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卷第七十二章
「燒啊!」
草薙京的住所門前有一塊空地。不太大,方圓也就五百平方米左右,鋪著散亂的青花石,間雜著無所謂品種的小草——在草薙京住在這裡時,那些雜草從來難以在青花石間露出頭來,而便是他失蹤的這些日子,它們便春風吹又生了。
現在,一個少女立在這片空地中,右手燃燒著,向前方揮打出一次又一次龐大的火焰,那伴隨著的輕喝聲引得一旁的觀賞者微笑。
沒錯,這是大蛇薙,草薙葵打出來的大蛇薙。
「靜子,瞧,我當初就說小葵會努力的。」
橫躺在草薙京的門前的屋簷下,草薙柴舟身著背紋旭日的格鬥服,左手撐頭,右手掏著耳朵,看著眼前的刻苦練習的草薙葵,對自己身邊的婦人調侃道。
被草薙柴舟喚為「靜子」的婦人看上去約莫四十多歲,微微的衰老痕跡沒有掩蓋多少她的美貌,那身華貴的和服與正襟跪坐的模樣彰顯著貴族般的氣質,和草薙柴舟吊兒郎當的姿態形成鮮明的對比。
在他倆之間,有一個木盤子,放著兩個陶杯,正散發著茶的熱氣。
「小葵是個聰明的孩子,但她對武學的興趣不大。」
靜子不鹹不淡地應答著,看向草薙葵的眼神卻露著欣慰:「她終於長醒了。」
草薙柴舟立即反駁:「胡說,小葵有她自己的分寸而已。」
「無論如何,她代替不了京的。」靜子微微搖頭,「當初的陽或許有點兒希望,但現在,她還昏迷在小葵的屋子裡。」
「無式……」草薙柴舟聞言不由歎息,掏完耳朵的右手習慣性地在衣服上擦擦,又繼續掏著,「時代早就不同了,你們還是這麼執著。」
靜子端起了一杯茶:「我從來對你們這些事情不感興趣,但如果草薙柴舟的妻子也像他那麼標新立異,他還能緩和自己和家族裡的分歧嗎?」
「喂……老夫老妻了,說出來幹嘛?」
草薙柴舟沉默了一會兒,聲如細蚊。
「你不是打算復出了嗎?」靜子反問道。
「你以為我想啊?」草薙柴舟口吻中的無奈濃了幾分,「現在草薙城裡我瞧得上眼的根本沒幾個,那貌似溫文爾雅的神樂千鶴好整以暇地等我們犯錯誤。這還不止,神樂千鶴以專心尋找京的名義把宮主的位置暫時交給了神樂潛龍……那姑娘,連我都怕啊!」
「怕?」靜子淺啜一口熱茶,偏頭看著自己的丈夫,他還在陶耳朵,「你這是怕的樣子嗎?」
「不會無式不當草薙城主,不會零技之礎不成神樂宮主,無論神樂宮是不是也有明文規定,這畢竟是幾百年約定俗成的事情,而神樂潛龍從小就沒有習武,神樂千鶴卻把重任托付給她,總不會是神樂千鶴連同整個神樂宮一起腦殘吧?況且,那個人被神樂宮廢了武功,在東京當了幾十年的風清雲淡的裁縫,卻被神樂潛龍一夜說服出山。這手段,這還不夠讓人發寒?」
靜子靜靜聽著:「你們那些勾心鬥角的事情,我沒興趣,也不在行。」
「只有你願意聽我說這些嘛!」草薙柴舟嘿嘿地笑,「要是其他那些人,聽說草薙柴舟怕了神樂宮主,不知道又會鬧出些什麼叫囂來。」
「掌握真理的草薙柴舟,他們都那麼說。」
「邋遢的草薙柴舟,你知道的。」
「反正是我丈夫。」靜子笑得有些幸福。
「……對了,你說……神樂潛龍從小葵房子裡出來時的那一臉鼻血,真的是無意碰出來的?」
草薙柴舟半撐起身子,伸手抓過盤子裡的茶杯,一口氣咕嘟地喝了個乾淨,然後,乾脆平躺著假寐。
「真的假的又如何?人家當事人都不在意。」靜子不明白。
閉著眼睛的草薙柴舟彎了個殘月般的嘴形:「我是在想,小葵是不是像我當年那麼狡猾。」
「像你當年不知羞恥地闖進人家的閨房?」瞧著草薙柴舟那讓自己熟悉的神態,靜子一下氣惱地羞紅了臉。
「那是走訪好不好?」草薙柴舟理直氣壯地反駁。
「哪有人白天走訪的!」靜子放下杯子,一巴掌拍在草薙柴舟的前額,「不,都什麼年代了,只有你這癡漢才這麼……這麼……」
「管他什麼年代,只有靜子你在我眼中才那麼美嘛!」草薙柴舟飛快地抓住自己額頭上的靜子的手。
靜子急了:「快放手!小葵在旁邊……」
「小葵練習大蛇薙那麼認真。」草薙柴舟無視靜子的要求,拉著靜子的手,在那指間上忽然一吻,「既然你不喜歡白天……那今晚上我來走訪你怎麼樣?說實話,已經很久沒有當初的激情了。」
「去死!」靜子紅著臉抽手,卻怎麼也抽不掉,「都幾十歲了……」
「京不在身邊了,忽然覺得怪寂寞的,你不覺得嗎?」草薙柴舟自顧自地說著,「靜子,趁咱們還沒老到頭,想辦法……」
靜子把頭背到一邊:「再說,再說我走了!」
「好好好,私房話晚上說,晚上說。」草薙柴舟終於結束了話題。
良久,靜子丟了一句:「……你把鬍子修修,好扎手。」
「好!」
草薙柴舟大喜。
氣氛再度安謐,卻沒有人再注視空地裡的草薙葵。
又過了一會兒,一陣吹過,把大蛇薙的熱浪傳了過來,似乎把氣氛裡的曖昧也卷散了。
「柴舟,你真的不擔心京嗎?」
「擔心有什麼用?再說了,那是我們的種!」草薙柴舟傲然答道,卻又突然睜開了眼,彷彿想到了什麼,「……靜子,你說……讓陽一直在小葵那裡,真的好嗎?前幾個月還有合冰照顧她的飲食起居,陽的那份也可以順手料理,但現在……」
「你啊……」靜子掩口而笑,「還說你看好小葵,連這點兒小事都放不下心。」
「我這……」草薙柴舟一時語塞,忽然跳了起來,「我去指導小葵的動作了。」
看著丈夫頑童般的模樣,靜子咬著嘴唇地笑:「笨蛋。如果小葵不能自理,那這幾個月裡,誰給癱瘓的陽擦身的?總不會是合冰?」
……
「阿嚏!」
「怎麼了?」
「大概是傷風。」
「格鬥家也會傷風?恐怕是什麼做了什麼壞事被人揭露了吧?」
「你這哪兒來的迷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