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輪迴中的兩個女人》
當我降臨這片大陸的時候……
好吧,我能看到的地方僅僅是那屬於我的小小營地,最初我便以為世界之大,不過如此,那營地中央的篝火不需要誰去添加柴火就自己不緊不慢的燃燒,就像那三面環繞著營地的樹林一樣,顯得那麼自然。
嗯……這麼說也不對,起碼,這樹林給人的感覺總是病怏怏的,枝椏還那麼猙獰。
但,這關我什麼事情?我又不是吃素的。
沒錯,我是一匹狼,確切的說,我是一匹頭狼,身邊追隨著兩頭巨狼。我不知道他們從什麼時候開始又為著什麼而追隨我,我只是知道,他們會聽從我的命令,就像我能夠感染身邊的人,讓他們在命令下變得更加威猛。
沒有道理,或者,有著我不懂的道理,卻是我降臨到的世界。
然而,我很快發現我錯了。
這個世界或許不大,但絕對不止我所在的營地那麼小——在營地前路的盡頭,也可能是我的眼睛能看見的盡頭,依稀出現了幾個身影,看上去很醜。
如果沒有估計錯的話,一共4個傢伙,哦不,又來了一個。這是一個……他似乎駐足往我這邊看了看?於是,我也看到了他——雖然罩著寬闊的墨綠色披風,卻難掩那有些瘦小的身軀,可惜,戴了面具,看不清相貌。
在我思考這個傢伙的身份的時候,他便走了,消失在我的視線中。雖然好奇,我卻被一種使命感束縛,讓我呆在原地,守衛這出了篝火什麼都沒有的營地。
時間流逝著,無聊侵蝕著我。
左右看看身邊的巨狼,它們耷著腦袋,默默無聲,興許也不明白自己存在的意義?可惜,我是頭狼,不能放下威嚴,主動和追隨者搭訕。
——這他媽什麼邏輯啊!
卻牢牢束縛住我的嘴巴。
幸運的是,不久,我的視野裡靠攏了陌生人。
唔……似乎,應該叫陌生狼?
當兩匹體色幽幽的狼從這個又像狼又像人的傢伙身後鑽出來時,我覺得可以斷定他絕對有狼的血統——但是,一種使命感讓我瞬間判斷他是入侵者。
於是,一聲嗚咽,我號召兩匹巨狼一起衝了過去。
又是他媽莫名其妙的使命感!
我努力的撕咬著,身邊的巨狼也是如此。
但我無法讓它們聰明起來,只能一邊攻擊著所謂的入侵者,一邊承受著入侵者集中的攻擊。
「你是誰?為什麼入侵這裡?」
我知道這樣的戰鬥肯定會以我首先倒下為結局,我只想臨死前問個明白。
「一個小野點也配問問題?」
半狼不人的傢伙不屑的一巴掌扇來——我眼前一黑。
……
突然,我又彷彿看到了。不,這不是眼睛能看到的。
「這是……」
「小地圖。」
一個冷漠的聲音回答了我的問題:「別問那麼多了,近衛的野點又該刷了,輪到你的。」
在我反應過來之前,我的眼前一晃。
似乎,我又成為了一匹狼,嗯,仍然是頭狼,身邊仍然追隨著兩匹巨狼。
不過,依然三面環繞著營地的樹林不再是那病怏怏的奇形怪狀,就像記憶中理所當然的那樣茂盛。
而且,篝火!篝火不見了!
這肯定不是我當初的地方,不是我曾莫名其妙戰鬥過的地方。
可是,這會是哪裡?那個冷漠而不知來處的聲音又代表了誰?他所謂的「近衛」是什麼?「野點」又是什麼?可以吃嗎?
來不及胡思亂想,在我視線的盡頭,又一次出現了人影。
女人。
一個穿著法師斗篷的金髮女人。
就在我用一匹狼的審美觀注視這個女人時,她竟然不由分說的向我扔來一坨光澤詭異的東西!
我想閃避,但那狗屁般的使命感讓我無法動彈,毫無懸念的,我被砸中了。
很痛。
在想到報復前,我尋思著她為什麼要這樣做,但我的身體卻被所謂的使命感支配著,向她衝了過去。
好吧,無論願不願意,我斷定她是入侵者了。
見我動了,女人立即轉身逃跑。我執著的追著,身邊的巨狼也是如此。我們走出了營地,來到一片開闊的地帶,然後又穿越了一橫樹林,終於,我追上了那女人,狠狠一口咬在那屁股上。
想想,這樣總算是報了仇吧?於是,我招呼巨狼,準備回營地了。
「色狼!」
一聲嬌叱嚇了我一跳。下一個瞬間,突然的寒冷襲擊了我——我動不了了!
「冰女,你個笨蛋!拉個野用什麼技能!」
一個貌似滄桑的老男人的怒吼吸引了我的目光——在那個方向,有一棵與眾不同的巨樹,更遠的地方,一個比我高不了多少的斗篷男雙手捧著一隻槍拚命跑來。
可惜,那短短的腿注定了他再怎麼努力也跑不快。
隨著他越跑越近,我看清了他的身後。讓我熟悉的身影,很醜,似乎就是我第一次遠望時看到的那些隱約的身影。
他們追趕著這腿短而孤立無援的斗篷男。
「他是你朋友嗎?」
身邊響起了戰鬥的聲響,那個被我咬了一口屁股的女人就在我的身邊,舉著法杖,攻擊著我的追隨者。
「那老火槍?算是戰友吧……」女人斜斜瞥了我一眼,繼續揮動著法杖。
等等,我的巨狼呢?
