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強見他張嘴要呼喊,心中知道不妙,當年謝遜在王盤島一聲呼嘯將在場高手悉數弄成廢人,這圓真的水平比他明高不弱。
圓真此時吸氣又是與其它人不同,便看著他張開嘴如同搖頭猛獅一般自左向右極為緩慢旋轉一圈,在剎那間,他頜下白淨的鬍鬚竟然向頭後飛去,高強只覺得耳邊嗡嗡嗡輕輕聲音響起,猛然一股股若有若無風開始在屋內盤旋,楊雪怡高強二人身上的衣帶在這密室中突然向圓真飄去,無風自動。
楊雪怡高強相對一眼,心下大駭,有了這樣的序幕,呼喝出來的不一定是多麼響亮震耳的雷霆聲音。
楊雪怡猛然想起一件事情來,她曾祖父楊遇當年據說也是靠嘯聲逼迫地藏身在泥沼潭中的瑛姑現身,這圓真此時真若喊起來,那……
她眼疾手快,在旁邊石柱圖案處一拍,便看著屋內有十幾根石柱上面,八卦九宮圖案紛紛轉開,噴出一股股粉紅色煙霧。那圓真心下謹慎,但是他運功已至關鍵,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對自己這門絕學又相當自負,圓真呼呼吸氣完畢,一張嘴,嘯聲嗡嗡嗡嗡呼喝出來。
高強還沒有聽到聲音,便覺得前面透明的空氣中似像海浪一般一波波衝擊過來,當胸一錘,砸在身上,兩眼一黑便坐倒在地,接下來才聽到那圓真呼喝聲,初始聲音綿綿低沉,片刻便拔高昇階。猶如在九天上飛翔的大鵬,一個轉圈一個轉圈往上升高,永無止境,好似一個接一個雷霆霹靂轟隆隆在耳邊響起,又似乎海邊一個個滔天巨浪撲面而來,又似乎千軍萬馬呼嘯奔騰而至,又似乎天搖地動山崩地坼,仿若整個世界都塌陷了一般,深沉處,如獅吼龍吞。尖銳處,如梟鳴刮鍋。來回變換詭異莫測。圓真功力要遜於楊過,但是這金剛禪唱的威力卻要超過楊過許多。圓真所在少林寺,向來便有佛門獅子吼這樣地絕技,而圓真處心積慮,在這中間又加入了各種音節變化,只要是內力弱於他的人,聞者輕則受重傷,重則或成為白癡。或喪命當場。
高強此刻才知道世界末日是什麼感覺,死是什麼感覺,便覺得渾身血液都要沸騰了一般,五臟六腑通通發痛,四周的空氣似乎都向身體擠了進來,要把整個身子撐爆一般。
大地也在抖動。整個石室內,石柱撲簌簌微微抖動,一層層灰土掉下來。又在空中被無形的音波激盪,混亂無序在空中衝撞激揚。高強竭力盤膝在地,開始默運易筋鍛骨篇前兩篇,那真氣遊走全身,暖洋洋舒服暢通,暫時把那惡感壓了下去,但是他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無奈現在若是沒有人幫忙,便是動彈一下都不可能,再過些時間,恐怕就要生生被震斃在這裡。
圓真人為得意,他丹田真氣活潑發遊走全身,口中不停呼嘯,心裡打好了主意:這陣法厲害之處便是有人控制,我把你人直接先震暈過去,豈不是破了這石陣?
他正在得意處,便發現楊雪怡臉上不屑,眼中流露出譏諷之意看著他,似乎沒受到一點金剛禪唱的影響,他心下大奇:莫不是父母又傳授了這女娃什麼稀奇本事?
便看著楊雪怡冷冷道:「伯父大人,剛才你吸入那麼多空氣,現在沒有覺得體內有些不適麼?這些可是當年曾祖父他老人家親自從皇宮採回來的毒藥——據說是丁春秋老怪遺留下來的毒霧呢。」
她十六歲女子說話的聲音,柔柔脆脆,甚為好聽,圓真金剛禪唱地動山搖,鋪天蓋地,卻不能壓下她說話的聲音,圓真聽著她的聲音平和不帶一絲火氣,不轎不躁便在耳邊說話一般,心裡先怯了三分,再聽她這麼一說,更是魂飛魄散。
其實楊雪怡表面鎮定,實際上在強自支撐,她與圓真動手幾十招便受了極重地內傷,圓真對她功夫門路都非常熟悉,她卻不知道圓真到了少林後修行的武藝,她現在說話看似內力雄渾,其實油盡燈枯,直欲軟倒在地。
圓真剛才早注意到了這些紅霧,但是他自恃內功高強一般毒藥傷不得他,這次他決定便是付出些代價也要抓得楊雪怡。
但是一聽「丁春秋」三個字,圓真空張著嘴,嘯聲再也發不出來了,一個人傻呆呆站在原地,如泥偶木雕一般。
他愣怔片刻,馬上盤膝坐在地上開始運氣,但覺得真氣運行時,經脈以往暢通無阻處此刻似乎都阻礙多端,而丹田內那真氣正被不知名地毒藥侵蝕融化!
