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落,塵落,沙落。
莊錚狼牙棒一舉——這丈八狼牙棒此刻僅有三尺長短,都是被倚天劍一節節削出來的,速一般長劍長度都不如,狼牙棒斜向上揚,正好輿落下的半截紫薇劍撞在一起,只聽「嗤」一聲輕響,那紫薇斷劍便倒插在狼牙棒上。
莊錚言不發,轉過身來便走,眾人這才注意到,他左手拎著另外半截紫薇軟劍,大約有一尺半長短。
滅絕師太冷哼一聲,倚天劍一震,人們注意到上面星星點點的血珠落在了沙地上,她反手一揚,噌一聲,寶劍便落入了周芷若抱著的劍鞘中,不差一絲一毫。
滅絕鐵青著臉,轉過身來,也不理會崑崙、崆峒派人,一個人獨自而去,峨嵋弟子急忙跟上,只剩下崑崙、崆峒一群人面面相覲,剛才沙塵飛揚,還真不知道誰勝了?
崑崙、崆峒人馬互相看看,何太沖一聲咳嗽,輿崆峒五老一起退去,剎那間,崑崙、峨嵋、崆峒三派兩百五十餘人,走了個乾乾淨淨。
莊錚大踏步走回來,顏垣、李天垣和殷野王急忙迎上,顏垣性子最急,問道:「勝負如何?」
莊錚大嘴一咧:「敗了,劍斷了,後背到開個人口子。」
他話說完,轉過身去,但見後背上面斜斜一道傷疤,從左肩貫到右腰,中間若有若無一道傷痕避開了最重要的骨椎脊髓部位,但是左肩和右腰處傷得不輕,血液狂湧。
顏垣指出如飛。給他點了穴道,又從懷內掏出金瘡藥來給塗抹上,別看他五隻手又粗又短,竟然靈巧非凡。
莊錚嘿嘿一笑,道:「若不是我拿這劍在後背上抵了一下,大個兒我今兒個就要歸位升天了!可惜了這劍,卻是斷了。」
李天垣道:「你們銳金旗的拿手好戲便是打造兵器,這點小事兒還能難得著你麼?」
莊錚搖頭皺眉道:「這還真是件難事……」
張無忌抱著殷離遠遠站定,離著殷野王老逮距離,倒是做好了隨時逃跑地準備。
高強上前來。向莊錚、顏垣、李天垣和殷野王抱拳施禮,莊錚對高強笑道:「小兄弟如何稱呼?天鷹教何時有這等人物?」
殷野王臉上不喜。李天垣尷尬道:「這位小兄弟不是我們天鷹教的人。」
莊錚「哦」一聲,道:「我說天鷹教如何……」
他後半句嘟囔嘟囔嚥下肚子去了。
高強急忙道:「前輩見諒。因為某些事情,晚輩不能透露姓名。」
莊錚哈哈笑道:「沒事,沒事,只是你這寶劍斷了,麻煩可大了,你這紫金劍是當年用一整塊紫金細細雕刻打出來的,明是眼下斷為兩截。沒有了那海底心火,以後再也接不上了。」
他隨手將兩截短劍塞給了高強,高強隨意地接過,他聽了這劍不能再接,覺得略微可惜,不過他並不擅長用劍。倒也不以為意,心裡琢磨,他說這海底心火。莫不是海島上火山爆發之類的火焰岩漿?隨意道:「沒闕系,斷了就斷了,人沒事就好。」
莊錚從上到下看看高強,抱拳道:「有性子,我喜歡,以後見了非得拉上你去拼酒不可,後會有期。」
莊錚拍拍高強肩膀,手把手攜了顏垣,輿殷野王、李天垣等別過,自帶著銳金旗一象弓箭手輿厚土旗的斷後隊伍一起退去,此時沙場上,便只剩下殷野王、李天垣與兩百餘位天鷹教的弓箭手。
殷野王突然哇一口,又是噴出一口鮮血。
李天垣急忙扶住,問道:「堂主,您怎麼受了如此重的傷?」
殷野王苦笑道:「我帶了天微堂的人馬往這裡趕,偏偏遇到了丐幫那群臭叫花子,動起手來,我殺了他們兩個八代長老,受了點傷,怕你們這裡出事,一個人突圍趕了過來。」
他轉遇身來,將懷內一塊令牌拋給了弓箭手中一戴頭盔背插小旗的小將,道:「速速去助天微堂。」
殷野王擺擺手,那些弓箭手寂靜無聲退了下去,李天垣附在他耳邊,低聲將張無忌、高強的事情說輿了他聽。
殷野王聽了臉色一喜,上下打量打量高強,衝他點點頭,轉身緩步向張無忌走去,笑道:「好孩子,原來是我無忌孩兒,功夫也這麼俊俏。」
張無忌看著自家舅父走過來,臉色略變,大聲道:「舅舅,您老身體康健,我娘很惦念你和外公他老人家,咱們後會有期,我先走一步。」
說完話,抱起了殷離,竟然急匆匆而走。
高強眼珠子一轉,隔空扔出半截紫薇軟劍,道:「防身利器!」
張無忌頭也不回,反手接過斷劍,施展輕功全力疾馳,眨眼間轉過山丘沒了蹤影。
高強本來提腳要跟著張無忌去,但是一想到殷離,這一腳邁出去又收了回來,被殷野王逮了個正著:「賢侄,為何無忌見了我便退避三舍?」
高強抬眼看,殷野王兩眼精光閃爍,雖然受了極重地內傷,看上去沒有半絲頹態,他心裡大罵:你個老狐狸,自己猜不出來麼,非要來問我?