雖然渾身持續著極寒的疼痛,雖然不能移動,但我至少可以回頭。
結果,我一聲狼嚎——「這他媽是什麼東西!」
記憶中的樹林雖然再怎麼茂盛,它也是樹,靜止不動的樹啊!
「樹人,沒見過嗎?」女人繼續攻擊著我的巨狼,巨狼卻被那所謂的樹人糾纏著,而且,它們仍執行著我之前命令——回到營地。
「樹人,是什麼?」我感覺我就快又死一次了。
「近衛的小兵。」女人給了我一個微笑,彷彿忘記了自己剛剛被咬了屁股,忘記了自己一怒之下把我凍成個冰棍,「再見了,我的50塊。」
說完,她奔向了樹林,面帶微笑的去追殺我的追隨者了。
隨著生命的倒計時,我只能又看向那斗篷男,卻發現他正繞著那棵古怪的巨樹跑,那巨樹雙手舉著不知從那裡得來的石塊,狠命的砸著那些攻擊斗篷男的醜八怪。
這世界……太瘋狂了。
「死冰女,給我聽著,老子是傳說哥!」
倒下的瞬間,我的內心一片寧靜,好心的回答斗篷男:「她早就走遠了。」
我又死了。以這古怪的不需要眼睛的視覺為證。
少了第一次的忐忑,我又一次問。
「這是……」
「小地圖。」
冷漠的聲音又一次回答,卻不再有下文。
「這次沒有輪到我了麼?」
或許是因為死過了兩次,或許是因為不在乎這莫名其妙的生命,我的聲音也有了些冷漠。
好吧,我突然發現,這個回答的聲音本質上並非冷漠,就像我現在的聲音一樣。
「沒,這次刷的是石頭人和半人馬。或許,下次就是你了。」
「……這些,是你安排的麼?」
大概是明白我問的不止表面的意思,那聲音在一陣沉默後才緩緩響起:「是的,我安排的。」
「為什麼!」我質問道。
「你又為什麼要攻擊那些所謂的入侵者?」
「還不是你安排的!」我憤怒了。
「是啊,你知道了,這是我安排的。」聲音又沉默了一會兒,「所以,你比我活得明白。」
我第三次活著。
還是營地,沒有篝火的營地,雖然左右兩邊依然是樹林,卻和第二次有所不同——身後是一片懸崖,懸崖下面是一條淺淺的河流,更遠處,是另一處懸崖。可惜,現在是夜晚,我看不清對面懸崖的景色。
這一次,安寧持續得久了一些。哪怕不知何時,天空中驚雷般的響了一句「FirstBlood!」,我和我身邊的巨狼依舊默默的趴在營地。
無論如何,至少,我們的身體,睡著了。
直到我被一錘子砸醒。
在那被安排的使命感的驅使下,我衝向了入侵者——一個騎著黑狼的男人。
然而,我被兩隻半人馬可汗攔住了路。
好吧,我的生命似乎就是守在冷清的破營地裡,等一個個不同的傢伙來把我幹掉,然後,又等到所謂輪到我的時候,一切重來。即使,時間和地點不再一樣。
就在我認命的攻擊時,身體的側翼突然感到疼痛,偏頭看去,卻是那斗篷男將他的槍對準了我。
一邊和半人馬可汗對打,我爭分奪秒的問:「傳說哥,你怎麼穿鞋了……但是,你幹嘛打我?」
一旁的那個騎著黑狼的人不屑地搶答了:「十個火槍九個菜,什麼傳說哥。」
「死聖騎,老子是傳說哥!」
似乎,傳說哥不過是這個斗篷男的自我標榜。
「傳說哥是火槍,但你這火槍不是傳說。」
話音落下的剎那,同樣不知那裡製造攜帶的錘子搶在火槍子彈的前面,讓我眼前一黑。
「我又死了。」
「我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這不就是你安排的麼?」
「不,從小地圖上也可以看到的。」
「是嗎?」
第一次,我認真觀察起這個只有我死後才能出現的視角。
「看到了嗎?這便是你第一次死的地方,」隨著聲音,所謂的小地圖上的一個地方出現了一個閃動的感歎號,「這是第二次,那是第三次。地圖嘛。」
「這麼說,你就安排我換著地方死?」
「……沒錯。」
聲音又一次沉默,我卻感覺這回答中包含了一種無奈,就像上次我發現這聲音並非冷漠。
所以,我忘記了理應的怒罵:「所有人都是這樣嗎?」
「不是……也算是……也不算是。」聲音顯得很糾結,「這麼說吧,你看小地圖,上面是不是有十個顏色不同的大點兒?」
「沒錯,它們還在動。」的確是這麼回事兒。
「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稱號——英雄。你遇到的那些殺你的,就是他們。」
「比如,冰女?傳說哥?聖騎?」
「不,那是……暱稱。冰女全名叫水晶室女,傳說哥其實叫矮人狙擊手,聖騎是聖騎士。」
「他們……為什麼要殺我?換句話說,你為什麼要這麼安排?」
「這個問題有些複雜,馬上要輪到你了。等你下次回來再說吧。」
下次?死了叫回來?那這裡到底算什麼地方?
