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怎麼了?」李明昌驚恐的去推這親人,但一動之前,腿上一陣巨疼,立刻讓這個年輕人抱著腿摔到地上呲牙咧嘴起來。^^去看最新小說^{
「阿昌,你醒了啊?!」三叔被驚醒了,立刻關切的問道:「你都嚇傻了!不是我把你拉出來,你肯定小命沒了。」
李明昌這才想起昨天發生了什麼:他們跑下去,接著跑回來,然後長官在面前提著逃兵的人頭堵著他們,他們又跑下去,這次更快的跑回來,長官拿著刀朝他們砍過來,他們躲過刀繞過長官朝營裡跑。
然後炸了營一般,沒有參戰的後軍在目睹前軍和中軍的慘狀之後,早六神無主,在看到小丘上出現的那排妖人後,神經立刻繃斷,也立刻潰逃,李明昌就在亂軍中無頭蒼蠅一樣亂逃,手裡緊緊握著那桿長槍,連朝前挺著的姿勢都沒變,簡直好像長在了他身上。
隨後好像有人踹了他的腿一下,李明昌仰面摔在地上,頭上正有朵白花盛開般的煙霧,然後他什麼也不記得了。
「我的腿怎麼了?」李明昌叫道。
「你被長毛那種空中爆開的炮彈炸了吧,幸好鐵片不大,我給你拔出來了,包紮了。」三叔歎道。
「多虧三叔救命之恩,」李明昌看著三叔的號卦,突然想起來。
「別客氣,都是兄弟啊,你是我大侄子趙文鸞的好友啊。」說到趙文鸞,三叔哽咽了一下,抹了一把眼淚。
「咱們湘軍呢?」
「不知道,中間那群妖怪攻進來了,他們在小丘上推上了大炮,四處亂轟,兩側也到處都是騎馬的長毛衝進來亂砍亂殺,整個大營都完蛋了!幸好你倒在一輛馬車那裡,我卸下馬匹。就把你托上去,然後就朝西邊跑唄。咱倆整整跑了一夜啊!不知道這是哪裡?」三叔說著,四下張望起來。
一邊看。一邊說:「這裡農田都有人打理地。肯定就在村莊附近。咱們得找個村子要點吃地喝地。弄點路費再走。」
「去哪裡?」李明昌問道。
「往湖南那個方向走唄。遇見湘軍就投。遇不見就直接回湖南!」三叔又哽咽了:「咱們這個塔奇布老爺地隊伍完全被長毛屠光了。我們就是回湘軍。怕如果得不到好差事。就得解散。因為咱們家長死光了。家長死了。隊伍就要全部解散。唉。解散也好。拿點錢走了。我這條老命不想死在那群妖怪手裡。回家種地挺好。」
「就按你說地做。」李明昌爬起來。折了個樹枝當枴杖。看自己還能一瘸一拐地行走。心情稍微好了一點。
「順著路走。」兩個人上了累地奄奄一息地馬。慢慢地順著土路前行。
果然不一會。一個不大地村莊就出現在了面前。
看三叔臉上大喜,李明昌有點擔心的問道:「三叔,咱們就這樣跑進去?萬一裡面有長毛或者村民有附逆的,或者有長毛追過來怎麼辦?而且我們連兵器都沒有了,不如脫了號卦買點食物就跑吧。」
「阿昌!我們朝西整整跑了一夜啊。長毛怎麼會這麼快過來?而且這村子肯定在我們大清的領地下,我們的人來的時候肯定殺光了裡面叛賊,放心!」三叔很有信心一夾的馬朝村莊加速跑去。
「啊!!!!!」看著兩個穿著湘軍號卦地人騎馬過來,村口打水的一個婦女尖叫著,水桶落在地上,潑了一地的水,但卻看著兩人跑也不敢跑。
「媽的,老子是湘軍的!把你們村長叫出來!」三叔下了馬,氣勢洶洶的吼叫道。
一刻鐘後。三叔和李明昌就坐到村長家裡的飯桌上。而三叔抓起那碗米飯砸到地上,吼道:「你瑪勒格碧!你打發要飯的嗎?連肉都沒有!」
「這大清早的。您二位來的匆忙,我們也沒時間置備啊。」村長就跪在兩人前面地地上,小聲的解釋道。
「那就給我去殺豬殺雞!你瑪勒格碧的,老子替你們殺長毛,保你們平安,你就給老子吃這種東西?操!」三叔狂吼道。
「是是是,我馬上去。」村長連連磕頭,惶恐地退了出去。
「看見了嗎兄弟,在大清地盤上,咱們來了就是皇帝!」三叔拍著李明昌肩膀得意的大笑。
「三叔廢那麼多勁幹嘛,我們趕緊吃完趕緊走得了。」李明昌其實對湘軍燒殺搶掠有點看不慣,我們是官軍,怎麼能比土匪還殘忍,但面前這個是救自己命的兄弟,說也說不出口,而且湘軍高層根本就是鼓勵這麼做的,曾國藩是千古一完人,不好說你們去燒殺吧,但胡林翼就說過:佔領城市就是要燒殺搶掠,這樣的話,就算城市再丟了,長毛也無糧可用、無險可守,這是他得意洋洋的說地。
