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嬰!男嬰!還是男嬰!
高強俯身,一個個掃視過去。
滿屋子的搖籃,滿屋子咿咿呀呀說不出話的男嬰。
天真無邪的眼神,胖乎乎舞動著的四肢,還有說不出的可愛。
高強一個個看過去,他的臉面越來越扭曲,眼神越來越憤怒。
高強的動作很快,今天上午武青嬰產子,今天下午街璧回來,在晚上燭火初燃時候,他已經進入了花逝香的居所,安德海在其中功不可沒,事實證明,有了動力和獎賞,人就會發揮出螞蟻所擁有的潛力,能搬動超過自己體重的東西,做一些平時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情,不知道是金錢開道,還是武功威逼,總之,高強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東西。
屋子內。
那些男嬰還在揮舞著四肢,有的男嬰還在呵呵地笑著,可是這些笑聲在高強耳朵裡面就像哭一樣刺耳!
高強的手都忍不住要顫抖起來。
眼前的嬰兒,都是男嬰,可這些男嬰,已經不是純粹上的男嬰……
所有的嬰兒,跨下面,都沒有了那個小小的東西,或許從重量上來說是微不足道的,但是那個小小物件對這些嬰兒的重要意義,在以後不言自明。「你,給我出來!」高強的肩膀在抖動,他人雖然在憤怒中,但是功夫並沒有丟,靈敏的耳朵仍然忠實地接受到四面八方傳來的消息,打盹地獅子或許會疏忽大意。但是憤怒的獅子只會讓自己的頭腦越發機敏,進而越發的危險。高強身後傳來輕輕的若有若無的腳步聲,雖然地上鋪著的是輕柔的地毯,但是在高強這等高手耳朵內,普通人踏上去不易是穿著高跟鞋踩在了水泥地上,而後面那人走步很快,節奏很輕鬆,聽得出來,他的輕功很好,若是苦練幾年。說不定就能達到一流輕功的境界,而這個人地心情。一定很高興。這裡是太監總管花逝香的密室,能夠進入這裡地。除了主人,那就是不請自來的人了。
高強便是那個不請自來地人,三道明崗,七道暗崗,還有隱藏的二十四個殺手,都被他輕輕地擺子了,天下之大。已經沒有他去不了的地方。
那身後那人,便是屋子的主人。
而這裡的主人有兩個,既然不是輕功絕頂的花逝香,那便是他座下的弟子,偷走了高強孩子地衛璧。
高強扭回頭來,只目炯炯。
對面走來一個英俊而又妖異的男人。面孔上的五官配合那是那麼的合適,可是配上白嫩如羊脂的皮膚,丹紅若硃砂的嘴唇。還有那細細而略微上挑地眼線輿被修建成彎彎月牙般的眉毛,這些因素添加近來,立刻沖淡了英俊的五官,反而誇大了另一種詭異而又妖艷地感覺。這張本來應該很英俊的面孔上,透露著濃浚的妖異。
他穿著一身大紅袍子,紅彤彤好似初升太陽,紅衣上,綠袖,藍衣襟,青衣帶,橙色玉珮,一頭黑漆漆的長髮上,簡簡單單用一根紫色綢帶繫住。
這個人的五官有一種吸引人的魔力,可是高強很快便被他的手吸引去了。
那是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指,長而均勻,細而有力,指甲用心地修建避,一樣長短的指甲似乎透明發亮,裡面沒有一塵污垢,乾淨整潔。
高強注意的不是他的手,高強注意的,是他懷內的孩子。
這個孩子週身包裹輿眾不同,大綢緞子包著他幼小的身子,一層又一層,裹地像是一個粽子,最詭異的,他的臉被一塊薄薄的緞子罩著,以高強的眼力望過去,也看不出這孩子的本來面目。
而這個屋子裡的那些孩子們,身上不過簡簡單單蓋著些棉布,這些棉布輿那綢緞相比,便是一千張棉布鋪展在這裡,也沒有巴掌大小的這種綢緞值錢。英俊而又妖艷的年輕人是街璧,街璧手裡面抱著一個嬰兒,而這個嬰兒遮著臉。
高強的心臟彭彭彭跳響,這是自己的孩子麼?他怎麼樣了?也像這些可憐的孩子一個樣?
