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明在西南用兵和在北邊不同,在北邊被蒙古壓了這麼*,還知道和談互市之類的柔和手段,但在西南,那就是一個打字。
楊家在播州這麼折騰,大明官員之所以裝糊塗,無非是怕麻煩,左右是貧瘠之地,都是九苗之族,打打殺殺隨他去,有個分寸就好,但楊家這麼不知道收斂,甚至向漢人居住的州縣下手,殺害官員士紳,這就不能坐視了。
播州周圍的地方大員們心裡也有數,四川、貴州和湖廣三處官兵贏弱不堪戰,如果倉促調集兵馬過去剿滅,被楊家的兵卒擊敗,大軍潰散,且不說楊家得了官兵的給養軍械,收攏俘虜會勢力大漲,這人心浮動就是一個要命的麻煩。
眼下,楊家的亂子還沒有蔓延開,地方官府可以對上面說是徐徐準備,要吃了大敗仗,負責的一干人都要下詔獄了。
所以從萬曆十八年撕破臉開打,楊家倉促間也沒能力從播州打出來,那地形對他來說是個屏障,同樣也是個阻礙、四川、貴州和湖廣相關的官員一直是在調集力量準備,並且在朝廷中活動。
那一等真正有關係的,就是調走了事,那關係淺一點的,就是一方面訴苦,一方面把【真】實的情況送到京師。
四川、貴州、湖產甚至他們周圍的區域,在大明的政治體系裡,萬曆皇帝這一系伸手還不多,還屬於傳統的文臣統轄區,儘管這麼說頗為的彆扭。
內閣六部的中樞大員們都是久經宦海,能夠看清楚官樣文章背後到底藏著什麼真相,按照王錫爵的話講:「……再不派人過去。恐怕馬上就要局勢糜爛了……」
調子定下,就按照從前的規矩,派一名文臣過去總管此事,這就是總督川楚蛉三省軍事李化龍。
李化龍雖然走進士出身,不過當年運氣不好,沒機會在京師熬資歷,去到地方上做了個知縣,然後一步步走,在南京混了個閒職工部侍郎然後派到遼東做巡撫,地方大員做了幾年之後,又是回到南京這邊。左右走進不了京師,可這樣任職經歷豐富,又在任上結結實實做了幾件實在事的官員很是少有,四川這樣的亂局,正適合這等能臣前往。
做過邊鎮巡撫的多少知曉軍事,李化龍算是懂得很多,去往四川之後卻發現這邊的局勢比他想的還要艱難很多。
四川、湖廣和貴州不是沒有能戰的兵丁,實際上能戰兵丁的比例還很高,可這些人大都是所謂的苗兵,也就是以歸化比較久的苗族、瑤族等西南民族為主題的步兵,這些兵卒相比於鬆懈已久的衛所兵來說的確是強悍很多。
但眼下這個局面卻不能用這些力量,因為這些苗兵也是歸化的土司統轄。而播州也屬於是土司政權,如果動用苗兵去打,別被播州楊家收服,反倒成了禍害,成了對方的力量。
實際上,靠近播州的不少土司倒是主動請戰,因為楊家侵害到他們了利益,雖然是同族,也萬萬不能忍。
總督李化龍還是謹慎為先。不是不想用,而是川黔楚三省能動用的力量實在是太少太弱」稍有問題,人心浮動,就是全省崩盤的局面,一定要謹慎,不敢有分毫的差錯。
李化龍一邊派人去和楊家虛與委蛇,大家假模假式的問罪請罪,一邊調集各處的力量分兵圍堵。
楊家的播州畢竟是一隅之地,能動員起來的力量頂天也就是那麼回事,播州周圍被他打下了幾十個屯堡,兩個州縣,村寨上百,但也就是這個範圍了,再向外,三省兵馬就和他互有勝負,是個拉鋸的局面。
李化龍所做的中規中矩,調集各處兵馬彙集在合江縣一帶,囤聚糧草,征發民夫,等達到了絕對優勢的力量之後,再進井總攻。
不過播州地形險要,楊家和同盟苗兵的戰力頗強,這就要做好足夠的余量,也就是說把握越大越好,這個越大的「把握,。,總督幕府的一干人和幾省巡撫都知道的,沒有十萬兵,沒有十萬兵可用一年之糧,萬不可輕動。