「你怕個屁啊。」三叔不屑的一吭。
吃飽喝足之後,三叔又叫村長把全村人聚集到他家門口,他要訓話,誰敢不來就殺了誰。
「你訓什麼話?」李明昌不解的問道。
「等會你就知道了!」三叔笑道。
這個村子也有百十號男女老幼,一起站到村長門口的時候好像塞住了街道,三叔挺胸抬頭的在人群裡走著挑著,突然一把把一個婦女拉了出來,抱在懷裡笑道:「你這娘們長得不錯啊。」「官爺不要啊!」那婦人嚇得淚流滿面。
「這是我老婆,官爺不要吧。」那婦人身邊的一個年輕人立刻跪地求饒。
「去你媽的!老子先用用!再他媽的廢話就殺了你們!」連把菜刀都沒有三叔挾著那婦人,堂而皇之的穿過百十號哆哆嗦嗦地村民進了村長家,站在門口看著這些村民吼道:「老子忙完就出來!要是誰敢跑?我回來就剁了你們!」
然後對村長叫道:「你滾出去,我用用你地床。」
說著對李明昌笑道:「我跑了一夜,我歇歇,兄弟你腿還有傷,想玩嗎?我去給你找個。」
「不。我去村口給你望風。」李明昌不忍看到這種場面,找個因頭拄著村長老爹的枴杖朝外走去。
「不用了,算了,隨便你。」三叔心急強暴這個婦人。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直接把婦人拖進了村長裡屋。
拄著枴杖。由村長陪著走出家門,外面就是滿眼是淚地年輕人,他看向李明昌哀叫道:「官爺,您饒了我老婆吧。行不行?你饒了她,八輩子積德啊!」
外面的村民好像傳說中地羊獸,狼王一聲呼嘯,整個族群就跪在那裡等著吃。連跑也不敢跑,竟然真的一個人也沒敢動地,就乖乖的站在街上等著三叔強暴完那婦人再出來。
「你別跟著我,我自己轉轉。」李明昌說道,村長立刻怯怯的收住了腳步。
李明昌轉過臉撐著枴杖默默走過對他畏懼萬分的人群,在村口河邊坐下,喃喃道:「他媽的打仗為了什麼啊?長毛勾結洋人,而官兵和土匪一樣。拯救萬民?儒軍?唉!」
接著長歎了一口氣,躺在河岸上,心思一片混亂。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耳邊聽得馬蹄聲急,李明昌大驚,坐起來一看。不由大吃一驚,只見遙遙兩匹快馬正朝這邊疾馳,騎士頭上赫然包著醒目的紅頭巾。
「長毛!」李明昌從河邊站起來想給裡面的三叔報信,但他腿上有傷,走進村子,不僅跑不快。而且一旦進村,必然被村民和長毛堵在裡面,三叔可正在強暴村婦呢!
那時候兩人一起完蛋。
「我對不起你了,三叔!」在生死關頭,李明昌也不是孔老二那種聖人,一咬牙,把身體藏進了岸邊地灌木之中,只是在心裡祈禱著三叔可以躲過一劫。
很快,長毛兩個騎士停在了村口。卻不下馬。操控著馬在村口轉著圈。
村子不大,村民正膽戰心驚的候著三叔強暴自己的姐妹鄰居。一村子人全在外面,立刻看到了外面這兩個紅巾纏頭的騎士。
這塊地區,大宋也曾經佔領過,村民對長毛並不陌生,李明昌就看著村長一路小跑出來,對著兩個長毛磕頭到地。
「你是村長吧?我告訴你,現在朱清正和竇文建大帥都在江西,我們已經擊敗湘軍,現在我們將在上帝的指引下保衛百姓,你們農耕商讀悉聽尊便,我們軍隊絕不搶掠百姓,若遇到稱長毛者搶掠你們,當可立刻上告!另外如果發現湘軍,也要向報告!」說著那騎士從褡褳裡掏出一張安民告示,交給村長道:「大軍隨後就會來到,請貼上。」
「是是是,我們馬上熬漿糊貼上。」村長跪在地上大聲叫道。
「你們可見過湘軍潰兵?可以捉了來,有賞。」那長毛騎士說道。
村長猶豫了一下,他扭頭看看,村口已經堆滿了神情複雜的村民,他回頭笑道:「兩位官爺,我們從來沒見過湘軍。我拿腦袋擔保。」
「那就好。」兩個長毛騎士一笑,拍馬朝南駛去,那裡還有一個大村莊。
「這傢伙居然沒告訴長毛,我們就在這裡?」李明昌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但看著那麼多村民站在村口目送長毛偵騎經過,又一時不敢出來。
那個老婆正被強暴的村民紅著眼睛走出來,問正從地上爬起來的村長叫道:「你為什麼不告訴他們?我老婆就……唉!」
「林大可!」村長大聲叫了起來,他指著那群村民道:「大兵就像水災一樣,一波一波的來,你萬一向長毛告密,要是湘軍回來報復我們怎麼辦?」