他當下嚇地魂飛魄散,武林人最注意的便是自家地內力真氣,若是這東西沒了,那轉眼間一代豪俠便一文不值,他聽祖父說過眾多武林典故,楊過當年輿丐幫交好,丐幫是江湖上有名的「包打聽」,許多典故都口頭傳達,一代又一代,因此現在武林人鮮有人知道丁春秋是何人,但是楊氏子弟對其事跡並不陌生。
一想到星宿老怪丁春秋的毒藥和那臭名昭著的化功大法,圓真怒從心起,仔細在體內運營兩遍真氣,發現慢慢有衰竭減少之勢,不過一時半會還不要緊,當下站起來怒喝道:「侄女!莫要不知好歹,你以為我破不了你這石陣麼?」
他哈一聲!吐氣出掌,只掌便拍在那腰粗的石柱之上,便只聽地轟隆一聲,那石柱竟然當不住他一擊,轟然斷開,帶著一堆塵土砸在地上,聲威顯赫,便看著殘餘的石樁中間一根黑黝黝鐵棍被擊彎變形,這鐵棍顯然連接著下面的機闕。圓真哈哈乾笑兩聲,其實一點沒有歡愉之意。指向鐵棍道:「憑這些機關也想難倒我?」
楊雪怡搖頭道:「祖父早就料想到了這一節,這裡有七百五十六根石柱,你非得破去一半才能走出石陣,天下絕無此內功高強之人。」
圓真一愣,狂笑一聲道:「何必非要破掉這些石柱?」
他身子猛然一伏,兩隻前臂微微舉起默運真元,嘴中咯咯叫響,肚子慢慢鼓起,便如同一隻臭蛤蟆一般,噶!
大喝一聲。只掌便向地下擊去。
楊雪怡驚呼一聲:「蛤蟆功!」
她卻不知,這圓真並不會蛤蟆功。只是蛤蟆功運氣架勢曾經記得,他得運氣良久才能達此程度。而且周圍必須無人干擾,逮不如當年歐陽峰。
所以他所學不過是鵝肋,今日正好用上。
轟!整個房間猛然一晃,慢慢從剛才地嘯聲中緩了進來地高強跟著身子一抖,摔在地上,楊雪怡伸手將他拉了起來。
圓真低頭看去,只見石板被擊穿一個大洞。中間的石頭全化為齋粉,周園是一些稍微大的石礫,再往外走則是一粒粒拇指大小的石塊,圓真心下不由得意,他這以陽剛內力轉為陰柔的逆轉經脈之法又精湛了許多。
但是再透過塵埃再往下看,便看到又是平平整整地幾塊兒巨石。不知道下面還累積地多少石頭。原來他父母修建石室時候考慮到達一點,這地基實在是深厚無比。而且各部分機關卻有各自獨立,雖然可以並行組合,若是有部分壞掉,其他機闕並不影響,只不過陣勢少了幾分變化。
可是這陣勢繁雜多端,便是只餘原來三四成,也能把人困死。
圓真再一運氣,體內真氣只剩下原來八九成,知道像方纔那樣大耗真元的雄渾掌力使不出來幾掌,不由得魂飛魄散,他心下轉過多少想法,當下抬頭討饒道:「好侄女,我發誓以後不饒你清修,便放我一條生路吧!」
原來他感覺這毒藥不甚猛烈,自信若是能逃出這石陣,抓緊時間還能運功將其逼迫出來,若是在這裡閉目運功也未嘗不可,只是有楊雪怡在側,到時候這姑娘輕輕一指便能送掉他性命。
楊雪怡搖頭道:「祖母留下話來,若你來害我,不必手軟,除惡務盡。」
圓真眉頭一致,略一低頭,再抬頭時,只目盡赤道:「你就不想知道你爹娘的消息麼?」
楊雪怡身體一搖,眼圈一紅道:「我是不孝女兒,根本沒有見過他們老人家面目,祖母雖然沒有明說,我卻知道是你害了他們,是也不是?」
圓真冷笑道:「好侄女,便算你猜對了,放心,他們武功未失人未亡,明被我關在一處秘密所在,好侄女,若是我死了,一月之內那看守之人沒有收到消息便要下殺手,你不想成為殺你父母仇人吧?」