似乎,我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麼這個聲音在貌似冷漠中又含著無奈了。
「走之前,隨便問問,為什麼別人都把矮人狙擊手叫成火槍?」
「因為他的武器是火槍。」忽然,聲音似乎在感歎,「十個火槍九個菜,還有一個是變態。」
「這是……」
「十四字箴言,當然,和你沒關係了。」
「那麼,我所見的火槍到底算什麼?」
「所謂真正的裝13者,在真相大白之前,你絕對不會明白他到底是N13還是S13的。好了,刷怪的時間到了,上路吧。」
這一次的降臨很是刺激。
地點,是一個新的地點,時間,正是清晨,我甚至聽到天空中響了悠遠的雞鳴聲。
這些,都不是重點——我一眼便看到一個身影慌不擇路的從遠處的山坡下來,逐漸向我靠近。
「殺了我,快!」
是那個金髮女人。
「為什麼?」這樣的要求我這輩子都沒見過,嗯,幾輩子都沒見過,於是,按照被安排的身體的本能,我一口咬了上去,「等等,你穿鞋了?」
「色狼,你咬哪兒啊!」女人一邊跑一邊嬌喝道。
「這是我們的身高決定的。」事實上,我寧願坐下來和她好好談談,只可惜,「我的行為和我的意願無關。雖然我是一匹狼,但請不要隨便叫我色狼。」
儘管我在正色的解釋,女人,好吧,冰女卻顧不上再說什麼,一邊任由我和巨狼撕咬,一邊跑向我的營地深處。
突然,另一個身影從山坡上出現,隨之閃現的是一道鉤子,直直的奔向我和冰女!
我的一匹巨狼被鉤子拉了過去!
這他媽什麼東西?
就在我目瞪口呆的時候,冰女已經停了下來,背過身子,讓我隔在她與那鉤子出現的方向之間,懇求道:「謝謝,快點兒咬死我吧!」
「難道上次我咬了你屁股,你覺得挺舒服?」身體持續著撕咬,我卻忍不住疑問。
「上次?」冰女回頭盯著我,「你……真是匹色狼。」
「喂,別這麼說好不……」話沒有說完,我非常正點的一口咬在她的屁股肉上,終於讓她倒下了。
看著血泊中的女體,我迷茫了。
「喂……你死了?」
不是說是英雄嗎?哦,英雄,好像也是會死的。
就在我決定釋然的時候,冰女的屍體中似乎緩緩漂浮起一個東西,透明的,彷彿就是她,越飄越高,越飄越高,直到我看不見。
「Shit!」
懊惱的聲音將我的視線拉回了地面——這是……肉山堆成的麼?那鐮刀,那鉤子,等等,剛才的鉤子就是他弄出來的?
突然,一道月光照在了他頭頂,緊接著又是一道,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於是,這肉山倒下了。緊接著,從那山坡上蹦跳著下來了一隻黑豹子。
哦,黑豹子上騎著一個女人,左手持盾,右手握著三角刃,戴著頭盔。她停在我的前方,正好是我的本能不至於主動攻擊的距離,四下望望,最終向我盯來。
「冰女就是你殺的?」
「她那樣的要求的確是第一次見。」
「你做得好。」女人驅著黑豹子向我奔來。
「別,我會咬你的。」
「我知道。」
「你要殺我嗎?」
女人呵呵笑了:「不,作為獎勵,我宣佈,你是我的寵物了,名字嘛,就叫小白好了。」
「什麼……」
一瞬間,我的本能似乎完全改變了。我的身體開始攻擊身邊的巨狼,巨狼也立刻咬向了我。但是,在女人的幫助下,我贏得不費吹灰之力。
「為什麼?」
女人依舊笑嘻嘻的:「知道我這頭盔是什麼嗎?」
「什麼?」
「支配頭盔。」
我不知道支配頭盔到底是什麼神器,但我決定把它定位為神器了——因為它,我的世界從此脫離了那狹小的破營地,雖然代價是有了一個主人。
但,那又有什麼不好?
行屍走肉般的自由又有什麼值得留戀的?況且,無論那黑豹子還是那女人,看著都是那麼漂亮。
好吧,我的審美觀被我感恩的心給扭曲了。
在離開營地的路上,我知道了我的主人叫月之女騎士,但她更願意被稱為月騎,因為大家都這麼叫,證明大家都喜歡她。
雖然騎著黑豹子,她卻安著一雙假腿——這個明顯奇怪的事情卻被她視為理所當然:「沒假腿我前期怎麼撐血?」
又是我不能理解的話了。
但我不在乎。跟著她,我走下山坡,走進河道,穿過樹林,和她一起幫助樹人打敗醜八怪,即使我不明白為什麼她要我只在致命一擊的時候出手。
「走,跟我去GANK。」
殺光一處營地的狗頭人,月騎掏出一個小瓶子,美美的喝上口水,雙臂上的兩隻繫帶隨風飄揚。
「GANK是什麼?」
「去了就知道。小白,跟上。」
作為一匹狼,被叫作小白,狗一般的名字,似乎有些掉價。但考慮到我的確通體雪白,也只能屈服於這天生的體態了。