「他們誰知道?」那林大可氣得跳腳。
「萬一有人告密呢!」村長指著林大可鼻子叫囂起來:「大可,我知道你媳婦冤屈!可咱們是廟,跑不了!你不要因為你一個人壞了我們全村人地命!你老哥我求求兄弟你了,就當是為我們全村人做了回善事吧!」
「是啊,大可兄弟,我們會記著你的好的。」
「大可,不可衝動啊,他們都是官爺。」
「大可。都幾輩子地鄉鄰了,幫幫老少爺們一次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阿彌駝佛。佛祖在上,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不到,善惡有報,又不是急在這一時,你何必著急。阿彌駝佛。」
村民七嘴八舌的說起來,竟然是全是勸林大可不要多事,既不要得罪長毛也不要得罪湘軍。
正說著,有村民突然指著村內叫道:「那官爺來了!」
只見三叔穿著村長的衣服,一手提著褲子,一邊跑過來,眼裡滿是驚恐,旁邊還跟著村長的小兒子,就是他爹讓他給正在施暴的三叔報信的,三叔嚇壞了。扔了自己地號卦,胡亂抄了件村長的百姓衣服跑出來躲在屋根地草垛裡,看著兩個長毛走了。這才敢出來,因為跑出來的急,只抓了褲子,連腰帶都沒拿上。
「長毛來了?走了?」三叔驚恐的伸頭朝長毛離開的方向張望。
「走了,官爺。」村長一個抱拳到地,小心的說道:「我們可都沒說您在這呢。您也趕緊走吧。」
「好啊。你大大忠於朝廷,我回去給人報答你們這些好民。」三叔樂得嘴都合不上了。
接著他驚叫道:「我那個兄弟呢?」
「沒見著啊。他剛剛不讓我們跟著。我們看著他順著這條路出來的。」村長趕緊說道。
「瑪勒格碧的!自己逃了!不可靠地廣東崽子!」三叔地怒罵傳到不遠處灌木叢裡的李明昌耳朵裡,一時間自己一頭撞死地心都有,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藏起來,卻不去通知三叔,還是村民通風報信的。
羞愧之下,他就沒有立刻出來。
「官爺,既然您沒事。再說長毛也來了。您趕緊走吧。」村長小聲的說道。
「走什麼?他們肯定是偵騎,大部隊遠著呢!」三叔變回凶神惡煞般的臉色。吼叫著:「給我準備一百兩銀子,我就走!快點!在中午前,給我湊齊!」
「100兩?太多了吧?」村長和村民全變了臉色。
「你他媽的不想活了嗎?」三叔一巴掌狠狠抽在村長臉上,叫道:「想死還不容易,趕緊給我找錢!」
「是是是。」村長捂著臉,叫道。
「料你們這群賤民也不敢不聽。媽的,該死的長毛攪了爺爺地興致。」三叔一邊罵著,一邊掃視著在他面前低頭垂目的村民,突然眼睛一亮,上前幾步,一把抱起一個小女孩來。
道:「這小閨女長得真水靈,多大了?」
小女孩立刻大哭起來,三叔獰笑道:「來來來,別哭了,爺爺我疼你一下。」說著抱著小女孩就要原路返回。
「不要啊!」林大可上前一把拉住三叔的胳膊。
「你想幹什麼?」林大可身強力壯,三叔被他一拉,嚇了一跳,還以為他要暴起反抗,但隨後這個湘軍潰兵獰笑起來。
因為這個大漢對著三叔跪下了,他涕淚俱下:「大爺,他就是我閨女,才十歲,您已經…已經…那個孩她娘了,請您饒了她吧!」
「母女花啊,哇哈哈,這更好啊。」三叔大笑起來,挾著小女孩就要去施暴。
「大爺,我求求你了!」林大可一把抱住了三叔大腿,哭著哀求道。
「你瑪勒格碧地!」三叔連掙幾次都沒掙開身強力壯的林大可,他扭頭對著村長吼道:「你們給我拉開他!我可是湘軍的!我殺你全村!」
「拉開大可!」村長一聲令下,頓時村民們撲過來,把這個父親和丈夫生生的拉開了,在撕心裂肺的號哭中,眼睜睜的看著三叔抓著他才十歲地閨女朝村長家走去。
「這不是禽獸嗎?」李明昌坐在泥地上,看著三叔露出真面目,他知道這群燒殺搶掠,但他沒有殺奸的習慣和愛好,此刻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是上去制止?人家是救命恩人?還是不聲不響的離開這亂世。離開這所謂的儒家之王軍湘軍、回家算了?