高強在一邊聽地驚訝,方才慢慢從腦中有了這圓真與古墓地闆系,心下驚駭這大醜聞,默默站在一邊,只是聽圓真以她父母之事要挾楊雪怡,不知道她如何對付。
楊雪怡苦笑幾聲道:「祖母有遺言,說你若拿此事壓我,絕對是詐我年幼,讓我不用理睬,就算你說的是真地話,你一天得不到古墓的秘密,一天捨不得害了我父母地。」
她轉過身來,拉著高強就要退去,圓真大吼一聲,他知道若是這姑娘離去,自己困在這亂石陣中,內力被一點點化去,然後再找不到出路,那可就要活生生困死在裡面了。
他怒吼一聲:「母親,如此絕情!小賤人,今日便同歸於盡!」
圓真從僧袍中一翻,高強在一旁看地清楚,那是一個金光閃爍的圓筒,如後世地單孔望遠鏡,他腦子在瞬間轉地飛快,一把撲倒了楊雪怡,楊雪怡若在平日自然下盤穩定,今日受了重傷,實際是強自支撐,遂應聲而倒。
便聽著「錚錚錚」三聲響,鋪天蓋地的細細如牛毫一般的鋼針射到,古墓中光線不甚明亮,但是高強在剎那間看到天邊反射著如金屬瀑布般的明亮,高強倒地後,只覺得大腿上幾處一麻,便知道自己中了針,他也極為硬氣,咬牙不喊,卻聽著身下楊雪怡輕哼幾聲,聲音中大有痛楚之意。
高強和楊雪怡此刻倒是樓抱在一起,男上女下,他低頭看,便見一朵朵血花從楊雪怡腿上黃色裙子處蔓延開來,他知道自己也差不多,倒是不擔心自己中針,只是極為心痛楊雪怡,回頭看,圓真針筒中再也沒有暗器射出,而腿上只有疼痛沒有酸癢感覺,知道針裡面沒有毒,這才鬆一口氣。
圓真是大高手,他自負天下除了張三豐和少林三僧外,無人是他的對手,發射的針上面自然不會塗抹毒藥,這針筒不過是為了應付一時之需所攜帶,往日在徒弟陳友諒身上帶著,那日滅絕若是遇了針筒,多半也躲不過,而今日卻派上了場地。
二人都是腿上中針,一在左腿一在右腿,正因為高強及時一撲,才躲避了正面大部分鋼針襲擊,便看著周圍的石柱上密密麻麻插滿了鋼針,但聽著石柱轟隆隆作響移形換位,原來細針觸動了機關。那圓真氣惱之極,隨手一扔,針筒挾著一股風聲嗚嗚破空而來,正好一根石柱擋在了二人面前,撲哧,那鋼筒竟然末尾而入,平平插入石柱中,圓真在那裡只手抓了滿地石子,以漫天撒雨地手法扔了過來。
他卻不往前行走,原來這石陣中,眼睛在行動中不知不覺會被欺騙的,你往前走十幾步,其實都在退後,或者原地繞圈,若是靜止不動才能保持方向感,圓真先前幾次去抓楊雪怡,反而深陷於陣中不能自拔。
滿天石子撲面而來,高強正欲閉目等死,便覺得身子一暖,被楊雪怡只手抱住,楊雪怡運真氣於後背,被那石子打地全身如風中擺柳一樣顫動,一口血噴到了高強頭上。
高強大驚,楊雪怡卻知道這是生死時刻,顧不得嘴角滴血,一把抱起高強,施展輕功身法躲避接下來的幾把石子,躲到一根石柱後喊道:「朱雀移情龍,巽位改離位,乙木變癸水,角木蛟變亢金龍、心月狐轉房日兔、女土蝠進室火豬,伯父,你我再不相見,聽天由命吧,死也別死在一起。」
她隨手撥動石柱上的機關,十幾根石柱嘎嘎轉動,擋在她面前成了一道屏障,圓真石子傷她不得,她帶了高強不知道如何一轉一繞,便出了石陣,踉跨而去,直把陣中的圓真急地怒吼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