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心照不宣,相視大笑,沈之默也打消一樁心事,既然海曼這麼表態,那麼首相一派是暫時不會插手荊棘鳥城區了,自己可以放開手腳大肆搜刮錢財,當然,必要的時候還可以通過朱利安給他們釋放一些好處。
馬車到了春水路所在的治安官官邸,說是官邸,其實與民房沒什麼差別,一棟老舊的兩層石製建築,門前一個郵箱,門口掛著「荊棘鳥城區治安所」的牌子,一個懶洋洋的衛兵呵欠連天。
那衛兵見了海曼的長袍官服和徽章,立即一個激靈,雙足併攏,大聲道:「長官好。」
海曼也不理他,對沈之默說:「撒加先生,這裡就是治安所,我們進去吧,弗納爾先生也等在裡面呢,日後你們兩位有很多工作需要協調。」
房子不大,前面是裝飾很寒酸的會客廳,中間是大會議室,後面是治安官辦公室。弗納爾和兩名衛兵就等在前廳。
「司長大人,您來了,請坐請坐,柏特萊姆,還不快去給司長大人倒咖啡?」弗納爾的態度比前幾天謙卑多了,人事司司長可是地方政務官的頂頭上司。
「想不到荊棘鳥城區也有咖啡這種奢侈飲料。閒話不多說,我今天是帶撒加先生來交接的,其他虛禮能免則免。讓衛兵們都進來集中吧,撒加先生,您也請坐。」
那胸前有一顆星徽章的衛兵柏特萊姆便停下動作,大聲招呼陸續趕來的衛兵們,叫道:「都站好了,看看你們,成什麼樣子!下面開始報數!」
弗納爾解釋說:「在新長官沒到任之前,柏特萊姆是代理治安官。」把名冊遞到他的手裡,沈之默微微點頭,不置可否。
總共是由三十人組成的治安衛隊,分成三個小隊,第一隊小隊長由柏特萊姆兼任,第二隊小隊長名叫克拉克,第三隊小隊長福特,連同他們手下的衛兵,都是一副衣冠不整、吊兒郎當、要死不活的樣子,站姿歪歪斜斜,排起來的隊列也十分凌亂。更有的人耳朵夾著小型煙槍,下身穿著輕甲,上身為了涼快,卻是一件薄布短衣,看起來不倫不類,實在令人難以接受。
海曼皺眉道:「弗納爾,這就是治安衛隊?」
弗納爾趕緊腆著臉湊過去說:「司長閣下,正式治安官遲遲沒有到任,荊棘鳥城區情況又非常複雜,士兵們都得不到有效管理,所以……不過撒加先生來了,相信能夠解除這一局面。」
柏特萊姆大聲道:「向長官敬禮!從今天開始,撒加先生就是你們的直屬領導!所有人必須服從他的命令!」
一堆士兵不情不願地行了個騎士禮,拔出長劍,雙手執住劍柄以此支撐前身壓力,單膝跪在地上,這是帝國騎士、軍人向長官表示效忠的一種禮儀,看那懶懶散散樣子,只怕沒幾個是真心的。
沈之默也不在意,擺擺手道:「好了好了,那麼交接開始吧。」
柏特萊姆面向廳內南牆上一面代表皇帝的火鳳凰徽章,右手放在胸口,說:「女皇陛下永在我心。」然後解下那枚一顆星的徽章雙手遞給沈之默,態度十分恭謹肅穆。
沈之默隨手接過,看也不看一眼,就那麼隨隨便便扔到桌子,拉過一張椅子坐下,捧起士兵名冊翻閱起來。柏特萊姆臉色有些難看。
海曼哈哈一笑,說道:「交接完畢,那麼我也得回去覆命了,撒加先生,祝您好運。」
「嗯,好的,那就不遠送了。」
後面的事不屬於政務官範疇,弗納爾交代幾句話也跟著走了,現場只剩下沈之默和一堆兵痞。
氣氛有些冷清,大家都呆看著他不說話,沈之默把名冊一扔,大模大樣地說:「柏特萊姆,麻煩你幫我倒一杯咖啡。」
柏特萊姆見兩位長官已走,這傢伙如此囂張,眉毛一挺,就待發作,看到擱在桌上的那枚徽章,總算把氣忍了下來,話也不說,轉身就去辦公室倒咖啡。
正式治安官一天不到,他這個代理的就仍有油水可撈,現在正主兒來了,讓老子還想以前一樣去街上苦哈哈的巡邏?開玩笑吧!老子總要把你這傢伙整死,走著瞧!