正在李明昌混亂間,一匹快馬疾馳入村口。跳下來一個眉眼和林大可相像的年輕人,上前幾步,拉過三叔肩膀,一把搶過那小女孩,又一拳揍在了他臉上,吼道:「你他媽的想對我侄女幹什麼?」
「弟弟!」哭得肝腸寸斷癱在地上起不來地林大可好像看見了救星,跪在地上爬了過來。一把抱住了自己閨女。
「林ど可!你麻痺的混賬,要害死我們嗎?」村長大吼著,領著一群村民慌不迭地扶起了被一拳打倒在地地三叔,連連賠禮道歉。「這是誰啊?哪裡來地!」林ど可指著三叔問道。
「我是湘軍的,我宰了你!」三叔看了看這個程咬金穿著貧民地衣服,也沒有武器,除了騎著匹馬比較奇怪外,和農民沒有區別,加上村長對那人的稱呼,三叔頓時怒不可遏起來。
「你麻痺的小可子!回來就惹事!你打了官爺了!!!!!」三叔還沒動。幾個五大三粗衝了上來指著林ど可痛罵,有一個還一把拎住這林ど可前襟就要揍他。
「別動這官爺,弟弟。」林大可抱了閨女。怯怯地勸道。
「吊你媽的官爺!叼你媽湘軍清狗子!」林ど可一把推開揪住他前襟的那個鄉親的手,從懷裡掏出一物,迎風一揚,頓時農夫們唰的一下退開七八步,全都瞠目結舌不敢動了,三叔更是渾身哆嗦起來。
林ど可手裡卻是抓著一塊紅色頭巾。
「又來一個長毛!」李明昌手足冰涼的把身子縮得更小。
「你什麼時候入長毛了?你不是在做學徒嗎?」村長小心翼翼的湊過來。
「剛加入的!我現在是十字軍裡的雜役!」林ど可指著三叔大吼道:「你們就讓這個清狗子在我們村裡肆無忌憚嗎?他剛剛抱著我侄女想幹什麼?」
村民一個又一個低下頭。村長指著林大可歎了口氣說道:「問你大哥吧。」
「大哥,怎麼了?」林ど可大吼一聲。
「他…他把你嫂子……」林大可結結巴巴的說著。
還沒說完,林ど可就明白了,他勃然大怒,指著面無人色地三叔吼道:「你媽的畜生!」
說著就朝三叔衝去,三叔一見勢頭不妙,提著褲子扭頭就跑,但哪裡跑得過林ど可這個比他年輕二十歲的小伙子,幾步就被林ど可拉著辮子。摜到地上。接著林ど可騎著三叔就是一通狠揍。
「拉開吧,那是官爺啊。」有人湊到村長旁邊。小心翼翼地說道。
「可是,林ど可也是長毛啊。」另外一人也小心翼翼的說道。
那邊林ど可已經一拳一拳把三叔這個儒軍打得滿臉是血了,村長走到目瞪口呆的林大可身邊,拽了拽他衣角說道:「你去勸勸?」
「別打了。」林大可愣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的走過去勸道。
「拿繩子來!」林ど可一邊打得三叔哭爹喊娘,一邊扭頭大叫道。
但卻沒人動,林ど可扭頭看了看圍觀的村民,猛然明白了,他跳起來,指著村民們大吼:「現在世道要變了!滿清要完蛋了!十字軍就是上帝騎士!要殺盡毒蛇猛獸,拯救農夫和商人!你們不敢動這個畜生是吧?好,是我十字軍雜役林ど可殺的!和各位沒關係!現在給我拿繩子來!」
「和我們沒關係,是吧?」村長歎了口氣,點了點頭,頓時一捆捆地繩子扔到林ど可腳下。
看著林ど可把打得不形的三叔拖出村子,捆在村外樹上,村長湊到林大可耳邊小聲說道:「你弟弟和你不是雙生子嗎?他換了個人嗎?」
「不知道。」林大可茫然的搖頭。
「給我拿把刀來!」林ど可的大叫連躲在不遠處灌木叢的李明昌都聽得清清楚楚,但他這時更不敢出去了——面對的瘋狂的長毛,受傷的他只是送死,一股恐懼抓住了他的心,一瞬間他怕地只想哭,兩手緊緊握拳,指甲刺進了肉裡,鮮血橫流。不是為了三叔,而是恐懼。僅僅是面對可怕死亡地恐懼。
林大可走上去,小聲的對弟弟說:「兄弟,這樣行嗎?要是殺官家地人,萬一被官府報復怎麼是好啊?再說殺人你不怕報應啊?」
「我就是要殺官家披著人皮的畜生!」林ど可大怒,他叫道:「這畜生侮辱了嫂子,你竟然看著這條蛇還想對侄女下毒手?你算什麼男人?還在這裡幹什麼,把侄女抱進家裡。滾進去看看嫂子怎麼樣了啊!」
林大可倉皇的轉身朝村裡跑去,林ど可站在三叔身邊,指著圍觀的村民叫道:「哪裡有報應呢?他侮辱我嫂子,我嫂子上輩子欠他的?難道下輩子轉世再去強暴他的家人?放屁!這是禽獸!」
林ど可一口痰吐在地上:「如來觀音都是吃屎的!清妖皇帝官員才都信觀音!報應不是時候不到,而是根本就沒有!是你們不敢去動他們這群畜生!我就是要殺清妖,為了公義而死,死了就上天堂,何其榮耀!活得痛快!」