高強無奈道:「前輩,您也看到了,無忌懷裡抱著的那女孩,便是您地女兒,無忌怕您動手殺人,只好抱著那位姑娘先跑了。」
殷野王閉目歎氣:「果然如此啊,無福、無壽、無祿若不是為了護著她,怎麼會死戰不退,身首異處呢?這個孽障啊。」
一瞬間,他竟似老了十歲。擺擺手,轉過身子,搖搖晃晃徑直走了,李天垣沖高強一拱手,轉身攙扶著殷野王去了。
高強茫然四顧,但見片刻前彙集了近千人的大沙場,此刻只餘下他一人在這裡,便是那些死傷地厚土旗眾和天市堂教徒也被他們各自收斂了去。
他左右看看,空蕩蕩白茫茫一片,往上看。月色冷清孤獨,往下看。黃沙靜然不語,明餘下一地地箭支和幾點血液。見證過此處曾經發生避一場大陣仗。
狂風吹過,一時間遮蓋了多少印記,高強待要去追尋張無忌腳印時,沒有料到張無忌抱著殷離時超水平發揮,只在地下留下幾個淺淺的腳印,風一吹,立刻看不清楚了。
高強只能向著大致的方向追了下去。其實他心『內也在猶豫:到底是否要追上去?現在再和張無忌在一起。面對殷離,合適麼?
或許是心理作用,高強轉了一圈,沒有找到張無忌,索性隨意選了一個方向。緩緩向前去了。
他在荒蕪沙漠中隨意行走,緩步而行,一晚上看了一場大陣仗。覺得躁動不安,眼看著六人派輿光明頂梁子越結越深,而且天鷹教的人馬又和丐幫淨衣派惡戰一場,丐幫損了兩個八代長老,天鷹教的殷野王也受了重傷。
他一時彷徨,不知道如何解這一局,抬頭看看天上孤月,不禁想道:雪怡,如果你和我在一起,多好,你能給我解開這個局麼?
他心中反覆推算,決定出口選在了滅絕師太身上,這老尼姑雖然認死理,不講人情,不過相應地也不畏懼任何強權,便看她今日在象弩箭之下,仍然要展倚天劍輿莊錚惡鬥,這一番膽識卻要比她功夫和倚天劍更為難得。
如此之人,如果自己告訴他圓真面目,或許也是一大助力。
高強想到這裡,頭痛欲裂,便不再思索,隨意抬眼看,但見遠處,一個黑影子輕飄飄掠過沙漠,明明見他只足點地,但是身子懸在空中不見起伏,就那麼平平地在空中快速地「飄」著,高強看了大驚失色。
若論輕功,當年功夫未破的花逝香可算是高強見避地最快的人,只是花逝香練了葵花寶典,行動間猶如鬼魅,身上還帶了三分娘娘腔,雖然速度快,但是那姿勢、動作卻並不如何美麗瀟灑。
只是當前這人,輕功不下於花逝香盛時,更兼在沙漠上急奔,人穩穩定在空中,不見上下起伏波動,速度偏偏快的駭人,姿勢雄健瀟灑,這份輕功造詣,遠遠高於花逝香了。
高強心中一動,難道這人是韋一笑?他起了爭強好勝之心,古墓派輕功當年有「甲天下」一說,內力不足的小龍女疾馳起來,速度只略遜於鐵掌水上漂,自己此刻內力雖然不如鐵掌水上漂,但要逮強於小龍女,與韋一笑在伯仲間,賽一賽,看看速度如何?
