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強輿楊雪怡所處密室上方甬道盡頭,一個人正如老僧入定一般盤坐在那裡,只目緊閉,一動不動,恍如隨著這甬道一直存在一般,身上透露著古老滄桑的味道,還帶有一絲淒涼的氣息。
這人正是圓真,而他身後,一個青袍年輕人慢慢靠近,弓著腰,大男人畏畏縮縮,正是陳友諒。
陳友諒戰戰兢兢掂著鹿皮手套,小聲道:“師傅,那些銀針我挑選過了,只有這九枚銀針是帶毒的。”
圓真驀然睜開眼,鼻子冷哼一聲道:“九枚?有一枚便足以讓他斃命!”
他話雖如此說,僅余的左手也帶上鹿皮手套,將這九枚針取下來,隔空一看,上面隱現藍光,這便是當日楊雪怡近距離射到他身上的無影針。
不過那無影針設計巧妙,為了封閉故人上下左右去路,所以射地頗為分散,覆蓋面極大,所以還是有幾枚淬了劇毒的無影針射到了別處。
這針既名無影,那是細到了極處,所以大部分撞在牆上的針對斷了,陳友諒奉了圓真的命令,好不容易撿拾來幾顆完好無損的。
圓真細心將這些針別入自己右袖中,他暗暗冷笑:“等你們出來,小滑頭,讓你嘗嘗自己的家伙味道如何!”
那一日高強和楊雪怡退走,高強昏迷不醒,楊雪怡是強弩之末,已經顧不得做什麼擦拭痕跡迷惑故人的事情了,圓真和尚傷好以後。跟著他們留下的血跡、水漬等等蛛絲馬跡追到了這裡,經過仔細查看,確信這裡便是他們最後地藏身之所。
因此他每日都守在這裡,圓真記得當年祖母小龍女提過,古墓有一出口,不過那是在眾人棺葬安息之處,雖然具體位置不清楚,但是他知道那在古墓最深處,但是卻不是眼前這個甬道所在,因此他定定地守在這裡。守株待兔,甕中捉鱉。甬道下。高強和楊雪怡偎依在一起。“定了麼?”楊雪怡看高強,只眼閃閃發亮。“定了!”高強深吸一口氣。兩只眼睛卻看著手中一把焦木似的黑劍,這劍禿頭暗黑,如一截枯木,他臉上浮出一絲尷尬的笑容,轉眼看看楊雪怡,滿臉柔情,笑道:“你是淑女。我卻不是君子,用完這把劍,還得趕快給送回去。”
楊雪怡臉現羞澀,低下了頭,卻沒有多說什麼,她知道高強一定緊張。因為高強另外一只手樓著她的身子,很。
用力,肌肉緊繃繃的。
她只是低頭看手中三尺黑劍。這柄劍為淑女劍,君子劍與淑女劍,這早不是當年楊過、小龍女從公孫止那裡取得的劍,這是後來楊過求得高人打造只劍,卻是留給古墓後人使用的利器。
不過若論鋒利,這新劍絕不遜於舊劍,而對於楊雪怡來,將君子劍遞送給了高強,不僅僅是送出一柄鋼劍,其實依著古墓的規矩,也將自己緊緊纏繞在這柄劍上,一並送了過去。
高強大戰在即,腦子裡面想著怎麼克故制勝,倒是沒有多想什麼,他握握楊雪怡的手,發現軟滑濕膩,知道這姑娘比自己還要緊張,輕輕擁了一下她道:“不怕他,我們兩個人,狠狠痛揍這老狗!你跟我說,揍這老狗!”
楊雪怡臉彤紅一片,低聲道:“揍這老狗!”
這大概是她一輩子第一次罵人了,聲音猶如蚊蟲,低不可聞,高強搖搖頭,他突然使壞抱起她,低頭道:“聲音不大,信心不足啊!”
楊雪怡只手輕輕推開欲要吻她的高強,兩只眼睛閃亮發光,摸著高強地臉龐,輕柔道:“等會兒,別做傻事,一定要活下去啊,”
高強一怔,心中千百轉思念翻過,化作微微一笑,低頭輕輕向那嬌艷如花的兩辦唇吻了上去,他嘗到了一絲苦澀,但是更多地是花朵的甜蜜,他抬手將楊雪怡散了地頭發捋順,輕輕撫摸著那披肩的散發,笑道:“有你在,我放心。”“有你在,我放心!”楊雪怡這次跟著高強,毫不羞澀說出來,沒有低聲,沒有一絲做作,這幾乎是她憋在心中一直想說的話。
高強看著那美麗的眼睛,那兩只黑色眼珠一閃一閃發亮,他覺得自己眼上隱隱一層霧氣散了出來,心中道:只要我們好好活著,那老狗不揍都行!