好吧,這是我在作為的GANK之路上胡亂想到的。當我覺得有了結論時,月騎已經帶著我從兩片樹林間穿了出去——那裡,有一副身材高大的骨頭架,還帶著皇冠,揮舞著巨大的砍刀;在他旁邊,自稱傳說哥的斗篷男正渾身飆血的和那骨架死磕。而在他們周圍,一群樹人和食屍鬼混戰著,哦,還有猛禽德魯伊和亡靈法師在後面佔便宜。
好吧,這些名詞都是月騎告訴我的。
就在這個時刻,突入戰局的月騎舉起了三角刃——一道月光降在了骨架頭頂,逕直將他打成一堆碎骨頭。
讓我不由驚歎:「這麼厲害?」
「你沒看見那兒有個十字架嗎?一會兒骷髏王會復活的。」月騎回頭看看我,又跑去打那些食屍鬼了,「火槍,把小兵清了,然後你就撤,在塔下放大就行了。」
「老子是傳說哥!」
「想當傳說哥,你先把神超了再說。」月騎淡定的答應著,手中的三角刃出手間化成一道吸血的月弧形光芒,在食屍鬼之間彈射,「哦,你得先殺得比死得多才行。」
「屠夫老抓我。」
終於,斗篷男從嘴裡蹦出了新句子,順手舉槍朝天放出了片華麗的東西。
「照明彈?!」月騎見了大驚失色,「魔槍流?」
「你不是說要清兵麼?」斗篷男反問道,然後踩著那被月騎稱為草鞋的東西開始逃跑。
「果然,」清完最後一個亡靈法師,月騎回頭望了望那已經消失的斗篷男的背影,微微搖頭,「十個火槍九個菜……」
「還有一個是變態。」我順口接道。
「哦?原來你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啊。」
月騎哈哈大笑。
「但是,那個斗篷男堅持自己是傳說哥。」
「斗篷?不,小白,無論火槍是菜還是變態,你都應該叫他,火槍。」
「哦……」
就在我和月騎應答間,一道紅光從剛才那骷髏王倒下的地方沖天而起,與此同時,月騎又一次舉起了手。
刷刷刷刷,4道月光接二連三的降在骷髏王的皇冠上,緊接著,月騎第三次舉起了手,降下了第五道月光。
終於,骷髏王又成了一堆骨架。這次,地上沒有了十字架。天空中同時響起了「GodLike」的驚歎聲。
「嗯,錢夠了。」目送所謂的近衛小兵彼此簇擁著前進,月騎思量了幾秒。
「什麼?」
突然,天空中響起了一個聲音。
「Freshmeet!」
「不好!」月騎眉頭一皺,「小白,你暫時在樹林裡轉悠,注意看有沒有陌生人來,我先回泉水出黑皇,一會兒來接你,你別死了。」
沒等我反應過來,月騎已經一溜煙跑遠了。
無論月騎知不知道,無論她其實處於什麼目的,我已經被她或許無心的話感動了。
在這樣毫無意義的生死中,能夠感動一回,不容易啊!
畢竟,她是第一個關心我生死的人。
走在屬於近衛的森林間,我看到了佔據著曾經屬於我的營地的石頭人;而在另一處,那個臨近河道的懸崖,那裡有這兩匹巨狼和一匹頭狼——沒錯,那只頭狼和我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卻是如此的陌生。或許這些存在於被英雄們稱為野點的地方的所謂野怪的結局只是像我當初那樣被不同的英雄或者英雄拉來的小兵所殺死,區別僅僅是早晚,然後,在某個時刻,空無一人的破營地裡便會刷出新的所謂野怪,就像我不止一次復活那樣。
就像我當初那樣,生得幹練,死得明確。
所以,我得珍惜現在的生活,哪怕我有一個主人了。
似乎是一個重視我生命的主人。
非常的幸運,不是嗎?
我貫徹著月騎留給我的命令,但我沒有看到哪怕一個陌生人。
直到我猛然間彷彿受到遙遠的感召,我的心裡響起了月騎的聲音:「來中路,2塔,快。」
我不知道什麼叫中路,什麼是2塔,這些,月騎還沒有告訴我,或者,還沒有來得及告訴我,但我已經奔起了步子,彷彿我的身體比我更認識路。
——看來,所謂身體的本能,是這個世界針對我的特產了。
樹林複雜的地形不能困惑我的身體,最短的路徑總能被毫不猶豫的選擇。當我遙遙看到一棵正舉手拋砸著大石塊的巨樹時,月騎的身影也出現了。
等等……我應該不會眼花,可是……月騎什麼時候長胖了?連她的黑豹子也長那麼胖了?哦,她持盾牌的手上還抓著一個什麼杖?那難道就是她變這麼……大的原因?
從戰場邊的樹林迂迴到巨樹下,站在月騎身後,看著她舉手召喚月光,看著她一次次揮灑著吸血的光芒,我順便打量著她的戰友和敵人。
前面不遠處應該是冰女戰鬥過的地方,那極度的寒冷和那灘鮮血實在讓我熟悉,而那堆幾乎和鮮血並排而在的骨架應該是骷髏王的痕跡了。在那周圍,到處都是發寒的屍體——似乎,冰女死的偉大啊!
