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看熱鬧的人對旁邊人小聲說:「唉,猛虎傭兵團的人要收錢就給他們好了,何必遭這活罪呢?多划不來啊。」
旁人顯然是第一次來港口集市的客商,吃了一驚,答道:「什麼猛虎傭兵團?他們不是管理委員會的稅官嗎?」
那首先說話的人長著一個碩大通紅的酒糟鼻,十分醒目,得意洋洋賣弄自己的見識說道:「你連猛虎傭兵團都不知道還敢來這裡瞎混?他們是港口最大的傭兵團,已經接管了集市,由他們直接負責向領主大人納稅。而來到集市的每一個商人則必須把錢交到他們手上。」
客商不自覺緊了緊腰包,說:「那麼還不是他們想收多少就收多少?別人沒討價還價的餘地?」
「那是當然!」酒糟鼻說:「看得順眼的就收少點,看不順眼的,連你攤檔一齊打爛。猛虎傭兵團勢力龐大,好幾百號人呢,每一個人都身手不凡,曾經在星霜森林獵殺魔獸,在幽暗沼澤出生入死。你看到那人沒有?他叫『開膛手』愛德華,據說生擒過奇拉花斑獅,還剖開過敵人的肚皮。去年有個不知好歹的牛頭人從泊米爾城拉來十箱玉米酒販賣,仗自己力氣大不肯交錢,結果你猜怎麼著?被打得滿地找牙,連角也折斷了一隻。可以說,猛虎傭兵團就是集市裡的秩序維護者,沒有人敢不聽話。」
客商臉色變得煞白,喃喃道:「還有這麼多講究,領主都不管嗎?」
「領主大人每個月從猛虎傭兵團手裡拿到巨額費用,根本不願理會。你若給得出那麼多錢,自然也可以像傭兵團一樣橫行沒人敢管。」
沈之默正聽著兩人講述港口的勢力劃分,那「開膛手」愛德華徑去掏摸魚販子的腰包,扯出一個小布袋掂在手裡試了試份量,說:「起碼有七八銀幣,就當做對你不服管理的懲罰,通通沒收。」魚子萬分不捨,苦苦哀求:「先生,大人!那是我一家五口半個月的口糧,家裡還有兩個未成年的孩子等著吃飯呢,您就給我留一點吧!」愛德華眼睛一瞪,說:「你不是還有魚嗎?」
沈之默看到另一個傭兵沉甸甸脹鼓鼓的腰包,暗想:「他們剛走到半路,至少也收了兩百名商人的稅金,起碼不下兩百枚銀幣,我不如做一回劫富濟貧的好事,接濟接濟我和老哈馬爾這兩個窮人。」至於傭兵團勢力龐大,他從前在江湖上呼風喚雨,獨力單挑濟南長樂幫,舉手覆滅寧海海鯨派,壓根兒沒把這個類似地痞流氓的小小幫會放在眼裡。所謂老驥伏櫪,志在千里,虎死餘威在,雖然內力消失,仍有傲視天下的氣概。
魚販子哀求幾句,愛德華耐煩不過,又賞了他幾記沉重的耳光,另一個人則把地面上翻滾蹦跳的黑耆豚通通踏成肉泥。有不少圍觀者義憤填膺,卻不敢多作一聲。
沈之默分開眾人,走到兩名惡霸面前,冷冷地看著對方說:「愛德華先生,集市上一天能收多少稅金?」
「小子!你管不著,識相的滾遠點,不然我會讓你後悔生到這個世界上!」
圍觀者都在說:「聖光在上,這個人一定嫌命長了,居然敢惹傭兵團的人。」還有不少人譏笑他自討苦吃,打算繼續看好戲,紛紛發出嘲笑的話語,沈之默所學的詞彙量不夠,聽不太懂他們都說了些什麼。
沈之默把魚販子扶起來,說:「你們惡意行兇,聖光之神不會寬恕你們的。」
「哈哈哈,你腦子進水了,聖光之神說,世界必須要有維護秩序的力量,於是我們便負責維護秩序,不允許任何人擾亂市場。」
另一個人說:「跟他廢話什麼,給我往死裡打。這麼多年我還沒見過敢胡攪蠻纏的蠢貨,讓他知道猛虎傭兵團是幹什麼的。」
愛德華果然說打就打,沒半分客氣,顯是耍威風的習慣早已深深印進腦海,沒有任何顧忌。朝前一腳,向沈之默踢來。
只聽得「咚」的一聲悶響,愛德華的臉面與店舖前面的走廊柱子來了個最親密的接觸。