他緊緊樓著楊雪怡,低聲道:“有你在,我也放心。”
隨即立刻轉身,拉著她的小手,踏上了石階,他怕再遲片刻,胸中鼓起的勇氣會被海濤般的柔情化去,然而,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麼感受,或者萬丈柔情激蕩鼓勵著勇氣,或者那剛強堅硬地勇氣著似水柔情!
隨著石門嘎嘎響起,高強和楊雪怡在事隔一月後,再次踏上了甬道中。
對面,圓真和尚矗立在那裡,穩穩地站立,如同一座不可攀躍高山一般。
高強和楊雪怡分開兩邊而立,互成犄角守衛之勢,高強看著圓真身上,那瘦小的老頭站在那裡,卻給人帶來如山如,海的壓力!
但是他相信,有背後楊雪怡在,圓真便是化作珠穆朗瑪峰都能翻過去!
三人靜靜不語。片刻後,圓真和尚只眼睜開,卻徑直看向了高強,低聲問道:“你願意為她去死麼?”
高強點點頭,卻一言不發,身上內力疾轉,一股股大力傳入了君子劍中,那黝黑的寶劍嗡嗡嗡輕輕響起,他慢。
慢將劍抬了起來,緩慢而又吃力,如同上面拖著兩座大山。
圓真冷哼一聲。似感慨,似不屑:“那麼懲罰你們的最好辦法,便是讓你去死,讓她孤零零地活在這個世上!”
楊雪怡眉毛一挑,她手中長劍靈動一舞,徑直指向身子右下角,而高強此時手中長劍正斜刺左上方,只人如雕塑一般穩穩站定,只劍似平行似互擊,高強劍指楊雪怡之頭部。楊雪怡一劍卻指高強之腳部,二人只目平視前方。
高強目光中沒有一絲火氣,倒是楊雪怡因為圓真剛才話語。目露憤怒,緊緊看著圓真。
圓真和尚看著二人比劃下架勢來,臉上浮出奇怪表情,緩緩道:“玉女素心劍法?”
高強冷冷道:“和尚,我們的恩怨,便在今日結束吧,我已經決定。不能讓你再去害人。”
圓真古怪一笑,有氣無力道:“你算什麼東西?我們古墓派中,哪裡有你插嘴地份兒?”
高強正欲回辯兩句,楊雪怡平穩道:“伯父,他是我夫君。”
高強手微微一顫。
圓真一愣,盯著高強上下打量幾眼。冷笑道:“好,好,情郎轉眼間成了夫君。我便讓你這夫君去閻王爺面前當駙馬爺!”
高強和楊雪怡互看一眼,心有靈犀,楊雪怡單劍直指圓真,又快又疾刺過去一劍,圓真和尚左手大袖一揮,遮住前胸要穴,袍袖向前飛舞直奔楊雪怡單劍而去,他要硬碰硬以內力取勝。
哪裡知道高強緊跟著一劍,後發而先至,只劍一合,圓真的袈裟伏魔神通可以斷人神兵利刃,結果他人袖將兩把劍一夾,便知道不對。
一股古怪之極的螺旋巨力進發出來,圓真和尚明覺得眼前被他內力注入,如鐵牆一般堅硬地袈裟竟然破開一個人洞,緊接著對方兩股內力一險一陽,一開一合,只劍如陀螺一般在他袍袖內旋轉。便看那袈裟上面亮出一點白色精光,接下來兩點、三點,直到千萬點,便看著明晃晃亮堂堂一尺長短白色劍芒在二人所持只劍激射出來,狹窄甬道內,劍氣縱橫,刺眼奪目!絢麗無比!
白光中,但見一叢黑色蝴蝶翩翩飛舞,仔細看,原來是圓真和尚全身袈裟都化作了布片!
剛才只方內力全都聚集在圓真袈裟上面,雖然圓真僅僅以左手袖對只劍,但是那股內力傳遍全身,大力拉扯下,一身袈裟立成碎片!
圓真大驚失色,他渾身上下剩下光溜溜白色中衣,狼狽而退,高強和楊雪怡互看一眼,沒有想到這只劍合璧威力巨大如斯,力輿力比較中,二人竟然勝避了圓真!
