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這裡很有趣?」
降臨之後,阿卡莎饒有興趣地四處打量起來,借助看到的場景來推測少年心中所想,只是在一片虛空之中,阿卡莎一無所獲。
片刻後,她開口問。
「死亡對於任何生物來說,都是一種發自本能的無限恐怖……你不會害怕嗎?」
空間之中並沒有蓬萊少年的身影,但是他的回答聲音卻在阿卡莎腦中直接響了起來。
「為什麼要怕?」
「那是生物的本能,就好像你有兩隻手兩隻腳,你同樣會有對死亡的恐懼,而這種恐懼的本能,可以極大的激發你的血脈力量。」
阿卡莎耐心地解釋著,「李奧瑞克本來是打算將你帶入無限接近死亡的境地,讓你感悟這種恐懼進而激發力量,但是看來大概是失敗了,真遺憾,實在沒料到你居然一點都不害怕。」
王五吃了一驚:「喂,難道你是想說,一個人太勇敢反而是一種錯誤麼?」
阿卡莎搖頭笑了笑:「倒也未必,雖然你的反應實在令人吃驚,但任何人經歷過一次生死之間的徘徊,總會變得與以往不同,等你醒來以後應當就會有變化了。說來,你的老師是誰?我真的很好奇,什麼樣的人能教出你來?才十二三歲就連死亡的恐懼都感受不到,你之前究竟經歷了什麼呢?」
「也沒什麼,從記事起就跟師父在地下迷宮裡修行,等他死了以後,我就跑來自由都市改行當築夢師,還好那老獨眼死得早,我改行還來得及。」
「在地下迷宮修行?可以給我講講你都修行些什麼嗎?」
「就是一些金手指的技藝而已,大概分為兩個部分,一個是潛行,一個是行竊,其中後半部分內容較多,花樣也很豐富。老獨眼當年將這些東西吹得天花亂墜,不過實際掌握起來也沒什麼難的,我十一歲的時候就把老獨眼的手藝學全了,可惜基礎屬性太低,還是打不過他。」
王五說著,頗為遺憾地歎息道,「只可惜老獨眼死得太早,不然大概等我到十五六歲的時候,差不多就能跟他分庭抗禮,成年以後就能把他打得滿地找智齒了。現在最多是鞭屍,但太沒品。」
「……」一時間阿卡莎竟然不知該說些什麼。
「總之……你在修行期間,有經歷過瀕臨死亡的事件嗎?」
王五想了想,在阿卡莎腦中說道:「跟老獨眼相處的每一天都煩得要死,這個算麼?」
「不算,我是說,那種讓你真正接近死亡的經歷,你在修行的時候沒有遇到過嗎?」
「……一定要說的話,老獨眼曾經牽了一頭好大個兒的獅子到我練功房裡教我行竊,那次差點就失敗了。」
阿卡莎不由好奇:「獅子?行竊?怎麼行竊呢?」
王五興致勃勃地解釋:「就是在獅子清醒的時候,想辦法當著它的面把它的心臟偷出來,當時真是費了我好大勁兒哦,整條左手都被獅子咬成串兒了,右腿上也少了一大塊肉,不過好在最後還是成功了。」
「……」
阿卡莎沉默了好一會兒,問:「當時,你幾歲?」
「十歲多點?反正基本技巧學全以後,老獨眼才教的我這一招。而這之後,他也就沒什麼新花樣可玩了。」
讓一個才十歲的孩子力搏雄獅,阿卡莎不由懷疑王五的師父到底想不想認真教徒弟,這種事就算最瘋狂的北地蠻子也不會做——獨立獵殺野獸,至少也要等到孩子成年,身體發育完全吧?
而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他居然成功了……
歎了口氣,阿卡莎問:「當時你不感到害怕嗎?」
「光顧著罵老獨眼**了,沒怎麼來得及考慮這個問題。」
「……」
阿卡莎覺得這勉強也算個理由,極度的憤怒可以驅逐恐懼嘛,北地的蠻子們最喜歡這麼幹,但是怎麼看,王五也不像是一個憤怒得失去理智甚至失去本能的蠻族狂戰士啊……
「你的師父,也就是老獨眼,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對於這個問題,王五毫不猶豫:「是個**。」
「……」
「好吧,我這麼說未免武斷了,至少老獨眼很能打麼,一直到他臨死前的最後一秒我都沒找到他的破綻,等他死了,我又不方便動手了,那就成鞭屍了……好吧,至少老獨眼這一輩子維持了對我的不敗戰績,值得驕傲。但除此之外,此人就一無是處了。」
「……」
「從相貌上看,此人獨眼,瘸腿,一嘴爛牙,鬍子拉碴,簡直窮凶極惡。而從性格上看,此人妄自尊大,常以天下第一金手指自居,卻不敢等我身體長成後與我正面對決以分高下,可見本質上是懦弱怯戰。而從能力上講,雖然作為金手指的實力的確有幾分犀利,但除此之外,就沒什麼擅長的領域了,從詩詞歌賦這些陽春白雪的,到柴米油鹽這種下里巴人的,老獨眼都差勁得要死。而且這個人明明實力差勁,卻還很喜歡裝B,他在書房裡堆放了一大堆古書假裝是學問人,但其實他連上面的字都不認識幾個,還得我來讀給他聽……常常以金手指中的棋聖自居,但教會我下棋之後沒兩個月就再也沒贏過我,可恥的是因為這個,本來答應我的樂器和書畫他也不教了。做飯除了炒米飯就是雜燴粥,一點花樣都不懂,我要幫他做他還不樂意。整天價屋子裡亂得跟公共廁所一樣,還不准我幫忙打掃,說怕我藉機偷竊,這老東西也不想想,等他死了,東西不全歸我麼?我有必要貪圖那點小便宜麼……」