「火槍,你能委瑣點兒不!」
忽然,月騎一聲恨鐵不成鋼的怒吼轉移了我的注意力——不遠處,火槍正被一個長得渾身暗紅的傢伙漫罵著,被氣得不顧一切的朝他傾斜著子彈,而在他背後,一匹通體紫色的狼正肆無忌憚的攻擊著他。
「我們,缺肉啊!」
騎狼的聖騎長歎一聲,指揮兩隻眼看就要嚥氣的半人馬可汗撤退,自己也委瑣下塔下。
「總不能不管火槍……」
月騎的反駁被聖騎打斷:「我們都沒大了,你上去找死?現在,已經不是6.48了。」
「至少,他比我後期。」
丟下一句決絕的話,月騎用盾牌拍拍黑豹子的屁股,絕塵而上。
在聖騎的錯愕間,我毫不猶豫的跟了去,卻被月騎阻止,或者說,她只是回頭淡淡笑笑:「小白,遠遠跟在我後面就可以了,別上去送死。」
「那……你呢?作為主人,就自己去送死?為了聖騎已經放棄的火槍?」
我的質問沒有讓她胯下的黑豹子停住腳步,我只能在風中聽到月騎清脆而灑脫的笑聲:「這個世界,不是一個人的世界。我們是一支隊伍,為著一個共同的目標前仆後繼。那些為著誰得了幾個首功,誰又死成銀行而斤斤計較的隊伍只能是失敗者。好了,小白,如果我真的把火槍救了下來,你一定要守在他的旁邊,小心屠夫。」
「我是不是還得替他擋鉤子?」
「……拜託了。」
月騎不再說話,只機械般的重複著攻擊動作,用著自己的身軀將追趕火槍的對手攔住,和他們糾纏在一起。
「月騎……啥也不說了。」
就如我第一次見時那樣,火槍又是一身鮮血淋淋的往回跑,但這次,有人為他殿後。
「你要是能學會委瑣,就值……」
月騎的話終歸沒有說完,那個一身紅的傢伙高高舉起他手中的斧頭,一劈之下,便將她斬倒在地——然而,火槍,已經跑到了塔下。
遠遠看著月騎橫歪而倒的殘姿,以及那同樣失了生氣的黑豹子,驚魂甫定的火槍舉槍立誓:「我不能辜負她……」
卻被我打斷。
因為,我一步躍到了他身側,迎向那來自懸崖上的鉤子。
「這是月騎的隊伍,那麼,也是我的。」
我不知道我低聲的呢喃是告訴火槍原因還是催眠自己視死如歸,或許,只是在生命又一次終結前把這輩子的意義說出來——畢竟,和以前相比,我的存在多了點兒新意。
回頭看著火槍略帶茫然的眼睛,我後腰一痛,身子不由自主的飛快後退,直到感覺一個巨大的口子咬住了我。
「FreshMeet!」
天空中響起了似乎讓人熟悉的聲音,讓我在劇痛中滿足。
「這次,你在那邊混得挺久。」
貌似冷漠的聲音中,我品味出一絲羨慕,當然,也可能是我自以為是的驕傲作祟。
「你安排的,謝謝。」
「不,我只是安排了道路,帶你跳出宿命的,是月騎。」
「……我可以見見她嗎?」
「你已經猜到了?」
「畢竟,我也就比她晚死一會兒,不是嗎?」
作為一匹狼,我自認為很聰明。
「……你確定?」
「我想見她。」
「你見不了——在這裡,沒有所謂的身軀,你見不到她,她也看不到你。」
「我想見她,和她有沒有身體無關!」
我有些煩躁了。
「……隨你。但得記住,你們的時間不長。」
「然後去經歷下一次死亡?」
我放聲大笑。
「你是誰?」
「小白。」
「你也死了?」
「你預計得很對,屠夫的鉤子。」
看不到對方,我只能從那熟悉的音色判斷那就是月騎,而我們,不禁陷入了沉默,靜靜打量著小地圖。
「謝謝。」
「必須的。你是我的主人。」
「復活之後就不是了。」
「但我會記住。」
「我卻不一定會。」
月騎溫和而淡然的話讓我錯愕,但很快,我又釋懷了。
「你是英雄,有你的隊伍,我卻不過屬於一個小野點,如果沒有你的支配,我們根本不會有什麼交集,對吧?」
「……沒錯。」
「那麼,將來,你能再支配我嗎?」
「……不會。隊伍缺肉,缺控。而且,對方的幻刺,快起來了。」
「幻刺?什麼東西?」
又是沒聽過的名字。
可惜的是,回答這個問題的不是月騎,內容也答非所問:「她已經走了。」
「復活了嗎?」
「嗯。」
是啊,復活了,卻叫做走了。
「我怎麼覺得你骨子裡透著股悲涼?你到底是誰?」
「那說明你也遲早是個悲劇。難得糊塗啊……」
「那麼,可以讓我再次和她相遇嗎?」
於是,又經過了一陣沉默,那個聲音似乎在猶豫。
「那不是我所決定的。而且……不要和英雄產生感情。」
「這個也不是你所決定的。」
「只是奉勸你罷了。」
「只是回答你而已。」
直到復活了,我才意識到自己忘了些什麼——上上次死時遺留下來的問題在上次死後忘了問明白。
或許,那已經不重要了。和月騎在一起的時間,已經給了我不錯的答案?
用狼的嘴巴發出一個微笑,我打量起這次所在的位置,嗯,應該是最初的地方,在這裡,我被一個具有狼血統的人給殺死過。
等等……這是什麼?
「誰?」
「呵呵,還真刷了隻狼啊!就你了。」
堪堪在我眼前的,是一個黑得模糊的身影,我的眼睛看不清,身體卻能第一時間撲上去撕咬,而對方,卻毫不在意。
好吧,聽聲音,這是一個女人。
「你是誰?」
「一隻喜歡問問題的狼?有意思。」
話音未落,一種熟悉的感覺襲上心頭,那些經歷過好多次的什麼使命感又一次從身體中剝離了。
而眼前的人,也猛然間清晰,讓我清晰的看到她的著裝。
——寬闊的墨綠色披風,實際上嬌小的身材,面具,哦不,那是……支配頭盔!