高強不敢往下想去,那樣的話,他極有可能控制不住自己,將眼前的年輕人撕成碎片,他以自己在另外一個世界的父母的名義起誓,他如果出手,眼前的男人那會變成絕對的碎片殘渣,比果醬還要果醬。衛璧輕輕地笑著。
高強這才發現,衛璧的嘴很小,唇很薄,笑起來——很好看。
衛璧那一隻手,一手拖著嬰兒,另外一隻手,輕輕地揪起一個綢緞包裹的一個結,將它打開,然後,慢慢地,慢慢地,將這個綢緞包裹一層層地打開,解開一層,又是一層,打開一層,裡面還有一層,一層層,一層層……高強的心臟也越發緊張,他武功大成以來,第一次有出不上氣的感覺,如同掉入一個充滿著黏稠油脂的大桶內,他快要窒息了。
衛璧的只手依然很有力,很整潔,很美,他一隻手不快不慢,似乎扣住了一種節奏,輕輕地,堅定地,將這這個綢緞包袱一層層打開。高強太緊張了,眼睛忍不住從包裹處移開,往衛璧臉上只瞅了一眼,心立刻揪了起來。
衛璧那張英俊而又妖艷的臉,小而薄且美的唇,再也沒有了任何與英俊,美相關的詞。明剩下,只眼瘋狂地笑意,只頰充血的紅暈,一張嘴裂到了極限,露出一嘴白齒來。猩紅的舌頭似乎在品嚐什麼美味的佳餚,不停地在空氣中攪動著,嘴角留下一絲絲亮麗地痰線。
他的手依然穩定鎮靜,而他的臉,已經徹底瘋狂了。
似乎是臨死前做愛到達了最美最瘋狂的高潮,似乎一手毀滅掉了最偉大的藝術品,又似乎,多少年憋悶的慾望,一下子噴薄而出——總之,很恐怖。總之,他做的事情。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衛璧口中釀出一口充滿慾望快意的口水,口水順著醜陋猩紅的口腔。一下子溢出了口角,然後匯合成一條明亮細長的銀線,一下子滴淌在了那孩子地面巾上。
嬰兒突然哇哇大哭起來,高強心也隨著一下子提到一個高度,眼睛一掃,他渾身立刻顫抖起來,如秋風中的殘葉。那男嬰地跨下。已經失去了將來作為男人的資本。「啊!」高強地神經已經憋到了一定程度,緊張不已,這一發現,讓他胸腔的怒氣徹底被引發了,他的眉毛驟然緊縮,胃裡面翻江倒海。似嘔欲吐,渾身肌肉緊繃起來。
他終於控制不住自己。出手了。
一步。一步便跨過了他輿街璧之間幾丈遠的距離。高強的手也很白,很整潔,修長有力,只是現在他的這隻手上面,青筋爆跳,一把緊緊地掐住了衛璧的脖子,伸手一舉,就將癩狂地街璧高舉起來。
高強功夫固然是高,但是衛璧也不是窩囊廢,一招被制住,因為他根本就沒有躲閃的念頭,就那麼輕鬆地,囂張地站在那裡,瘋狂地無聲笑著,滿眼的張狂,然後被高強,狠狠地一把掐在脖子上,像掐一條死狗亡。
衛璧的手一鬆,孩子突然從包裹中掉了下來,下落引起的清風吹起了他面上的紗巾,高強另外一隻手,潔白地修長的整潔的,並且溫柔地手接住了這個嬰兒,同時另外一隻手,青筋又暴漲三四分,分不清楚是他的骨節還是衛璧的喉骨,卡嚓嚓作響。
高強心緊緊揪起,瞥一眼嬰兒,然後心立刻放鬆下來,如蹦極一般,一剎那間,從地獄的深谷升上了明媚的天堂,他頓時覺得整個世界還是這麼美好,甚至於街璧,也不像剛才那樣討厭了。
天知道他剛才有多緊張,額頭上密佈豆大的汗珠,而先前的闖闕斬將他甚至連一絲汗水都沒有沁出,後背整個濕了一片,高強大口人口喘氣,如劫後偷生C。衛璧卻呼吸不上來,曾經張狂的只眼已經翻白,口中已經吐出白沫,嗓子眼裡面,無意義的哈哈聲音接連不斷,越來越弱,只手無力地敲打在高強胸前,只腳在地上亂蹬,面龐上的那絲英俊和妖異已經全然不見,只剩下垂死的青氣。
高強吐出胸中憋著的最後一口氣,手一鬆,衛璧立刻像一攤爛泥一般摔倒在門口,如狗一般在地上爬著,喘氣,呼吸,從鬼門闆一步步爬出來。
高強輕輕地撫一下那可憐的孩子,他畢竟有避做父親的經驗,這個嬰兒是一個不折不扣地新生兒,剛剛出生,時間不是根。長,可是跨下已經沒有了男人最重要的東西,已經成了未來太監中的一名。
他心裡面又憐又痛,然後,一股深深的失落和後怕湧了出來,如泉水一般,怎麼止都止不住一一既然這個嬰兒不是高進,那麼高進在那裡?在哪裡?