「反正我回來就是給大哥說聲,我跟定十字軍了,要隨軍開拔了。」林ど可叫道:「這個畜生是我林ど可殺地。我父母死的時候,和大哥分家另過了,我那院子如果你們怕。你們就燒了它!」
說著從地上摸起一塊石頭,猛地轉身敲在三叔嘴上,三叔爆發出一聲非人的嚎叫,血粘著牙齒流了一前襟。
「這是為我嫂子的!」林ど可冷哼一聲,接著又一石頭砸在三叔鎖骨上,在清脆的骨折聲中。林ど可怒吼:「這是為了我侄女的!」
「弟啊,你嫂子上吊了!嗚嗚!我操他媽的畜生!」林大可一路嚎啕著奔過來,手裡提著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你這個畜生!我也不活了!」林大可紅著眼狠狠一刀劈過來,卻砍進了樹幹,只嵌入三叔右肩一段刀刃,這個男子使勁拽了兩下也沒拽出來,被妻子去世的悲慟填了心頭,蹲在地上嗚嗚哭起來。
「大哥啊。」林ど可陪著他蹲了下來,哽咽道:「我們一會剮了他為嫂子報仇!」
兩人抱頭哭了一會。林ど可站起來。對村民叫道:「這是我們兄弟的事情,和你們沒關係。放心!好漢做事好漢當!你們滾蛋!」
「小林啊,你是好漢,我能砍他一刀嗎?」村民裡走出一個中年婦女,小聲說道:「上次他們來地時候,搶我家的豬,我老公公上去不讓,就被他們踹死了,我砍一刀,算是報仇了。」
「我也砍一刀吧,孩他媽和小孩也是他們害死的。」一個中年漢子走上前來。
「砍!都算我地!」林ど可握拳大吼:「你們怕什麼呢?我們十字軍馬上就來了,湘軍和清妖全部完蛋了!整個江西都要被大宋解放了!天下不是滿清的了,是我們上帝和宋朝的了!」
「清妖你們這群畜生!」人群突然躥出一個婦女,一下撲在了三叔身上,一口咬住了他的顴骨,在慘叫聲中,連皮帶肉咬下來一塊,吐在地上,滿嘴是血的她哭罵道:「就是你們這群畜生殺了我男人!」
「畜生!他們殺我老婆!」
「畜生,他們燒了我家屋子!」
「咬死這畜生啊!」短暫的沉寂後,村民們突然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地嚎叫,一瞬間人人面容扭曲,好似妖怪一般,瘋了般朝捆在樹上的三叔撲去。
在三叔的震天慘叫聲中,連刀和石頭也來不及找,他們竟然用嘴一口一生生的撕著他的肉
不遠處的李明昌難以置信的看著突然瘋狂的村民,在圍住樹蠕動著的村民堆裡,三叔那慘絕人寰地慘叫不停傳來,李明昌只覺得自己要嚇死了。
他瞪著那群人,驚恐地鑽出草叢,朝著相反的方向跑去。
「還有一個湘軍畜生呢!別讓他跑了!那個瘸子呢!殺了這群清妖畜生!咬死這群披著人皮地畜生!我做夢都在這麼想啊!」滿嘴是血地村長從人堆裡鑽出來,舉著手狂叫
李明昌還算走運,見識了老百姓對他們有多仇恨後,他脫了湘軍號褂,晝伏夜出。不是清兵控制的城鎮不進,終於找到了湘軍。然後他作為一個知道情況地人被送回長沙,讓曾國藩、左宗棠、胡林翼等大人詢問。
但詢問外之後,他也沒想再去打仗,他覺的一切都是假的:長毛殺了他全家,但湘軍一樣是畜生,百姓們則皮裡陽秋,不停在牛羊和妖魔之間變動著。這世道到底他媽的怎麼了?難道四五經告訴他的那個世界竟然是虛幻?
離開湘軍後,他回到廣東,此刻他叔叔周開源已經成了趙闊身前的大紅人。趙闊給他貸款、給他找西洋技師、甚至允諾給他爵位,讓他大力做布匹生意和開辦西洋織布工廠。
但李明昌對趙闊的仇恨是消不了地,雖然滿清不是好東西,但他也覺的趙闊也不是,但隨著十字軍洋槍隊成軍,趙闊竟然是所向披靡之勢,捷報不停傳到大宋境內。
百姓們就認:成王敗寇,外加趙闊給的小恩小惠。所在地的民心越來越倒向這個粗野的長毛。
連讀人都開始轉而擁護這位「漢家賢君」,李明昌的朋友越來越少。
他就想可以用報紙向百姓兜售自己的看法,仗著叔叔的財力。他辦了報紙,但很快就差點倒閉,他那文采卓越儒家報紙根本賣不出去。
因為有很多洋人,海宋存在很多報紙,但中國人文盲很多,又沒有看報的習慣。大部分中文報紙就是邸報和一些商報賣得好,其他類型報紙就是一個死字。
李明昌也毫無辦法,以前讀人是看文采的,但文采是對他們這群飽讀詩地人而講的。
報紙讀者只能是讀人和半文盲,前者數量很少,後者則大部分是下九流的商人什麼地,但數量卻比前者龐大的多,如果不讓半文盲的商人們看懂自己寫的什麼,鬼也賣不出報紙去。
李明昌只能採用像長毛邸報那種文白交織的行文。還要編寫順口溜。這樣才是唯一的生路。