沒錯,我又一次被支配了,主人,不是月騎。
身邊的巨狼向我撲來,支配我的女人卻衝上來輕輕一刀便將它們殺掉——令人驚歎的實力。
「我見過你,在很早的時候。當時,你跟在幾個天災小兵後面,就站在那樹林的遠處,稍微望了望我。」
「是嗎?」
改造成頭盔的面具沒有遮掩掉女人嘴角的微笑,她揮揮右手中那改造得像斧頭的圓盤武器,邁開了裝著假腿的步子,左手臂上飄揚著一根繫帶,和手上那綠色的蝴蝶劍相得益彰。
「不過,那時候的你,沒有穿鞋子,也沒有這麼多武器,似乎,只在脖子上掛著兩枚圓環。當時距離挺遠,我看不真切。」
「一匹懷舊的狼嗎?」女人哈哈大笑,「跟著我吧,我是你的主人,幻影刺客。」
幻影刺客?幻刺……我一下想到了月騎。
「你和月騎是敵人嗎?」
「沒錯,但我還沒有與她正面交鋒過。」女人用圓盤的側面拍拍我的背脊,頗為興奮,「現在,是決戰的時機了。走!」
新的主人很隨和,就如月騎讓我稱她月騎那樣,幻刺也沒有要我叫她全名以示尊敬。
相反,她悠閒的帶著我,在樹林間往復來回,每路過一個野點都是乾淨利落的留下一地屍體,或者,一堆石頭。她從不讓我直接參戰,也不需要我在山坡上放哨,只是穩穩的跟著她,不時與她進行些她帶起的話題。
「你見過月騎?」
「是的。上次活著的時候,她支配了我。」
「是嗎?跟著我,你也會死。」
「我知道。」
「但多半,我會死在你前面。」
「月騎已經那樣做了。」
「……可憐的狼。她不知道臨死叫你撤退?」
「她拜託我擋下屠夫的鉤子。我成功了。」
「屠夫?那個笨蛋!」幻刺依舊是微笑,口中的罵語滿是恨鐵不成鋼的歎息,「達不到圖夫的境界也就算了,竟然快被月騎殺成鬼了。」
即使是罵人,幻刺也是隨和的笑容,這讓我驚訝,不禁想到了算是被人歧視的火槍:「你不埋怨他?」
「為什麼要埋怨?雖然死得很難看,但正是他接二連三失敗的GANK為我爭取了安心打錢的時間。或許他的實力不尷尬,但他的人,很不錯。」幻刺瀟灑的揮舞雙手,幹掉眼前的半人馬可汗,「為了報答他,現在,是我君臨天下的時候了。」
雖然詞措不同,但這樣的豪言我已經聽過了一次:「你不是早就說過,到了決戰的時機了嗎?」
「沒錯,但我是幻影刺客,不是衝鋒陷陣的骷髏王。」說著,幻刺輕盈的饒過樹林,停在一處山坡上,滿含笑容的俯視著低處的征戰,「可惜,這個骷髏也菜了一點兒。」
順著幻刺的目光,我看到了一座通靈塔,那周圍正撕殺著眾多的小兵,骷髏王混身其中,時不時對某個樹人砍上最後一刀,而身材碩大的屠夫,正在通靈塔的範圍內遊走著,尋找開闊的地勢,眼睛,卻始終望著前方——那裡,有讓我熟悉的月騎,還有火槍,冰女,以及帶著三個半人馬可汗的聖騎。
「這就是決戰時的對峙?」
「雙方都在尋找先手的機會。」幻刺低聲解釋道,「既然是決戰,你不覺得冷清了些嗎?近衛那邊只出現了四個人,而且站得那麼分散,顯然是顧及著沒有現身的斧王,而我們的狼人也躲了起來,只放出兩隻隱身的幽靈狼在塔下遊蕩——放心吧,激烈馬上就會到來。」
幻刺預言得很對,當火槍忍不住打出照明彈清兵的瞬間,屠夫的鉤子也出手了。不過,他拉回來的,不是露出破綻的火槍,而是捨身而上的冰女。
就在屠夫對著冰女咬下的剎那,我怔怔發現,冰女的個子猛然間高大了不少,就像上輩子那次看到的月騎。
「看來,這個屠夫命中注定咬不上冰女了。」
看著冰女吟唱咒語,降下漫天的冰柱,我不由看著與骷髏王一起拚命攻擊冰女的屠夫感慨。
「聽口氣,挺優越的?」
「我曾經咬過冰女的屁股,以及……」
算了,新的主人也是女人,有些細節就不用說出來了。
「哦……」幻刺的口吻帶了些揶揄,「她沒有罵你色狼嗎?」
「你很……睿智。」
看著已經被凍得傷痕纍纍的屠夫,以及已經成為十字架的骷髏王,還有那清完小兵,含笑九泉的冰女的屍體上雜亂的傷痕,幻刺快活地笑。
「你不去救他們嗎?月騎當初寧死也救下了火槍。」
「小狼,英雄的定位,是不同的。」
終於,我有了又一個暱稱。
就在聖騎命令的半人馬可汗們率先越塔將屠夫踩的七昏八素時,渾身通紅的斧王突然閃現在火槍與聖騎之間,連月騎也沒有倖免——沒錯,斧王正漫罵。
「母豬!矮樁!老頭!」
與此同時,兩隻幽靈狼也咬向了聖騎的屁股,而狼人,沒錯,就是那個終結我第一次生命的傢伙,已經變身為紫色的狼身,加入了戰團。
幻刺脫口讚道:「跳得正點,斧頭!」
「那你為什麼不上?」
「呵呵。」她笑而不語。
就在重生的骷髏王一錘子砸暈舉起那改裝成蝴蝶劍的三角刃的月騎,搖晃著那顫動的骨架湊上去猛砍時,一道沖天的水柱突然將斧頭和骷髏王推上了半空!