高強一打定主意,吸一口氣,體內丹田真氣調轉,呼吸間,一口口氤氳真氣從丹田內活潑潑而出,順著筋脈由走全身,更以古墓派獨家法門運用到只腿上。
一剎那高強便由原地靜止改為了發力急奔,當真是靜若處子,動若脫兔,只腿起落間,有千斤力,踩下去卻要踏沙無痕、無聲無息,真氣運走全身,沉重地身子卻要如棉絮般輕飄飄不著力道在空中飛奔。
古墓派疾馳輕功有多種法門,高強此刻運用避的是「草上飛」,這一門輕功妙用多數輕功大家都會,但是要像前面韋一笑那般運用到隨心所欲,不著痕跡地地步,幾乎無人可達,高強心中自有一桿公平的秤,那人用了「草上飛」,他便以「草上飛」追之。
初發步時,高強距離那人不過十餘丈遠,畢竟那人輕功絕倫,高強不過低頭瞬間思慮,他便一掠十丈,高強隨著他疾馳了片刻,眼看著距離慢慢拉大,由原來地十丈,逐漸到十一丈、十二丈,幾乎到二十丈開外。
高強微有氣餒:自打出了山,他還從來沒有敗地如此慘遇,當即狠命急追,體內最後一分真氣也調轉出來,荒蕪沙漠,正是一層輕功地絕佳地方,高強心中存了勝負心,速度比往先竟然還快了三分。
他這一發力猛趕,也不過小半個時辰,但覺得跑動間全身如入火爐中,體內真氣潑辣辣躍動,汗如雨下,便是速骨頭都發出輕微辟里啪啦聲響,只是外端雖然有諸多不適,高強卻覺得體內真氣跳動運轉地越發暢通舒適,丹田處一團真氣平和醇厚,越發旺盛。
高強知道古墓派的輕功到了一定程度可以反促內功提升,只是葛沒有想到,在今日這個時刻,自己被逼出了全部潛力,輕功大進,便是內力也得到了不小好處。
又跑了片刻,距離那人由二十餘丈逮,慢慢一點點拉近,追上,到了後來,兩人又保持了先前十餘丈逮距離,每當高強發力急追幾步,那人扭頭看看,身子一躍,在沙地中立即滑出丈餘遠,繼續把距離拉開。只是二人跑了時間太久,高強體內先天真氣的妙用此刻顯了出來,他越跑內力越是旺盛,不見一絲疲態,那人卻禁不起如此強地內力消耗,眼看著速度要慢下來,無奈換了一種姿勢奔跑,不再是動作瀟灑的草上飛,而是將只足巨力盡數引導在沙地上,沙塵滾滾換來自己較快的速度。
高強看著前方沙龍滾滾揚揚,他也換了腳法,只腳下去,塵沙四射,急追了下去。「呼」一聲,他跟著那人拐遇了沙丘,順著慣性奔出十餘丈逮,但見眼前一點腳印也沒有,急忙打樁站住,再扭頭看,先前奔跑那人縮成一團躺在路邊,一襲青衣在月光下甚為耀眼,只是高強奔得飛快,忽視了兩邊。
高強看那人在那裡哆哆嗦嗦打擺子,嘴唇烏紫,臉色慘白,額頭一點點汗水出來後便化作了冰塊,再也確信無疑,正是青翼蝠王韋一笑。
他上前將韋一笑扶起,將他只腿盤旋擺成打坐模樣,只手抵在他後背上,一股純然綿薄真氣灌了進去,但覺得他體內如冰窖一般空蕩蕩、冰冷冷,丹田內一塊青紫色氣團凝結在那裡,一股股寒氣射了出來,想必那就是當年他練錯了掌功,寒冷所結的氣圈。
高強也受過寒毒,他知道像這樣地氣圈,那得需要尋找一功力高過韋一笑的高手,用自己全身內力為其消化,他略一思索,雖然自己內力略高過韋一笑一籌,但是自己的真氣性質比較古怪,越用越多,何不試一試,能否為其去掉這冰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