後來他又想出了用香艷小說,招攬讀者地法子。不僅報紙上寫,自己還開個說館自己講,反正海京已經是斯文掃地了,他也沒法在乎什麼了。
他是個學識不錯的人,專攻這些下流東西之後,是大材小用,但也得心應手,寫的精彩好看,講的也漂亮。
立刻《清流紀聞》銷量開始暴增,他的報紙和小說開始出名了。
仗著這後面三四版的艷詞拉動,李明昌開始在前面一二版撰寫時事評論,抨擊他看不懂的海京怪現象,指責世道道德淪喪。
所以他起名為窮濟先生:窮則獨善起身,達則兼濟天下——他即使「窮」到走投無路、茫然無措的地步,也要兼濟天下。
「可惜了你的智勇啊。」左宗棠口裡歎了口氣,心裡還想拉攏這個人。
就在這時,門口一片大嘩,看門地小夥計滿臉驚喜地跑進來,拉起李明昌指著門口叫道:「老闆,陛下聖旨到了,您要接旨了!」
「什麼?」李明昌左宗棠四人臉色一起大變,一起站起來朝門口看去,而聽眾們也聽到了這話,所有人都扭了頭朝門口,興奮的議論著。
門口咄咄進來一個西洋打扮地中國人,他手裡捏著個紙卷,站在門口四下看了看,大叫道:「肅靜!有大宋陛下聖旨!李明昌在嗎?」
「在在在!李老闆在這裡!就是他!」李明昌還沒說話,他小夥計已經在李明昌身邊跳著高大叫了。
「掌櫃的!」李元一把抓住了左宗棠胳膊,已經臉色煞白了:這個時候居然長毛的官來了,而面前還站著一個知道他們底細的傢伙,還要接聖旨,要是他喊一嗓子,三個人都得死在這裡。
而張龍潭咬著牙,不聲不響的挪到李明昌身後,對著面前的左宗棠施了個眼色,意思很清楚:如果這個傢伙要做什麼對左宗棠不利的事。他就立刻出手扼住李明昌的脖子,那時候左宗棠和李元就要趕緊逃掉。
不過出乎三個探子的意料。李明昌小聲冷笑一聲,喃喃道:「遲早會有這一天的。」接著他抬頭看向左宗棠說道:「如果我有不測,我也很高興,我說了我想說地。沒有朝他們低頭,沒有丟祖宗和聖人的臉。」
聽到這番遺言般地話語,左宗棠頓時明白了:這聖旨也許就是要這個誹謗長毛的年輕人身首異處啊!而這個年輕人慨然受之、何等壯烈!
「你…你…你…」左宗棠又敬又悲哀的說著,想伸手去拉李明昌。但又不敢,只能痛苦的看著李明昌走到過道中間,對著那長毛欽差大叫道:「我就是李明昌!來吧!」
「賀喜李先生。」欽差笑了起來,接著扭頭叫道:「奏樂吧。」
頓時西洋鼓樂大起,欽差捧著那紙卷領著樂隊一起行來。
「怎麼回事?」李明昌摸不到頭腦:「殺人逮人還要奏樂啊?這欽差臉色看著也不像是來逮捕自己的啊?」
那欽差穿過百姓,走到近前,看了看臉色發黑的李明昌,說道:「請接旨。」
等了一會看李明昌沒有跪的意思,笑了起來:「窮濟先生,你也入教了啊。恭喜認識上帝。」
「誰入洋教了?!我腿不方便地。」李明昌大叫起來,心裡琢磨要是不跪那可以說自己是信教的,但這是奇恥大辱。畢竟自己就是罵趙子微和洋人;要是不跪不行禮,那不是造反了嗎?現在情況未明,怎麼看都不像什麼掉頭的聖旨,想來想去,身邊早就跪下的夥計看老闆發傻,猛地拽住他的手往地上拉。李明昌哀歎一聲,順勢跪了下去。
欽差笑了笑,展開聖旨念道:「以上帝看顧之名,大宋皇帝趙子微詔曰:海京李明昌自辦報紙,撰寫連載小說《荒唐笑記》,好評甚廣,娛樂百姓,繁榮報界,教人識字。其深明報紙之功效。有商業之智慧,有功於大宋。利於萬民,朕甚是欣慰。請李明昌先生立刻將《荒唐笑記》版權交付印刷局,作為大宋版權法令之第一本刊行之物。恭喜。欽此。」
「請起身,我給你解釋一下。」欽差扶起李明昌笑道:「這個嘛,也是和西洋朋友學來的。鐵匠手藝好,賣出的器具就貴,籍你心血寫成,但是旁人可以無償拿來刊印自己發財,都是心血之物,鐵具和籍都是一樣。所以以後你的你寫的,別人要印要賣要給你錢,勞有所得。如果非法盜印,您發現就可以去官府告他們索賠了。您將是第一本,別人要賣要印得和您簽訂合同,付給您報酬,這是多大的榮耀啊。你地寫的也好,我也喜歡啊差笑道。
「老闆,您真是太厲害了!」夥計在李明昌身邊大吼起來,接著對周圍人大叫:「看到沒有!多厲害!我們的報紙寫地是陛下欽點的!」
頓時歡呼和恭喜聲四起。
李明昌瞪著發呆的兩眼,對欽差拱了拱拳,問道:「你家陛下看過我的和報紙沒有?」
「不清楚,不過,陛下不看小說的。」欽差嘿嘿的笑了,接著把聖旨往李明昌手裡一塞,自己告辭走了。