緊隨其後的是一艘快速撞來的幽靈船。
「船長,你終於出現了。」
幻刺意味深長的說著,靜待幽靈船將自己的隊友撞得不知所以,觀賞著聖騎華麗的使用梅肯斯姆以及一個相似的招式,看著那被她稱為船長的中年男人舉著帶水的劍斬向斧王,看著骷髏王被月騎的一道道月光降成散落的骨頭,看著狼人拚命將聖騎咬得即將倒下卻最終不甘倒下了身側的月騎的一道月光下,直到他們奔向落荒而逃的屠夫時,她終於行動起來:「小狼,跟著我。」
話音一落,幻刺便將一枚窒息之刃投向了停在後面瞄準屠夫的火槍。
眨眼之間,她便瞬移到了火槍身邊,飛快的攻擊著。
狙擊的子彈還是射了出去,但皮糙肉厚的屠夫頂著那滑稽的挑戰頭巾只是歪了歪搖搖欲墜的身子,便消失在山坡上了。
而此時,火槍已然倒下。
「小狼,跟著我。」
近衛的眾人有些不能面對火槍的猝死,但幻刺已經奔向了聖騎,只一劍便將他砍得鮮血四濺,從黑狼上面翻身滾落。
「DoubleKill!」
「半人馬,踩啊!」
然而,在半人馬可汗們將地面踩得龜裂之前,幻刺已在毫釐之間瞬移到剛剛起手標記的船長。
「月騎,你也有蝴蝶了啊!」
「屠夫和骷髏王送的。」
我的新舊兩個主人相互微笑著。
「可惜,你們的火槍也很尷尬,連隱刀都沒有。」
「你們的狼人也沒有黑皇。」
談笑間,狀態抖擻的船長已經快要不行了,他似乎想逃,但蜂擁而上的樹人不僅圍住了幻刺,也讓他不得不留下。
問題是,幻刺根本不在乎,彷彿永遠也不會倒下的戰神,那些樹人不過在她兩三刀之下便一片片的倒下,而船長,也只能含恨而亡。
「Triplekill!」
「月騎,一對一了。」
幻刺微笑著,被船長的標記移送到了半人馬可汗身邊,雖然它們已經無法再踩地,但一道水柱訴說著船長最後的意念將她衝向了天空。
「你會先倒下的。」
抓住機會的月騎不住地將吸血的月弧投向了她。
「小狼,離我遠一些。」
雖然知道幻刺對我下這個命令其實是為了應對月騎彈射的技能,但我免不得有些高興。至少,我不用直接參與兩個主人的單挑,即使我那被稱為光環的魅力還是籠罩著她。
「你以為有一隻狼就能贏我嗎?」
幻刺攻擊著半人馬可汗,月騎攻擊著冒煙的通靈塔。
「這隻狼可是認識你的喲!」
終於,最後一個半人馬可汗也被幹掉,通靈塔也化作了一道光煙。幻刺回頭沖月騎笑笑:「你認為一個不遠不近的遠程能戰勝一個帶著命令光環的刺客嗎?」
兩個不屈的女人在屍體滿地的通靈塔下,談笑間檣櫓灰飛湮滅。
「呵呵。不過,你不覺得我這盾牌有些特別嗎?」
似乎,月騎的話讓幻刺的微笑凝固了,但也可能是我的錯覺。畢竟我不在近前。
「而且,我的月光又好了。」
說著,月騎舉起了那以三角刃為原型的蝴蝶劍。
然而,一道鉤子無聲無息的奔襲而來,除了遠望的我,戰態膠著的她們都沒有看見。而結果,便是月騎混身是血的被鉤上了山坡——那裡,奄奄一息的屠夫正喘著粗氣。
「快跑,屠夫!她有不死盾!」幻刺一個瞬移到達屠夫身邊,「小狼,跟我回泉水!」
我移動著,看著那另一座通靈塔下的月騎的屍體,那裡,插著一個十字架,就像骷髏王的一樣。
當我越過通靈塔時,一道紅光從我身旁突現——月騎,復活了。
她毫不遲疑的朝我攻擊。
這……應該是必然的吧?怪不得誰。
忍受著疼痛,我的身體遵守著幻刺的命令,往那我從沒有去過的泉水奔跑,即使我忍不住回頭看向月騎那俏麗的臉。
好吧,我也不知道是何時開始,我這匹狼竟然認為一個暗夜精靈的臉俏麗了。
「沒猜錯的話,你就是小白吧?」
「嗯……」
又一倒月弧砸中了我,讓我無語凝噎。
「對不起……」
「我懂……」
「謝謝。」
終於,我逃出了月騎的攻擊範圍,剩下最後一口氣。而此時,幻刺的聲音也從遠處傳來:「月騎,下次見面,就沒有不死盾了。」
「你也不企求次次都有這樣的人品。」
聽著月騎淡定的笑聲,一道月光降在我的頭上。
兩眼一黑。
「我早說過,不要對英雄產生感情。」
「我又沒有後悔。」
我反駁著,看著小地圖上的三條兵線進進退退,禁不住一絲無奈——即使在死的時候我無怨無悔,但在死後,還是,有那麼一絲無奈。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似燕歸來。」
貌似冷漠的聲音低吟著感慨。
「什麼時候輪到我?」
「不知道。看樣子,天災已經準備著一波流了。你看,月騎正在黑店買東西,應該是在出撒旦的邪力;幻刺正在打BOSS,屠夫也帶上了偵察守衛。」
「你說,天災和近衛,誰會贏?」
「那不是我能左右的。我只是仲裁者。」
「仲裁者?」
「好吧,你可以稱我為,規則。」
「決定了一切卻不能親身參與?」
「……沒錯。」
「所以你說,被你安排的我,活得比你明白。」
