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相貌削瘦枯黃的中年官差抓起盤中最後的一塊牛骨,咬了一口肉。
「那是當然。李爺我早在縣城裡發現那匪首的時候,便往他身上灑了『三日不去散』,知道這玩意是什麼嗎?這可是縣城裡『採藥堂』赫赫有名的追蹤藥粉,只要散上那麼一點點,」
姓李的官差用小指頭比劃了一下,頗有得色的繼續說道:「三日之內,管那匪首逃到哪裡,李爺我都能把他揪出來。不過這東西旁人是得不到的,要不是我跟採藥堂的李大善人是親戚,也弄不來這個。」
「李爺和採藥堂的李大善人是親戚?」
眾官差們紛紛露出驚容,發出一陣大驚小怪的驚呼。
雖然他們早就從李官差的口中,遠不止數百次的聽到這事情,早就膩的要反胃了。但是他們知道他們的頭子就好炫耀這層關係,所以次次都露出一副動容和驚歎聲,來討李官差的歡喜。
說起來,這採藥堂在竹岐縣城也是很有名望的。它主業是做採藥,擁有良田數千傾,門麵店鋪數十間,門客學徒上千人,家大業大,是竹岐縣第一豪強大戶。
據說採藥堂的堂主李大善人,早年是江湖中亡命之徒,在竹岐縣境內凶名極盛,後來洗手上岸不再打打殺殺了,拜入了平州境內赫赫有名的藥王幫,成了藥王幫下屬的採藥堂的堂主,為藥王幫供應藥材,還在江湖上博了一個李大善人的稱號,現在更是成了竹岐縣城的首富豪強,威勢極重,和竹岐縣城的縣太爺也是平輩論交。
但是知道李大善人底細出身的竹岐縣城百姓,都會在背後暗罵他一聲吃人不扒皮不吐骨頭的大惡人。整個縣城就數他最是惡透了,連瘋狂收刮民脂民膏的竹岐縣城縣太爺都沒他一半那麼惡。
眾官差們都知道這些,可不敢說出口,只敢沒人的時候在心裡叨念一下。
這採藥堂在竹岐縣城的豪強地位,絕不是他們這些到處跑腿累死累活抓強盜的縣衙窮官差能比的。不要說堂主李大善人了,就算隨便出來一個高級一點的師傅,都能在他們這些官差面前頤指氣使。
一名年青地官差見李官差地酒碗已經空了。連忙捧起桌上大罈酒。給滿上。剛好斟滿酒碗地邊緣。一點不多一點不少。倒酒地功夫顯得嫻熟無比。
他討好道:「李爺。我昨兒聽說一件事情。採藥堂這幾天好像要在縣城裡公開招收一批歲數在十二歲以下地採藥童子。您老能不能幫忙說一聲。讓我家侄子進去學門手藝?小弟我這一生絕不忘李爺地恩情。」
其他地官差們也紛紛停了下來手中地酒碗。屏息傾聽。他們誰家沒有個兒子。侄子什麼地親人啊。要是能讓自己地子侄兒在竹岐縣城第一豪強大戶採藥堂謀個好生計。也有個盼頭。過上舒坦日子。
就連躲藏在涼棚一側陰影處地葉秦。聽到那官差說。竹岐縣城採藥堂要公開收十二歲以下地採藥童子。一怔。心中也怦然急跳。隱隱地覺得這是一個機會。
葉秦立刻不顧危險。從亂草窩裡探出半個頭來仔細聽那些官差說話。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李官差正大口咬著牛肉骨頭。聽了這話。到了嘴巴地肉骨也頓時停了下來。露出難色。「這個麼。採藥堂要公開收採藥童子。是有這麼回事。不過。做採藥童子。這可絕不是什麼好差事啊!」
說到這裡,他想到了什麼,又不說肯了。
李官差一向喜歡在眾官差們面前吹噓他和李大善人的親戚關係,但是一提到採藥堂的事情,他卻常常閉口不多說半個字,似乎有所顧忌。
眾官差們可急了,到這節骨眼上,怎麼就不說了呢。平時不說也就罷了,現在採藥堂要招募童子學徒,這種好事也不是天天能見。
他們紛紛上肉勸酒,輪番討好道,「李爺,您老是李大善人的親戚,這裡就數您老最熟悉採藥堂了。就給咱們兄弟們說說這採藥堂的事情,怎麼才能進去?」
一碗一碗的酒肉端上來,李官差禁不住眾人的勸,道:
「也罷,兄弟一場,李爺我今兒就教你們一個乖,免得你們日後吃虧,怪李爺我事先沒提醒一下。這採藥堂分兩個副堂:內堂、外堂。外堂專門訓練一批採藥人,去深山、老林、險峰、溪澗,最是險惡的地方去採摘野生的草藥。內堂負責點藥、鑒藥、曬藥、切藥、製藥、看門麵店鋪,運送藥品什麼的,平時都待在縣城。
要是有門路有錢財,托個關係進內堂,那可爽了,坐著拿錢享福啊,比咱們這些累死累活、刀口舔血的官差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可要是進了外堂口,嘖嘖,裡面究竟怎麼樣我不能說,別說李爺我沒提醒大家,那上山採藥的活兒,可是十個裡面能活下一二個算不錯了,比咱們這些當官差的還淒慘。
這採藥堂是咱平州境內第五大江湖幫會——藥王幫的一個堂口,幫規管的嚴厲,很多內幕消息不會輕易對外人透露。兄弟們家中要是有子侄,盤算著想進採藥堂的,就托門路去進內堂,絕不要去外堂。要是不知道底細,貿然加進外堂去,那是找死。」
眾官差們暗喜,只要知道其中的底細,便好辦了。
至於托門路,面前不就是一條嗎?剩下的就是銀子的事情了。托李大官差的門路,也是要使不少銀子的。這方面有些棘手,他們這些最底層的跑腿官差,平時能撈的油水並不多。有些銀錢的官差,會動動腦筋。沒銀錢的官差,則乾脆放棄了讓自家子侄進採藥堂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