宮中的風氣已經這樣了。似乎是,誰都敢於下這種毒手。」
我幽幽地長歎了一聲。
這樣看來,在這座後宮中,最可憐的人竟然是那個我眼中薄情寡義的皇帝。是否他對宮中的女人少有真心,也是出於這個緣故呢?
我忽然又有了一個驚人的聯想:皇帝他究竟知不知道他有可能並非真正的皇室血脈?畢竟,祖母下手謀害自己的嫡親孫兒不是什麼會經常發生的事啊。
寧夙不知道我在想這些,見我不語,又開口告訴我道:「柳嬪因為籌辦這次壽宴的事,近日頗得太后娘娘的歡心。」
我心道:有什麼用?兵部尚書大人和宰相大人同氣連枝,太后又是弄死太皇太后的真兇。太后怎麼可能真心對柳嬪寵愛有加?一切不過只是表面文章。
然而,表面上,我仍舊問寧夙道:「柳嬪不是一直和皇后娘娘走得很近麼?這麼一來,皇后娘娘如何想?」寧夙道:「柳嬪想兩頭討好,由得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