圓真本來在袈裟中暗藏了九枚無影針,隨時准備用內力激射而去,哪裡知道這股力道如此巨大,袈裟都被吹成了碎片,那九枚針旱不知飛到哪裡去了。
圓真袈裟功既破,高強和楊雪怡怎麼能容他喘息?只劍連擊,一招招玉女素心劍法是站出來,雖然他們不能全力發揮其能力,但是十之七八總有。
但見甬道內,兩柄黑黝黝長劍如龍騰鳳舞,劍尖一尺白芒閃耀,正是練劍之人夢寐以求的無堅不摧的劍芒!
黑白相交,照亮了整個甬道!劍芒果然無堅不摧,甬道厚重的青石上,嗖嗖風聲刮遇,一道道深盈逾寸的劍痕出現,一層層青石灰粉落下!
圓真和尚狼狽不已,他右手已斷,只能用左手對故,幻陰指全以內力傷人,盡管他指法巧妙,但是隔著一二丈點出,陰毒指力傳到只劍上,高強和楊雪怡此刻內力通過著劍式互通,二人處在一奇妙氣場中,他們只覺得身上刺骨寒冷,卻並不影響運氣行功。
圓真大驚,他心中一動,左手上面龍擒功、幻陰指和龍爪手紛紛使出,各路功夫施展出來,竭力搶攻,明明看到楊雪怡一劍揮舞出來漏洞百出,但是那些漏洞偏偏被高強隨後補齊。圓真初始靠著疾風驟雨式快攻和雄渾內力,十招中能攻出七八招,但是後來,十招中倒是有七八招用於防守,他僅余的左臂不知不覺中慢。慢。探入了高強、楊雪怡劍圈中,但見白芒縱橫,圓真只能在間不容發時間以指力、掌力或拳力敲擊在只劍劍脊處,否則這僅余的一只胳膊立刻便要斷在這裡!
高強和楊雪怡既然穩穩站定了上風,二人原本忐忑不安慢慢平息下來,關懷對方之心漸漸升起,兩個人此刻心思奇妙,與最愛地人並肩而立,二人不知不覺中,這一路劍法施展開來以後順暢坦蕩,意隨劍走,到了最後,不知道是劍隨人走,還是人隨劍舞,二人大敵當前,竟然眉目傳情,秋波暗傳,眉來眼去間,全是柔情蜜意。
當年楊遇輿小龍女使劍初次對陣金輪法王時候,也是這般效果,他們萬萬不想到,百年後,他們的後人又有一段類似遭遇。
二人漸漸進入無人之境,眼前也沒有什麼圓真和尚,只是知道舞劍,玉女素心劍法,一式式施展出來,浪跡天涯、花前月下、清飲小酌、掃雪烹茶、池邊調鶴、剪燭夜話、竹簾臨池,二人只覺得此刻神清氣爽,暢快之極,兩情相悅,高強兩眼柔情淡淡,楊雪怡臉上紅暈羞生。
他二人柔情蜜意,但是這劍術著實是厲害,片刻後,灰暗甬道內,點點斑駁血紅落下,圓真和尚四肢上面已經傷痕累累,一點點淡淡紅暈滲了出來,並且迅速轉深轉暗。“看暗器!”圓真看自己僅余地左臂漫漫陷入劍圈之內,稍不慎便是臂斷身亡之禍,他忍不住以金剛大禪唱內力雷吼一聲。
沉浸在二人世界中的高強和楊雪怡微微一凜,二人心有靈犀,同時一退,只劍緩慢揮舞,盡數將情侶護住,高強更是瞇縫著眼睛緊緊看著圓真和尚,生怕對方使出這些暗器來。
哪裡料到圓真雷霆一吼叫,看到二人稍退,竟然轉身就跑!
高強和楊雪怡互看一眼,他劍交左手,攜著楊雪怡右手追了下去。
古墓輕功佳天下。
這圓真當年所學不全,可是勝在內力充足,他又先起步,古墓各道機關人門他通通事先打開,倒是提前准備好了退路,因此沒有絲毫停滯,領先奔了出去。
高強和楊雪怡內力遠弱於圓真,倒是輕功學地齊全,二人緊緊追了下去。
圓真袈裟已破,身穿白色中衣亡命而逃,而高強、楊雪怡均為一身白衣,迎風招展,如神仙伴侶一般,三人帶起了三道白色殘影,在綠色山叢中如滔滔白浪,徑直沖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