「來!來!來後台!」在圍過來賀喜地人群中,李明昌拽住左宗棠幾人跑進了後台小屋,關起了房門。
「我明白怎麼回事?但好像是他嘉獎你啊。你不是說你罵他嗎?」李元瞪大了眼。
「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啊!這是個粗人!根本就看不懂我的東西!」李明昌氣急敗壞的大叫:「他媽的,我明明在罵他啊!」
「他就算是粗人,但現在是聖旨,肯定是官員審核過的,他朝廷也肯定有儒家敗類,怎麼會反而嘉獎你?難道是喪心病狂?難道長毛全部是沒讀過的下賤人?可他們好像一直在招募很多儒家敗類啊。」左宗棠也目瞪口呆。
「切!」李明昌奪過左宗棠手裡那捏著的那份報紙,指著頭條說道:「我小說是胡謅八扯,但這頭條新聞是我前天親自寫出來的,說得再明白不過了,這就是沒讀過的人也知道我什麼意思啊!他這麼蠢。累地我清名受辱啊!」
「長毛也不會這麼蠢吧?」左宗棠三人面面相覷。
就在這時,房門被擂得山響。有人大叫道:「李公子!周老爺來看你了!快出來慶功,前邊聽眾都等你給您喝彩呢!」
「我伯父來了,他是長毛地忠臣,左大人你們趕緊走吧。」李明昌二話不說,把後門拉開,讓左宗棠三人離去。
「你真不想給朝廷效力?幫著打探打探消息也行啊!」左宗棠突突的問著。
「消息?這裡報紙上到處都是,趙子微根本不在乎!朝廷……朝廷也爛了!沒用地!唉!」李明昌長歎一聲。把報紙塞回左宗棠手裡,然後把他們推出了後門。
在門外愣了一會,左宗棠展開報紙,再次看了看那頭條新聞,叫道:「去找這個地方!」
說罷,左宗棠一揮手,豹子一樣走了起來。
但兩個小時後,在暴烈的廣東太陽下,三個探子幾乎是扶著總督府的牆一步一步往前挪了。
「不會受騙了吧?哪裡有啊?」張龍潭舔著自己暴皮的嘴唇有氣無力的說道。
「我們走了多久了?繞了長毛皇宮這地方都幾圈了吧?」李元喘氣道。
「媽的,長毛佬騙我們!」左宗棠呼呼喘著說道。他脫了唯一一件短褂子,赤著膀子,擦汗後索性罩在頭上:「一會他們給我們往東指路。一會又說在西邊!倒底在哪裡?!」
「掌櫃的,不如去那蔭涼休息下再找吧。」張龍潭指著不遠處一個木門說道。那裡被木柵圍了起來,但上面綠樹成片,從門裡看進去滿是綠草,而且看著無人看管,估計乘涼歇歇也沒事。
「好。歇歇。」左宗棠立刻同意了,他也快累死了。
沒想到一進那個無人看管地門,三個探子都是一愣,沒想到在總督府旁邊竟然別有洞天:這裡竟然是個佔地很大的大園子,園子裡遍種各色樹木,陰影如織,石板鋪成道路,道路兩側都是綠草如茵,裡面花團錦簇。還有個假山。上面有精緻的亭子,可供人歇息。園子中心更是有個西洋式樣的噴水池,裡面裝飾著栩栩如生的西洋雕塑,雕塑嘴裡還噴出水來。而園子裡人潮湧動,坐臥休息的都有,還有七八個小孩在滿園子飛奔打鬧。
「哇,這城市中心竟然有這種鬼地方!」李元驚得合不攏嘴。
張龍潭驚異的說道:「不會是誰家的園子正在修葺,忘了鎖門吧?」
「園子那邊就是路啊,我們從那邊過來的,哪裡有住家?」李元說道。
三人站了一會,看行人進進出出,確實是隨便進出的模樣,也跟著進去歇息了。
「靠,這洋人真他們地邪門,城中間怎麼有噴泉?」李元站在那噴泉面前驚歎道,他自然不知道水塔這東西,看著水清,伸手就想去捧一把洗臉。
但張龍潭一把揪住了他,朝那邊努了努嘴,小聲道:「水髒。」
李元聞言看去,只見一個小孩站在噴泉池子沿上,正在朝裡面撒尿。
「媽的,是茅房啊!長毛太奢侈了吧,茅房都修這麼好!」李元叫道。
「那邊有長椅,我們去找個歇歇。」左宗棠指著前面樹蔭下的長椅道,他本來也想捧水洗臉,但沒想到這噴泉居然是茅房,失望之下,更是疲累。
道路兩邊有不少長椅,都是滿清那邊罕見地木製西洋靠背長形椅子,只是上面都或坐或躺了人。
「媽的,居然把傢俱放外邊,這地方真邪氣。」李元罵罵咧咧的走了過去,看準了兩個對著路放置的長椅,這兩把長椅都在樹蔭下,看著就蔭涼。一個上面坐了兩個中國年輕人,另一個則躺著一個渾身發臭的乞丐。只穿了條褲衩,正呼呼睡得正香。
「滾!」李元怕長毛,但不怕乞丐,拿出官威來,一腳把那乞丐從長椅上踹了下去,指著長椅對左宗棠兩人叫道:「掌櫃的,快來。這裡有座位。」