沈之默瞅眼打量著一幫士兵,說:「平時你們都是怎麼管理治安的?」
大家眼望望天花板,沒人答話,有人索性就往地上一坐,一副任你處置的樣子。那場面,可真是冷得讓人尷尬。
「都不說話是吧?嗯,你們的行為讓我欽佩。我也不喜歡廢話,那就省去了很多麻煩事,大家繼續歇著吧,反正我也沒什麼話要說。」沈之默實在懶得教訓一幫兵痞,有失身份,索性找到一份頭兩天的《艾索達河流與鳳凰日報》學習起撒姆爾文字來。
眾人面面相覷,分不出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前後幾年換任的治安官,還沒人像他這麼憊懶的,莫不成是仗著後台有恃無恐不成?可弗納爾先生說了,他只是充著魔法部名頭進來的,混幾個月就要走路的不入流貨色,敢在眾位兵大爺面前耍橫麼?
「先生,咖啡來了!哎呀!」柏特萊姆一聲叫喚,手裡端著滿滿一杯咖啡,突然腳下一崴,跌跌撞撞倒向沈之默,手裡傾斜,那杯熱氣騰騰眼看就要把他淋成落湯雞。
沈之默只憑耳朵就能聽出他氣息岔亂,腳步不穩,想是要對自己下陰手,果然,那咖啡液體就壓著空氣撲面而來了。當下不慌不忙,手裡報紙抖開,盡數擋住咖啡,含有螺旋勁內力紙面把咖啡反激回去,全部灑到弗納爾身上。
柏特萊姆本來是要把戲演得逼真,腳踝崴得太過,穿著的輕甲也有重量,竟保持不住平衡,直接撲向沈之默,百忙中不忘把杯子橫在前面,想要藉著前衝之勢把這不知所謂的新任治安官腦門敲出一個大包。嘿嘿,新官上任,沒點下馬威怎麼成話?眾衛兵們也是一臉期待的樣子,似乎就要鼓掌叫好了。
沈之默看在眼裡,笑在心裡,這種作弄人的小伎倆他十年前就玩過不少,實在不足一哂,當下腳尖輕輕踢出,撞擊柏特萊姆的腳踝,這一腳甚是巧妙,趁對方身體斜歪之際脛骨與腳面形成彎角,神經繃得緊張,根本感覺不到沈之默的撞擊。
柏特萊姆不知為什麼就一滑,撲向另一個方向,身體僵直,完全做不出反應動作,摔了個優雅完美的狗啃屎姿勢,直直趴在地上,杯子磕中自己下巴處,痛得眼淚都要冒了出來。
士兵們的表情全都化為錯愕:這代理治安官摔得也太不是地方了吧?
沈之默微笑著拉起他,很和善地說:「唉,身為一名士兵,怎麼做事毛毛糙糙的,一點都不穩重。」
柏特萊姆一點便宜都沒佔到,還出了個大醜,狼狽地爬起來,不敢表現出什麼怨念,揉著下巴苦笑道:「長官,實在對不起,長官新來,我等心情都十分激動,因此倒咖啡不免著急了一些。」
沈之默心想:「他們都是微不足道的小把戲,我不如再給他們一次機會好了。」翻開名冊說道:「我現在開始點名,叫到名字回答一聲。第二小分隊隊長克拉克。」
沒有人說話,現場寂靜無聲,看來他們是打定主意要孤立新來的治安官了。沈之默不得已,又叫道:「克拉克,耳朵聾了嗎?」
一名矮個子士兵這才磨磨蹭蹭,懶洋洋應了聲:「在這呢!叫我幹嘛?」
「哦,沒什麼事。」既然給你們機會你們卻不要機會,那可就怪不得老子了。沈之默站起身說:「我看大家都很累,沒什麼精神,不如這樣吧,先放假一天,明天這個時候再回來集合。」
說著倒背雙手,走出治安所,留給眾人一個意味深長的背影。
他剛要上車,卻看到獅鷲騎士羅丹迎面而來,沒騎著傳說中的空中戰車,胯下只一匹毛色普通的駿馬,見到他便趕緊下馬,恭敬地執禮,叫道:「尊敬的撒加先生,依照三天前的約定,我來見您了。」
「你能來我很高興。」沈之默拍拍他的肩膀:「介意去我住的地方喝杯小酒嗎?」
「樂意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