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裡士著瘋狂攻城的時候,西班牙人盼望著天黑,以敵人的力量不可能支持夜戰,沒想到天黑下來之後,火焰燃起,煙霧升騰,攻城還在繼續。
這次並沒有那麼漫無目的的沖打,而是針對一點,在要塞面對內陸偏左的地方,鐘樓和石牆炮台之間有個死角,土著們就是針對這個死角開始進攻,而且進攻的決心特別大,基本不太顧及死傷。
土著有決心的進攻畢竟還是土著的進攻,西班牙人在要塞上的守禦很得力,這次甚至比在白日的效果還要好,土著們基本上沒有踏上石牆。
海上的重炮越來越稀疏,土著們開始進攻後已經停了下來,這讓防禦更加輕鬆,可西班牙人卻在盼望著天亮了。
不管怎麼說,敵人們也需要休息,總歸要有個喘息的機會,而且柴草燃起,風向雖然對要塞的人有利,但風力微弱的狀態下,要塞內的人也被波及的很厲害,雙眼通紅,嗓子好像是燒起來一樣,戰鬥和煙霧的原因都有些。
天光初現,進攻景然停止了,堆積在要塞周圍的柴草在天黑之前的兩個小時就已經燒乾淨了,戰鬥的激烈程度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減弱了許多。
西班牙駐呂宋總督保羅路易斯在要塞內宣佈了總動員令,說是每一個西班牙男人和婦女都要為了自己的自堊由和生命戰鬥。
這個命令主要是針對在城堡中的幾名船主以及本地富商,他們有自己的護衛,而且不去參加戰鬥,原本路易斯對他們也是客氣,現在面臨生死之際,什麼也都顧不得了。
宣佈這個命令的時候根本沒有人來質疑,大部分人都是倒在那裡呼呼大睡,一日一夜的戰鬥的確讓人心神憔悴。
「總督大人,敵人正在收拾屍體。」
聽到了望士兵的稟報保羅路易斯連忙領著人向外面走去,要塞的水源是依靠一條暗河,雖然不必擔心被人堵住但卻怕對方使出什麼陰險的招數。
「感謝上帝,這些野蠻人還知道焚燒屍體。」
路易斯說完之後,卻轉頭吩咐自己的親信,立刻在城堡內積儲淡水,他但心敵人用屍體污染河水,這樣的話,要塞即便能夠守住也會面臨一個很可怕的跡象。
而且暗河有個問題,一旦漲大潮,很容易被海水倒灌那時候也是個麻煩,昨日的戰鬥讓人根本來不及考慮這麼多。
「今天的戰鬥不會那麼激烈了」
「總督大人,您為什麼這麼看?」
一名民政官湊近了問道,路易斯看著居民區裡忙忙碌碌的土著,苦笑著解釋說道:「土人們已經是死的足夠多了,那些漢人不捨得用自己的性命攻城。」
……………………
「你們來到呂宋之後,是不是河裡的魚特別便宜,土人打上來之後,都是幾個小錢就賣給你們!?」
新遷來的一干漢人都被聚攏在一起白五居中,站在一個高處大聲的詢問,這話說出,下面的漢人們交頭接耳都是紛紛點頭。
「那些土人說山是他們的,不許你們進去打獵說樹林是他們的,不許你們採伐,是不是?」
白五本來就在這邊住過,問的自然是實情,下面的漢人們臉上是疲憊和恐懼交織,有些不耐煩的點頭,昨日裡,這些新遷來呂宋的漢民,手上或多或少都是沾了血,要不然就是負擔了繁重的勞役,很不適應,又覺得很不情願,他們覺得自己是被海盜們威逼而來的良民,甚至還心中埋怨。
「河裡的魚特別肥大,你們知道為什麼這樣嗎?因為河裡的魚是吃咱們鄉親長大的,前年那場殘殺,屍體都是丟進了河裡,那些喜歡佔便宜的土人猴子為什麼不在這河上佔,那是因為這河裡,這魚肚子裡,都有我們鄉親的血肉,他們不敢,他們害怕!」