這一連番的譏笑諷刺聽得阿卡莎目瞪口呆。
女子漸漸覺得,不正常的並非王五的師父老獨眼,從少年的一番描述看來,老獨眼不過是個常見的隱居大俠罷了——蓬萊人裡經常出這樣的隱居大俠,懷著一身高明功夫隱居在某個小鎮或者荒野,然後培養一個天賦異稟的孩子作為繼承人,傳他一身驚人藝業以及神兵寶器,然後攪出一番風風雨雨。
不正常的是這個十二三歲的孩子。
從描述看來,那個以第一金手指自居的高明老賊其實非常厲害,但即便是他,也完全沒能掌控得了自己的徒弟,教學計劃屢屢中斷不說,連師道尊嚴都無從維持。原因無他,只在於這孩子的天資,性情,都已經超越了常理,是特例中的特例。任何針對一般人的方法在他身上都不會有效果。
李奧瑞克的方案失敗,實在不足為奇。
以死亡的恐懼刺激本能,其實是非常常見的一種修行方法,無論是北邊淡漠生死的蠻族戰士,或是神聖帝國那些相信死後可以升入天國的狂信徒,都經常遊走在生死邊緣,以極大的刺激來強化修為,雖然死亡率居高不下,卻也著實能培養出不少年輕的高手。
但是這個方法顯然對王五完全無效,因為他完全不懂得恐懼為何物,並且缺少許多正常人當有的感情。
這樣的孩子,想必那個隱居大俠培養起來也頗為吃力,能教導成現在這樣子,不知道花了多少功夫。而阿卡莎等人想要讓王五從無到有掌握自己的血脈力量,並以此吞噬整個空間,只怕比老獨眼教他成為一名一流的金手指更艱難得多。
「呵,想要脫離這個困了我們五十年的空間,的確沒有那麼簡單啊……」阿卡莎在心中感慨了一番,開口說道。「算了,先跟我離開吧。」
說完,阿卡莎不容置疑地伸出一隻手沒入虛空,片刻後,蓬萊少年的身影帶著驚愕面容,漸漸在空間裡具現出來,下一刻,兩人同時自空間消失,出現在血色天地之中。
「好了,我已經把他帶回來了。」
阿卡莎略有些疲憊地歎了口氣,「這個孩子非常特別,咱們之後有的忙了。」
——
如阿卡莎所說,教導王五掌握血脈力量,比他們想像得更加艱難。
並不是王五不夠聰明,也不是他資質不足,根骨太差,只是因為阿卡莎等三人使用血脈力量的方法,對王五來說顯得格格不入。
血脈力量是一種本能,因此驅使血脈力量的過程就是一個駕馭本能的過程,偏偏王五彷彿本能缺失,言行舉止全憑理性,這樣一個人想要去學會掌握血脈力量,實在難如登天。
「唉,這回可慘了。」
老道周通垂頭歎息。
「若是他的盜夢術不能進步,就靠現在這樣一絲一絲地盜取空間力量,再過五十年這孩子也未必能救咱們出去。」
李奧瑞克則說:「至少有個盼頭,五十年而已,總比遙遙無期來得要強吧。」
阿卡莎解釋:「不必這麼快灰心,李奧瑞克的方法雖然效果不佳,但並不是說就沒有其他的辦法。」
老道一笑:「嘿嘿,這麼說也對,有你我這樣的名師,或許這小子三五年就能神功大成,不過就怕老李這庸師拖後腿,要不待會兒咱倆聯手做了他?」
阿卡莎笑了笑沒說話,只是默默地將自己支撐護罩的力道撤了下去,頓時讓周通雙目突出,氣血翻騰。
「現在的問題是,想要直接走捷徑,以生死考驗來讓王五快速掌握盜夢術的精要,看來是不現實了。那麼咱們就換個思路。通常來講,一個人的血脈力量是與其築夢術的修為同步進化的,哪怕再不擅長運用血脈力量,如果築夢術修為夠高,也能做到種種不可思議之事,所以咱們還是要將重點放在強化他的修為上面,正好他的資質特殊,只能通過盜夢術來強化修為,讓他不斷使用盜夢術,便能一舉兩得。」
阿卡莎一邊分析著,一邊看了看周通和李奧瑞克:「我建議先讓王五從周通的長生夢境開始盜起,以盡快提升他的生存能力,只有讓他活著,我們才有希望。」
周通點點頭:「行啊,為了早日換來阿卡莎你的自由,我樂於做點犧牲。那麼接下來,老李你幫我頂著點。」
老道士說完,沖李奧瑞克眨了眨眼,後者立刻如負千鈞,身體一沉,全身的骨骼都開始卡卡作響,彷彿隨時可能散架。
「撐住了啊老李,我帶王五小朋友去長生仙境一日游咯~」
說完,老道士沖骷髏王招了招手,猛地將王五一道拉入自己的夢境王國之中。————PS:關於更新……老實說,我也希望能天天雙更啊,但是真太難了,我只能保證盡快更新,然後保證質量了……PSS:另外,如果我下午挺早就更新,那麼當天應該就是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