調集這些人和糧草,而且要盡可能的不驚動京師和地方,不造成太大的波折,最起碼要三年以上的時間老實說,三年的時間不算多,井別是對付這樣的敵人,李化龍所做的也算是他的本份,是完全穩妥的做法。
但準備到了萬曆十九年,李化龍在京師的好友卻寫了封信過來,這信上說的頗為直白,開始只是列舉了從歸化城到關外的幾場大戰,用時不超過一個月,調動兵馬不足十萬,都是滅國殺王的完勝,如果播州這樣的內部反亂還要huā費這麼長的時間,日後被人提起,怕是被人當成無能來彈劾的證據。
看到這封信,李化龍頗為無奈,平心而論,他的準備是中規中矩,不管是誰都要評價個老成持重,但信上所說的也都是實情,禁軍那邊的勝利太過輝煌,相比之下,其餘各處實在是沒辦法拿出手。
不提那大勝,最近禁軍在陝西邊鎮的幾場勝利,也是結束的快,戰果輝煌,如果自己自己這邊這麼打,將來必然會有隱患。
禁軍到各處,等於是天子牢牢的控制住何處,文臣在當地的話語權就會少很多,比如說、陝西和山西地方上的商稅原本幾乎等於沒有,自從禁軍入駐之後,宮內也派出了稅監,也不是下狠手盤錄敲詐,就是按照規矩收稅。
在禁軍的刀把子面前,地方上的官員士紳都沒有了弄風骨頂內官的勇氣,各個乖乖交稅,不交的後果血淋淋的,大家都已經看到了。
李化龍知道,內閣指派自己來到川黔楚督辦滅賊」就是為了避免讓禁軍插手,可這樣的局面下,憑什麼自己擔這個罪責。到時候自己不但會成了笑柄,搞不好還會給政敵攻汗的借口……
做完遼東巡撫之後,李化龍也是想要求個上進了,畢竟到了巡撫這個位置,想向上發展發展,也是難免。
真正讓李化龍下決心的是四川和湖廣商人們的動作,商人們在二月間蜂擁而去松江,李化龍自然是知道的,其中還有商人是他的關係,這個就不必說了,連商人們自己都不在乎什麼稅賦,巴巴的過去貼禁軍系統,自己何苦在這裡給自己招罪過。
請禁軍進來,讓禁軍清剿。勝了自己這總督也有功勞分潤,敗了,自己也不用擔心負擔主要責任。
官場之上有個很重要的規矩就是互相理解,李化龍這奏折去往京師,內閣六部雖然是無奈,可也只能是認了,這件事從大義上來說,畢竟是大明平亂,能快速解決總歸好一些,也有人私下裡說,禁軍這些團的戰鬥都是在草原和平原,播州地形特殊,又是煙瘴潮濕之地,以火器為主的禁軍去了沒準要吃虧。
播州楊家。一府之地的蠻夷而已,在朝廷大佬的眼中算不得什麼。但是能讓現在影響力越來越大的禁軍系統吃個虧,倒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內閣的人沒什麼阻力,萬曆皇帝那更是對禁軍信心爆棚,司禮監的田義和部義都明白禁軍如果進入川蛉楚作戰平定亂局意味著什麼,皇帝能抓住的地方越多,內廷的權力就越大,能向地方上多派一個稅監,也是給宮內多一個位置和出路。
中樞幾方面前達成了一致,那麼接下來就是派誰去了,禁軍幾個團,嚴格的來說是幾個鎮,最靠近四川的莫過於是陝西那邊。
不過,寧夏也是陝西所轄,陝西佔地廣大,歷韜手中雖然有四個團,加上其餘精銳骨幹過三萬人,但防守的範圍也是廣大,反倒是寧夏那邊因為河套挨的近,商團武裝力量足夠大,倒是能讓禁軍抽調出來。
理所當然的,寧夏鎮禁軍主將孫鑫被選中,至於歷家有沒有考慮到播州地形複雜,禁軍去可能去吃虧,所以運作一番,讓孫鑫這邊前往,這個就不為人知了。