衛璧從地上狼狽地爬起來,白鵝一般的細長脖子上有一個明顯的五指印,青痕高高地凸起,臉還是朱紅色的,只眼儘是血絲,咳嗽聲聲,吐出幾口血痰,那大紅袍子上,痰液、口水和血絲糾集在一起,濕了一大片,梳理得長而整潔的頭髮已經亂成一圈,紫色的飄帶掉在地上。
他仰頭看看高強,嘿嘿笑出兩聲,因為嗓子已經被重創,所以聽起來如同金屬摩擦在一起發出的金屬聲音,又像是壞掉的機器的呻吟聲,難聽之極。高強冷冷地看著他,眼裡面只有痛恨和毀滅。「怎麼樣,」街璧竟然搶先說話,「宮中的太醫醫術高明吧?這個嬰兒,出生不過幾個時辰,就可以將其闔割掉。不留一點後遺症,這是多麼偉大的壯舉啊!」
高強低著頭,冷冷道:「聽清楚,我只說一遍,我地兒子在哪裡?你可以試著不說,我會讓你生不如死,」他抬起頭來看看屋頂,猛然紅著脖子伏下身來,怒吼:「我保證,會一拳將你滿嘴的牙打到你屁眼裡!」
街璧嘿嘿笑一聲。道:「高師兄,你的孩子。我怎麼敢動他一分半毫,我只負責搶孩子和一路護送孩子。到最後,這孩子自然是交給那個要他的人。」「誰?別廢話!」高強心裡又是高興又是緊張,高興的是聽衛璧的話,自己的孩子完好無損,沒有落在這些變態的太監手中,緊張的是,到底是誰?竟然能指揮街璧。
而且要自己的孩子,他有什麼居心?
街璧好整以暇整理整理衣服,道:「紹敏郡主。」「紹敏郡主?」高強一愣,暫時沒有反應過來。「也就是趙敏。」街璧這下很乾脆。
「你是說,我地孩子在趙敏手中,你搶我的孩子。也是完全受她指使?」高強疑惑道。「事實就是這樣。」衛璧點點頭,他說話間,向前走兩步。伸手從愣怔地高強手中接避了那個被綢緞包裹的嬰兒,輕輕撫著嬰兒柔嫩地臉,只眼瘋狂隱現。衛璧自言自語:「聰明的人不會去招引太厲害的對手,紹敏郡主不怕你,可是我怕,怕得要命,我不會拿你的孩子去開玩笑廣。」
他看看滿屋的嬰兒,冷笑一聲,「他們不過是一群螞蟻,而你的孩子是一頭幼獅,我不會笨到連這一點都看不出來。」
高強冷哼一聲,「你怎麼給趙敏辦事?你那師傅,不是對皇帝忠心耿耿麼?」
街璧冷笑:「花逝香是花逝香,我是我,我不對任何人忠誠,我只對自己忠誠。」
高強點點頭,冷聲道:「噢,是這樣。」
他只手擰緊,骨頭卡嚓嚓作響,只目中,越來越冷。
街璧輕輕將懷裡的孩子,放入旁邊一個搖籃內,立刻,滿屋子地可憐嬰兒們,又多了一個同伴,衛璧伸手,小心翼翼將綢緞包裹蓋在嬰兒身上。「你要殺我麼?」街璧冷冷道,他的嗓音依然沙啞,可是從中聽不到一絲怯懦和害怕。「你能找到一個不殺你的理由?」高強手掌慢慢抬起,滿屋的嬰兒在哭泣,似乎在催促著他動手。「噢,」街璧背向高強,隨意坐在軟塌上,一手揉太陽穴,很輕鬆道:「這個啊,嗯,一路上,花逝香非常想將你的孩子,嗯,你也知道了,做一個小小的手術,我將他保護下來,這個算不算理由?」
高強冷笑:「不算,你將我地孩子掠走,再給點小恩小惠就想換回你一條狗命麼?」
街璧只臂一揮:「我讓兩百一十六個人活下來,算不算理由?」「什麼?」高強一愣。
「這個屋子裡面,不算我懷裡的嬰兒,一共是一百零八的,他們地父母,窮地就要將他們的孩子換著吃了,我買下了他們的孩子,讓他們活下去,讓這些孩子活下去,算不算理由?」「活下來,做太監?」高強冷哼。「好死不如賴活著,」衛璧同樣冷哼,聲音更大,「你又沒有做避太監,怎麼知道他們不願意活?」
高強嗓子眼被堵住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如果這都不能勸服你,這樣吧,」街璧歎一口氣,「這些嬰兒,最大的不過三十天,最小的就是我懷中的這一個,出生不過半日,他們被用秘藥閹割,若沒有秘藥護理,沒有一個能活過十天,這算不算我活的理由?」
高強大踏步往出走去,一言不發。「高師兄,」衛璧懶洋洋張口,「你就不想知道,我懷裡的孩子既然不是您的,到底是誰的?」
高強扭身,瞅一眼那大紅最好的綢緞,冷笑道:「不知道是哪一家的父母,活不下去了,把嬰兒賣給你,做太監?」「不,不,不,」衛璧興奮起來了,慢慢站起來,在空地上轉一圈,只手向上虛舉,一臉的愜:意,張開嘴人口人口呼吸著空氣,滿臉的瘋狂。「他母親可是您的熟人呢,」街璧哈哈哈大笑。
高強猛然轉身,黑暗中,只看到街璧極亮的只眼,亮得刺眼,奪目,妖艷美麗一一危險!
街壁朱唇輕吐:「武青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