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瑞珠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一下子什麼都明白了——宮中,從來都不會缺乏有野心的女人。雖然,此時的瑞珠髮釵散亂、衣有皺褶,但是仍舊可以看出精心打扮過的痕跡,因為她穿著一件對於她來說極盡艷麗的衣裳。
種種原因之下,我第一次認真打量於她。
瑞珠長著一張鵝蛋臉,皮膚略黑,五官單看並不十分起眼,但是組合在她的臉上卻很流暢和諧。我想,這也是當時我沒有考慮太多,就令她暫時接替紅情工作的緣由——她的臉龐長得並不出眾,看上去卻使人感覺舒服、順眼。經過刻意的打扮的她,雖然不能說容貌出眾,卻足以引起皇帝的興趣了。
此時的瑞珠,戴著她最名貴的首飾、穿著她最好的衣裳,等待著我發落。雖然她神情黯淡,我卻沒有從她僵硬的表情中找到幾分悔意。
我反反覆覆地打量她、用探究的眼神盯視她,直到她終於因為承受不住我的目光而垂下了頭,我方用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開口道:「誰來說?」
我料定瑞珠不會主動交代她的所作所為,便示意碧笙先將發生的事大致對我講一遍,然而,碧笙尚猶豫不決地沒有出聲,沈秋笛沉聲道:「娘娘,碧笙姑娘去給紅情姑娘換藥了,皇上來的時候,除了瑞珠,就只有奴婢在這裡了,請娘娘容奴婢稟告。」
我點點頭。
沈秋笛道:「皇上來了之後,見娘娘不在,就說要在清梅堂中等候您歸來。奴婢便去為皇上準備雪梅茶,並吩咐當時在自己屋中的瑞珠趕緊來到皇上跟前伺候。誰知,當奴婢端茶回到清梅堂的時候,就見到瑞珠打扮成這副樣子,跪在地上,而皇上……似乎很生氣。」
我的雙目一凝:「難道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就只有瑞珠知道了?」
沈秋笛道:「沒進清梅堂之前,奴婢隱約聽到皇上幾句話……所以奴婢大膽猜測,是瑞珠想引誘皇上,卻不知為何惹得皇上大發雷霆。」
看著跪在地上尤垂著頭的瑞珠,我忽然笑起來,道:「瑞珠,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想你是不會告訴我、也沒臉告訴我了,是吧?」
聽我如此說,瑞珠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我想我所料應該無差:瑞珠想引誘皇上,卻不料哪個環節出了錯,沒有得逞,反而遭到了皇帝的呵斥。
我頓時無比好奇她究竟是哪步行差踏錯了,引起了皇帝的反感。照說,那個長著一雙桃花眼的多情皇帝是不會拒絕任何人投懷送抱的。然而,我也知道,沒有其他人在場的情況下,想要瑞珠說出真實情況無疑很難,而另一位清楚此事的人,我又萬不能去問。
想來想去,我吩咐沈秋笛道:「將寶珠、昭兒、篆兒她們三個都叫過來。」今天,我就將此事和欽安殿帶回來的問題一併處理了吧,誰去誰留將會有個結果。
瑞珠引誘皇帝的事自然不能瞞過莊宜殿的人。當寶珠、昭兒、篆兒被我招至清梅堂,看到跪在我面前的瑞珠時,都面露驚懼。
我一言不發地注視著她們,直到屋內的空氣漸漸冷凝,才和顏悅色的開口道:「想必今天的事你們都有所耳聞,也許會知道的比我還清楚,我就不重複了。找你們來,是想知道你們各自對於這件事的看法,你們都給我說說吧。」
聽了我的話,仨人頓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也許,她們不明白的是,為何我還沒有處置瑞珠,就叫她們來問話吧?主子會想瞭解奴才的想法本就是一件奇怪的事——發生事情的時候,不是應該立刻懲戒當事人、並將其餘人等威逼恐嚇一番麼?
見她們個個膽戰心驚的樣子,我只好點名了。我先衝著寶珠含笑問道:「寶珠,你是怎麼想的?」
被我點到名字,寶珠渾身輕輕一顫,目光在我和瑞珠身上游移半晌,忽然似下了決心一般咬牙道:「瑞珠忘恩負義,奴婢看不起。」
寶珠和瑞珠平日裡的關係最好,關鍵時刻卻想撇清關係?我淡淡哦了一聲,笑著追問道:「瑞珠如何忘恩負義?」
寶珠再也不看地上跪著的瑞珠,憤恨道:「娘娘平日裡對我們都不薄,她卻趁娘娘不在的時候勾引皇上,這不是忘恩負義是什麼?」
我沒有任何表示,又問昭兒:「昭兒,你覺得呢?」
昭兒沒有像寶珠一般「大義滅親」,而是哆哆嗦嗦地細聲道:「奴、奴婢不知……」她壓根沒有抬眼看我,更沒有看任何人。
我只好道:「昭兒,你把臉抬起來讓我看看。」這個宮中不會有無端膽小至此的奴才,她如此表現,說明她的心中有鬼。
果然,對於我這個無比簡單的要求,昭兒囁嚅道:「奴、奴婢不敢。」
我道:「這件事和你無關,你有什麼好不敢的?還是你就之前知道瑞珠會這麼做,卻答應了她不告訴任何人?」
昭兒立刻抬起頭,一雙大眼裡滿是驚慌失措,她急急分辨道:「娘娘,奴婢之前並不知道此事,請娘娘明察。」
我卻不再看她,而是掃視著她們三個人的臉龐,雲淡風輕地說了一句:「還有誰曾經有過和瑞珠一樣的打算?」我注意到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昭兒臉上的顏色整個都變了。
我又將目光定在篆兒身上,問道:「篆兒,你看呢?」
篆兒恭恭敬敬地向我行了個禮,方不卑不亢地道:「回娘娘的話,此事奴婢本不該議論,但是既然娘娘問起,奴婢就只好說幾句——在奴婢看來,這件事和自己並沒有什麼關係,奴婢只知做好自己的分內事,盡心盡力地服侍好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