寧夏禁軍出動兩個團,陝西禁軍抽調三百人的炮隊,另有寧夏和陝西的標兵各一千人,還有商團武裝為主力的所謂義勇騎兵五百,合集六千七百人,入陝西,走漢中入川平亂。
對於陝西來說,打仗的主力兵馬和本省牽連不太多,對四川來說」這是來幫忙的客軍,又有歷韜的情誼在,糧草供應就是方便的很了。
何況六千多人馬,供應給養雖說不少,卻不是一個太大的數目,地方上也籌措的出,四川這邊更是專門有人負責供應。
軍隊不需要負擔糧草轆重,住宿和用度沿途都有人接待,禁軍的行軍速度可以提到最高,一同的各省標兵和騎兵速度也是不慢,從一系列的奏折、中樞討論到下旨行軍,五月中的時候,禁軍就進入四川,到達播州地。
不是王通作為主將,朝廷的規矩就不能改了,照例是文官統領,總督李化龍責無旁貸,至於這監軍,趙金亮正在巡視,直接就被抓差。
在宮裡看來,這真是萬歲爺和部義部公公對小趙公公照顧到了極點,趙金亮趙公公這麼大年紀,已經在宮裡各個要緊的衙門裡當差了,這還不算,還要出宮辦差積攢經驗,這次監軍,那肯定是一樁大功到手。
孫鑫這人沉穩,有同齡人難得的老成,這樣的性格不是問題,但在重要時候缺一點衝勁,缺一點決斷,比如說在這個時候,他就生怕自己在地形不熟的播州之地吃虧,禁軍不敗已經不僅僅是軍威,還有很多別的東西,他負擔不起這個責任,當然,天子點將,他也沒有不去的理由。
無奈忐忑,出發之前,削鑫派快馬給王通那邊送信請示,請王通這邊給出指點,王通的回信在削鑫進入四川的時候給到,信上說的很簡單,「「在大明沒有虎威軍不能戰勝的敵人,你要做的就是不要輕敵,不要冒進,行堂堂正道,一步步推到敵人老巢便七,……
這封信倒是讓削鑫穩了下來,王通還有一封私信給趙金亮,裡面也說得很簡單,說大明對西南土司,優撫的實在是太久,以至於讓他們不知道敬畏,這次去不要怕殺人,立威足夠,然後才能施展仁德仁頭。
李化龍那邊,王通倒是沒什麼私信,可四川和湖廣的大商人卻主動找上李化龍,願意襄助王師,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所謂襄助,以往就是給錢給糧,可這些大商人給禁軍提供的消息卻不僅僅是這個,播州也不是桃huā源,想要生存也要和外面溝通往來,最起碼鹽就要在外面買,川楚的大商人們在這收購和銷售之間賺了大錢。
去了一次松江府,多少要對王通表現出善意,這禁軍就是最好表達善意的途徑,大家就把從前的關係什麼的都丟了出來,實際上,別看現在官府已經是逐漸在收緊,但一直有商人向楊家賣鹽賣兵器,而且這商人背後還有官府某些大佬的影子,反正不能耽誤了賺錢,上上下下對這個都認為是個小亂子。
剿滅楊家的禁軍第一場戰鬥不是和楊家打,也不是和楊家同盟的苗兵或者是趁勢作亂的匪盜們打,而是先去自貢剿滅了當地最大的鹽梟。
川鹽產量極大,四川的鹽幫也是自成體系,他們除卻向湖廣一帶走私之外,真正的暴利是銷售給西南各族,在山中的各族村寨缺鹽,價格極為昂貴。
播州楊家造反前先是收購了大批的鹽貨,然後又高價和這鹽梟定了規矩,源源不斷的收鹽,靠這個也有不少苗寨和瑤寨給他效命,這種消息素來是大家心知肚明,只是裝作不知道而已,但禁軍到來,一切不同,四川豪商立刻將這個消息當做人情賣了出去,那鹽梟能動員的人手差不多近三千,頗為難纏,禁軍只走出動了半個團。
四川上下,從李化龍到下面的商人,都是覺得太過輕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