白五所說的的確是實情,新遷來這邊的漢民,不止一個人感歎,說是呂宋的水土真好,連河裡的魚都是這麼肥大,聽到這麼一說,瞬時間明白了過來,他們心裡未必沒有疑惑,只是沒有人說明。
想想那魚是吃人肉,自己又吃了那魚,瞬時間場中就有人嘔吐出來,其餘眾人也都是臉色發白。
「你們想做良民,想安分守己,可番鬼和土著不讓你們這麼做,他們是在養豬,等你們肥了,你們也要被丟到河裡去餵魚,你們個苦開墾的土地,你們搭建起來的房舍,你們積攢的金銀財物,都會被這些禽獸們拿去,你們甘心嗎?」
下面安靜一片,白五昨日裡跑前跑後,辛苦異常,此時他卻有一種亢奮,他伸手捶打自己的胸膛,淚流滿面的吼道:「不要以為我在嚇唬你們,我就住在這馬尼拉西南的磨盤莊,我的爹娘,我的兩個妹妹,我的婆姨和一兒一女,我們家的兩個幫工,都是死在了這些禽獸手裡,慘啊,慘啊,番鬼和土著從沒有把我們當人,他們以為我們是豬羊,他們看不見我們離開祖宗地方,看不見我們冒著疫病辛苦做活,這些禽獸就覺得我們吃飽了,有點餘錢,那就是搶奪他們,他們就要殺回來,搶回來!」
白五在木台上說的捶胸頓足,涕淚交流,聲音嘶啞無比,下面人人都走動容,旁人說,他們或許還以為是哄騙,白五說到最後已經是用自己的鄉音土語,這就是在呂宋大多數漢人所來的地方,他說的呂宋種種,畢竟是實際經歷,一聽就知道真假。
「我兩個族兄弟,說是那些土人拿著砍刀亂殺亂搶,他們兩個躲在地窖裡才活了下來,可人都已經瘋了……」
說到這裡,白五已經是說不下去,在那裡嚎啕大哭,台下那些漢人神色本來不怎麼情願,現在卻漸漸的變了,看向那些土著的眼神中,少了憐憫卻多了恐懼和仇恨,白五止住了哭聲,又是啞著嗓子吼道:「大軍不能在這裡長待他們早晚要走,難道咱們還要給土著們欺凌,還要害怕番鬼的壓迫,咱們雖然人少,可咱們勝過士著番鬼十倍,咱們漂洋過海,辛苦求生憑什麼把這些東西讓給他們,我們要守住,我們要拿住更多的東西這麼肥的田土,這麼好的氣候,為啥讓這些好吃懶做的猴子拿走!」
「把他們燒成灰肥田!」
下面不知道是誰跟著吼了一嗓子,場中這悲愴的氣氛被這麼一打攪,一下子沒了,眾人都是哄笑,王通一直是站在後面看,聽到這句話眉頭猛地皺起來,韓鐵在他身邊當差一段時間加上有他哥哥和姐姐的調龘教,心思靈透的很,看到這情景,湊過來低聲說道:「公爺,屬下這就去抓人」
王通剛要點頭卻聽到白五直起身大聲說道:「這位兄弟說的對,咱們不光要拿著他們的骨灰肥田,還要讓他們給我們做牛做馬,抓來他們的娘們好生玩樂,憑什麼那些番鬼能做老爺,咱們就做不得,咱們抱成團,有了器械,那些猴子一般的土著又算什麼!」
下面轟然,每個人臉上都有了幾分狂熱之色,白五淚痕未乾,卻在那裡揮手大吼說道:「搶他們的財貨,抓來他們的男人給咱們種地,女人給咱們做小,昨日裡,大家在土人身上都刮下來不少吧」
王通伸手攔住了身邊要動作的韓鐵,笑著低聲說道:「這白五還有幾分才具」
……………………
柴草總歸是不缺的,將能收攏的屍體都收攏起來之後,堆積柴草開始焚燒,濃煙沖天而起。
看到這濃煙,要塞裡的西班牙人們心裡更沉了下去,這樣的濃煙在海上也很容易發現,如果被過往的船隻看到,都會過來救人,馬尼拉港也是航道上的重要端點,對方如此肆無忌憚的行事,顯然這把握也是極大。