「……沒錯。」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它的隱痛,但至少,我不是故意挑起這個話題的。我只是想弄明白,可惜,問了一個找不著答案的人。
「可是……我想見她。」
「輪不到你。」
「我想見她。」
「誰?被你咬屁股的冰女嗎?如果是她,我現在就可以讓你們相見,雖然,她很快就要復活了。」
「不是冰女!你知道的。」
「不,我不知道。」自稱規則的聲音在冷漠中帶著戲謔,卻又始終透著淡淡的悲涼,「你指的,是月之女騎士,還是幻影刺客?」
我無言以對。
「況且,她們現在都是隊伍的核心,輕易是不會死的,你多半等不到她們。」
「我想見她……」
「……本是雲該化作雨,投入海的胸襟;卻含著淚水,仍孤獨的飄零。孩子,你悲劇了。」
「我……連見見都不能嗎?」
我最後的希冀換來了良久的沉默。
「我不覺得真見到了,你能比現在好上一點兒。」
「謝謝!」
我不知道是我感動了規則還是規則忽悠了我。
總之,我倉促的復活了,完全沒有徵兆,或者說,規則沒有提醒我。
這次,我卻不再是那通體雪白的頭狼,而是一隻醜陋的食屍鬼,出現於通靈塔邊,隨著隊伍浩蕩而去。
一路平靜。從兩旁的病木林到兩旁是健康的森林。
直到,我看到路邊的雕像——那顯然是月騎,那麼的英姿颯爽,那麼美麗。
身體的本能讓我不能駐足,很快,我跟隨隊伍上了一個坡,那裡是到處的狼籍。建築的殘骸放眼可見,不遠處,身陷重圍的冰女背靠著一棵火煙瀰漫的參天大樹,約莫就是月騎口中的生命之樹,而冰女本身,正揮動著法杖——又是華麗的冰柱從天而降。在她身邊,似乎又一個倒在血泊中的軀體,大概是所謂的船長吧,倒現在我也不清楚他的全名。
至於我,依著本能,佝僂著朝冰女一步步爬去。
「你好,冰女。」
當冰柱不再降下時,食屍鬼們也倒成一片,我這個後來者算是碩果僅存了。
「你?」舉舉法杖,將我身後的亡靈法師冰凍住,冰女雖然驚詫於一隻食屍鬼居然主動說話,卻也任憑我對她的扑打,攻擊著更遠處那倆絞肉車。
「我是那只咬你屁股的頭狼。」
挑起這個話題,我本只是想套套近乎,好詢問月騎和幻刺的行蹤,卻被冰女一聲喝斷:「原來是你,色狼!」
「喂……我都已經成食屍鬼了,怎麼還是狼啊?」無辜的反駁著,我的利爪將她的左臂劃得血肉模糊,這讓我不禁奇怪,「等等,這身體怎麼這麼有力了?」
「你現在是超級兵了!」
冰女喘著香氣,卻也讓我明白,我的攻擊不再是當初那樣徒勞無功或者只能在她坐以待斃時給予成全。
「事實上,我不想殺你……我只是想見見月騎,還有幻刺。」
「她們正在冰封王座那裡決戰。」冰女終於砸散了絞肉車,轉身對付起我來,「色狼!你抓哪兒呢!」
好吧,身體的本能又不是我所掌控,彼此的身高才決定了我躍起的攻擊剛好是她胸脯的高度。
「別抱怨了。這次,你也不可能背對著我。」無辜的提醒著,我順便四望了望,「這裡只有你了?別人呢?比如那個什麼傳說哥?」
「都死了。只剩月騎和幻刺在無塔的冰封王座那兒死磕。」
「一對一的話……月騎不是幻刺的對手。」
我不知道自己的情緒是高興還是悲傷,或許,僅僅是無可擺脫的失落吧……
「不,我們有兵線。」
冰女反駁著,我卻沒有在意她的話,相反,那被我抓扯得沒有完膚的胸口讓我忍不住勸她:「再不走,你會被我這個小兵弄死了。」
「我得守護生命之樹。」
「還不如把我引到泉水那裡。」
想了想,冰女採納了我的建議——這意味著我很快就會死去。
但我無所謂這個,或者說,我正在糾結一個問題,該不該勸她立即把一身家當賣了,買一雙飛鞋,立刻去支援月騎?
我仍然猶豫著,身體直愣愣的跟著冰女走近那水花晶瑩的生命之泉——就在此時,一道光芒在我眼前閃過,接著,是月騎的身軀。
她順手投來一道月弧,卻沒有再正眼看我,逕直跑到一邊,而我,也本能的跟了過去——這,算是我第一次覺得本能也不錯。
飛鞋!
眼看著月騎將那對假腿賣掉,換上一雙飛鞋,意料之中的魔法陣光圈籠罩住了她。而這些見識,都是她告訴我的。
「月騎,我是小白。」
「哦?」錯愕了一秒,月騎看了看我抓破她大腿的爪子,展顏一笑,「有緣再見。」
然後,她飛走了,我也回頭繼續走向了喝著泉水的冰女,再後,來自生命之泉的火球掃射般的將我轟殺至渣。
視角又成了小地圖,我卻沒有再問什麼——所有人都已經不動了,而那代表生命之樹的紅點依然還在……惟獨,找不到屬於月騎的藍色了。
「我要見她。」
卻沒有人回答我。
「我要見她!無論是月騎還是幻刺!」
無論是誰。
「我要見她……」
可惜,這裡沒有淚水。
「幻刺戰勝了月騎,近衛贏得了比賽。」
冷漠的聲音幽幽而起,沒錯,那,就是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