是沈之默傲然出手,看也不看,單手伸出,直接抓著他的頭髮撞過去,使力十分巨大,柱子好像晃動了一下,腦袋彷彿被奔襲中的狂暴迅猛龍狠狠撞擊,鼻樑、臉頰部位的感官細胞驟然失去知覺,皮肉破裂,噴濺出一團腥臭的鮮血,整張臉和陷進石柱裡沒什麼兩樣。
眾人這才發覺,黑頭髮的沈之默身材高大,虎背熊腰,週身肌肉糾結,線條異常勻稱,每一寸肌膚都浸透「完美」這個詞語,整體更是散發出侵蝕人心的彪悍氣息,尤其是他準確無比的眼力、敢與傭兵團「開膛手」單挑的膽識讓眾人都倒抽一股涼氣:「欺負人也是要看對象的,這種鐵板說什麼也不能隨便亂踢。」
愛德華是個在塞尼亞帝國首都伊利達城騎士學校畢業的騎士,精通格鬥搏擊技術,隨後加入港口猛虎傭兵團,與他們一同接下不少刀口舔血的危險,更積累極多臨敵經驗,直到後來才被團長委派來集市收稅,其人性格魯莽凶暴,用劍破開過俘虜的胸膛,是以得了個「開膛手」的綽號,別人都不敢惹他絲毫。誰料竟在如此情況下被打成豬頭慘狀,根本來不及反應,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圍觀者爆出一陣驚愕的叫聲。
沈之默從來不會給敵人留任何餘地,跨前幾步,掐住愛德華的咽喉,左臂二頭肌上的青筋如同蚯蚓般蠕動,單手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
愛德華雙腳懸空,亂踢亂蹬,面色漲成醬紫,眼睛像是黑耆豚一樣暴鼓,口涎和臉龐的鮮血順著下巴滴落下來,嘶聲叫道:「畜生,放開我,不然叫你好看!」
愛德華身體非常壯實,身高一米八十左右,體重起碼也有一百九十來斤,那人單手將他提起,還要控制其中掙扎產生的力度,卻似乎不費吹灰之力,不禁令眾人汗毛倒豎,悚然而驚,紛紛倒退了幾步。
沈之默又是當面一拳,傷上加傷,愛德華的牙齒終於承受不住連續擊打從嘴巴裡撒落出來,面皮好像被野豬拱過的大白菜,糟蹋得不成樣子。
「給我住手!你知道你在冒犯猛虎傭兵團的威嚴嗎?」另一人氣急敗壞,把長劍拔了出來。
「很抱歉。」沈之默說,隨手丟開愛德華,再添一腳,如同踩番茄似的把他踏在腳下。
那人憤怒地叫道:「你的行為不可饒恕!」
沈之默看出這人氣勢很大,兩腳分開站立,肩膀不見晃動,目光堅定,有些不凡之處,絕不是軟蛋愛德華可以比擬的,於是收起小覷之心,焦灼的太陽底下兩人冷冷對立。
酒糟鼻叫道:「他拿的是徘徊之劍!他是帝國血帆艦隊第六分隊的隊長西蒙閣下。」
沒見過世面的客商又問:「西蒙閣下?是誰?」
酒糟鼻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首都聖光大教堂青鳥聖騎士團聽說過沒?西蒙閣下就是騎士團的成員,曾經在血帆艦隊任職,後來中了海盜們的奸計,作戰失敗這才離開騎士團,後來加入傭兵團。」
「青鳥騎士團?那可是聖光的榮耀啊……」
「當然,帝國所有的年輕人都以加入青鳥騎士團為榮。」
客商有些不以為然:「尊貴的騎士閣下怎麼會在港口收稅呢?」
「小聲點,別讓他聽到,不然你會死的。」酒糟鼻小心翼翼地打量遠處的西蒙,繼續說:「聽說西蒙和教會的人關係不好,戰敗以後被他們取消了貴族資格,猛虎傭兵團這才把他請來,一個月的薪水可不少呢,至少能有幾百銀幣以上。」
「那他也不該拋棄騎士的榮耀啊……」
「屁話,這個世界錢才是王道,你懂什麼?你能不吃飯不喝酒不吊馬子?」
客商一想也對,便不再說話,專心望著場上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