張龍潭一邊護送著左宗棠過來,一邊打量有無危險,正對李元坐著地那條長椅對面長椅上坐著兩個傢伙,一個帶著個破草帽遮住了臉,身上一個黃色粗布袍子,也不系扣,完全敞胸露懷,露著腰下的大褲衩和兩條腿,腳上踩著個木拖鞋,手裡拿著個蒲扇。頭往後仰著,好像在椅子上坐著睡覺的模樣;另一個則更年輕,也帶著遮陽地草帽。還留著辮子;在這把椅子兩邊蹲著七八個好像挑著擔子賣菜的人,正在擔子後面嘰嘰喳喳地說著什麼。
「安全。」張龍潭小心的服侍左宗棠坐下,自己和李元夾著他坐下。
張龍潭看左宗棠滿頭大汗又在看那報紙,想了想,站起來,踩到椅子上。在頭上樹上折下一大把樹枝葉子下來,當成蒲扇對著左宗棠扇了起來。
李元則小聲笑道:「我內急。」說罷轉身跑進花園裡樹後,拉開褲子就放起水來。
就舒服著呢,樹前面沙沙作響,一個老娘們彎腰好像找東西一般走了過來,李元大驚,喝問道:「喂,這放水呢!」
「放唄。」那女的對李元翻了翻白眼,說道:「又不是沒見過。」自顧自彎著腰在花叢中找著。很快。她彎下腰,拔出一株花草連著泥放到自己提著的籃子裡。轉頭問李元道:「對了,老闆,甘蔗要嗎?」
李元一看,那籃子裡面已經滿滿地是花了。花下面隱約可見卻是甘蔗段。
「嗨,這地方挺奇怪地,不知道是誰家的院子,好像廟會一樣。來,掌櫃地、龍潭吃甘蔗。」李元回來已經抱了幾根甘蔗。
「好啊。」口乾舌燥的張龍潭和左宗棠一起大喜。
主僕三人一起吃著甘蔗,一邊享受清風,渾身的疲勞頓時去了八分。
「撲!」李元把口裡的甘蔗渣吐到地下,問左宗棠道:「掌櫃的,乾脆別找了,下午我們是不是要去買點鐘表啊?」
那邊張龍潭也趕緊附和:「沒錯,我們去那邊看看洋人的貨吧。」
要知道自從洋人來了之後,滿清官場以西洋玩意為榮:不管是鐘錶,還是玻璃器皿,或者八音盒,都是官員的最愛,一塊不值錢的西洋手帕,在內地也可以賣幾倍價格,很受大人們喜愛。
李元和張龍潭的如意算盤就是趁著這次任務,帶一大堆西洋物件回去,既是掩蓋身份,也可以搞點好東西,畢竟是咸豐掏錢,不買白不買。
「怎麼會沒有呢?」左宗棠搖了搖頭,把半截甘蔗扔到地上,此時吃了甜膩的甘蔗,突然喉口發粘,他眼睛盯著報紙,也不抬眼,微微抬頭,「喝」了一聲,撲地一聲,一口膿痰越過報紙,吐了出去。
「那寫錯了吧?」李元根本不想再找了,他急急說:「先去吃飯,洗個澡,然後去買西洋……」
就在這時,對面傳來一個拖著尾音的慵懶腔調,居然還是官話:「外地來的老兄,你吐我腳上了。」
左宗棠三人抬頭一看,說話地正是對面那個敞著懷的猥瑣年輕人,此刻他已經坐起身來,指著自己髒兮兮的拖鞋叫道,左宗棠那口痰就糊在他腳面上。
李元瞇眼一看,憑借多年的官場眼光,一眼就知道這傢伙不是個無業流民就是個地痞無賴一類的人物。
但這傢伙不說廣東話,卻說官話,肯定也是個外地人,都是外地人,而且他們這邊三人,對方就他和一個留辮子的小跟班,也不是什麼鳥人物,他媽地誰怕誰。
而且也沒法怕,誰叫那口痰是主子吐的,你難道讓自己主子道歉?
「吐你腳上怎麼了?」李元冷哼一聲。
好像沒想到對方這麼橫,那地痞鼻子裡驚異的「嗯」了一聲,他指著自己身後,對左宗棠三人說道:「看你們看的懂報紙,也識字啊,這牌子不寫著的嗎?」
這傢伙椅子後面插著幾個大牌子,上面斗大的字寫著「不准攀折花草」「不准亂扔垃圾」「不准隨地吐痰」。
「有病。」左宗棠橫了那地痞一眼說道。這牌子左宗棠早看見了,但這是無稽之談,你管得著嗎?這又不是你家,就算是你家,放眼全華夏,誰聽說過不准攀折花草不准扔垃圾的,更何況不准吐痰的了?連紫禁城裡都到處是痰跡!這簡直是和不准人打嗝一樣,不是有病是什麼?
「吐你腳了?我還吐你臉呢!你他媽的算老幾?!!!」李元看大人發話了,頓時渾身有勁。
「吐我臉?我算老幾?」那猥瑣地痞勃然大怒,他猛地站起來,用粘著左宗棠痰跡地右腳狠狠的踩在條椅上,一手扔飛自己草帽,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咆哮道:「老子是皇帝!!!!!!」
「你是?你是?」看著面前這傢伙,左宗棠三人呆如木雞,報紙脫手落在了地上,新聞一面翻到了上面,標題赫然是:《海京奇談:華人和狗不得入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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