太陽已經升起,要塞上的西班牙人都在迷糊打盹,一日一夜沒有停歇,實在是太讓人疲憊了,能睡一會,多少還是睡一會。
「土著又攻打過來了!」
人人咒罵,可也只能是拿著武器開始準備。
昨夜王通這邊可是輪換休息,輪換驅趕土著攻城,土著疲憊那是不用理會的,只要自家的兵卒們能得到好好的休息就可以。
「去南港的戰船已經是回到了艦隊之中,昨夜那邊到底做了什麼,我們都不知道」
「或許是運來了援軍…………,這次攻擊的還是那個「死角」在這個區域,不管是火炮還是守軍,都有種施展不開手腳的感覺,好在一晚上下來,也找到了應對的方法,在距離那死角幾十米的石牆突出部上假設火炮。
土著們攻上來的時候,除卻有正面的火力打擊,側面也有,這樣的效果更好,往往土著們衝到半途就會被夾擊潰散。
「該死的猴子,來吧」
在這片區域駐守的西班牙軍官低聲罵了一句,他的士兵都已經做好了射擊的準備,猛然間,卻在石牆外側聽到了幾聲低沉的悶響,然後呼嘯聲在空中響起,居然敵人在內陸的方向也佈置了火炮。
土著對這樣的聲音沒有太及時的反應,可要塞中的一干白人卻知道厲害,聽到這個,都是驚慌失措的四下躲避,幾發炮彈落在了石牆上和要塞的院子裡,能聽到慘叫的聲音,有人倒霎,沒有躲過去。
「是三磅炮,在鐘樓的西北方向,就是那棵樹的邊上」
很快就有人判斷清楚了火炮的大概方位,對內陸方白的火炮手忙腳亂的調整方向,準備還擊。
土著們有一次的衝到了石牆跟前,用簡易的木柵搭在壕溝上,然後架起了梯子攀爬,西班牙人的戰鬥意志還維持的住,土著剛冒頭,就被一名上尉的劍劈掉了腦袋,然後連雲梯都直接被掀翻。
還擊的火炮打響之後,朝著死角射擊的火炮也停住了,土著們經過一日一夜的戰鬥,飢餓、疲憊和逐漸湧上來的恐懼,讓他們也沒了什麼瘋狂,面對裝備精良,又有戰鬥意志的西班牙人,基本上是一觸即潰的境地。
用一觸即潰來形容都是誇獎他們,也多虧了那些凶神惡煞的漢人武裝似乎也是惜命,驅趕他們到了要塞的火炮射程之內,就不再理會了,這期間多少還有段距離,能跑的慢點就跑的慢點,能躲避些就躲避些,總歸沒有人願意去拚命。
「那是什麼!!」
在鐘樓上的瞭望哨兵發現了要塞正對面的異常,漢人似乎要發動總攻了,近千名土著被人數多於他們的漢人武裝驅趕在前面,居然也保持了一個密集的隊形,後面則是幾十頭牛拖拽著的一個,看到這裡,哨兵居然揉了揉眼睛,似乎是個大草房子,還有人不停的在那個大草房子前面鋪墊道路,看的出,這個大草房子很重,難道是用巫術,又或者是什麼攻城器械。
儘管有這樣那樣七七八八神奇傳說,不過大家都知道,那些所謂的攻城器械對這樣的石製稜堡沒什麼大的用處,何況,正面的炮火是最密集的,足有四門火炮,三門是六磅炮,完全可以壓制。
土著們又是嚎叫著發動了衝鋒,一天一夜的多次戰鬥,要塞上火炮的最大射程,大家都是清楚的很,漢人武裝依舊是走到了射程的邊緣就停住了,看到漢人的這種舉動,要塞內的西班牙人反倒是有些放心,只要不敢拚命硬攻,那就能支撐下去。
面對湧來的土著們,西班牙人更多的是一種不耐煩,蒼蠅圍著你飛,雖然沒有傷害,可總要動手驅趕下,面對土著的方向,炮兵開始退後,手持火銃的步兵上前,準備射擊戰鬥。
突然間,整個要塞,甚至連要塞外面的土著都能聽到鐘樓上的哨兵用變調的聲音驚叫了出來:「大炮,那邊有大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