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廝開始托庇於韃虜頭目扯力克的時候,上下隱瞞的緊,後來草民覺得此人形跡可疑,必然是要為害大明,所以花了一筆大錢買通了扯力克的左右,打聽到這人是咱們大明的什麼欽犯,是宮內一個大太監的親戚……」
這牛根剛說的正氣凜然,能花錢買通王子的左右,這在俺答部到底是個地位,大家也就明白了。
王通愣怔了下,隨即笑了出來,開口問道:
「莫非這人叫做林書財?」
這次輪到下面的牛根剛發愣了,過了會才開口回答道:
「回大帥的問話,小人不知道此人姓名,只知道這林某周圍的親信都叫他三老爺。」
王通哈哈大笑,拍了下椅子的扶手,笑著說道:
「來的全不費功夫,帶上來,帶上來給我看看」
邊上的譚將躬身領命,舉步出了帳篷,這等要犯,自然不會讓今日才過來投誠示好的商人手下帶過來。
不多時,王通的親衛架著一個中年男人進了帳篷,那中年人身材高大,但臉上皺紋很多,而且皮膚鬆弛,看著很是彆扭。
這中年男人先是惡狠狠的瞪著跪在那裡的牛根剛,等看到端坐在那裡的王通,不由得一愣,隨即神情有些恍惚,然後猛地爆發了起來。
即便是兩名健壯的親衛抓著他,而且他還被牛皮繩索捆綁,第一下居然沒有抓住,讓他向前衝了兩步,後面一個親衛也是急了,上去就是撲倒,這才將他弄住。
帥帳內的動靜不小,裡外的衛兵都是被驚動,帶刀靠近,王通伸手示意他們不必,那中年人在地上咆哮著說道:
「王通你這狗賊,我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林三爺,說這樣的狠話有什麼用,等你回了京師,被千刀萬剮之後,你的血肉只有狗來吃,還是京師的野狗。」
王通起身走到林書財的跟前,盯著他看了看,又是搖頭笑著說道:
「柴福林何等富貴人物,是個二百斤的大胖子,看來這北疆之地水土不如京津之地啊,你瘦了幾十斤吧?」
皮膚鬆弛,全是皺紋,的確是人瘦了之後的模樣,他在那裡咬牙切齒的盯著王通,王通卻是笑著面對。
三陽教,天地三陽會,自趙金亮自宮時起,王通就和他們結下了仇怨,彼此相鬥糾纏,王通行浩然正道,以泰山壓頂的手段,將三陽教的手段一一破解,最後京中、宮中發動,慘烈搏殺,才算是擊敗這個邪教。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林書祿以一個閹人殘缺之身,依靠權謀將太后、朝臣、武將、勳貴、豪商大戶、平民百姓調動,借勢做事,到最後幾乎計謀成功,也算是驚世駭俗了。
但林書祿死在宮中,林書福其後身死,這林書財也就是柴福林竄到了塞外,投奔韃虜王子。
按照大明自立國以來的習慣,這柴福林就應該在歸化城終老了,可誰也沒有想到王通居然做出了驚世駭俗之舉,領兵出塞,直搗歸化城,而且破城殺王,等若是滅掉了俺答部,估計在昨日甚至是今晨,這柴福林根本就沒有想到逃跑,直到現在。
王通在柴福林面前彎下了腰,盯著柴福林滿是怒火的眼睛,淡然問道:
「你記得不記得有六年前,在南街那邊有一戶人家,在過年的時候,夫妻兩個自縊身死,五歲的小孩子為了報仇,居然狠下心自宮。」
柴福林一直想要吃肉喝血的模樣,沒想到王通問出這個問題,卻是愣了愣,趙金亮那件事的來龍去脈本就不是什麼大事,他又怎麼會知道根底。
看他臉上露出迷惑的神情,王通突然伸出手抓住柴福林的頭髮,向上一提,狠狠的按了下去。
儘管帥帳的地面鋪著毛氈,但下面依舊就是冰硬的土地,王通軍中多年,手臂力量極大,柴福林不由自主的被拽起,然後狠狠的撞在地面上。
王通再揪著他的頭髮抬頭,這柴福林已經被碰的滿臉是血,看著王通的眼神中已經帶了恐懼。
「你當然不記得一家三口的生死,你當然不記得一個小孩子自殘自己是什麼樣子,你當然不記得當然被三陽教禍害死的那些人……」
說完這幾句,王通吐了口氣,起身站直了,低頭厭惡看著柴福林說道:
「到了京師,明正典刑,千刀萬剮的時候好好想吧,聽說三天剮不完,第一晚第二晚還要餵你喝參湯的,帶下去,好好看押,不要讓他在行刑前死了」
親衛們答應一聲,把人直接拽了起來,就要向外帶,柴福林嘴裡正在惡毒的咒罵,聲音卻越來越小,快要到帳篷門口的時候,柴福林安靜了一下,猛地開口大聲說道:
「王通,不,王大人,不,大帥,饒……饒小的一命,饒了小的吧,小人願意將身家三百二十萬兩白銀獻給大帥……饒了小的……」
到了帳篷外,聲音都已經嘶啞,王通在帳篷中能聽到外面的柴福林的嘶聲求饒,到最後已經能聽到「大人,小人只求速死……」。
「小丑」
王通冷笑了一聲,外面已經聽不到這柴福林的求饒,王通走到椅子前坐下,深呼吸了幾下。
外面並不安靜,王通卻突然感覺自己有點疲憊,三陽教自己糾纏這幾年,抓到這柴福林似乎才算是告一段落,不過時至今日,這個柴福林和自己的已經完全不是一個層面的人物,對這柴福林動手,好像是捏死一個蟲子,但到了現在,畢竟是了結了一樁事。
一直是跪在地上的牛根剛等歸化城的豪商覺得帳篷中氣氛有些不對,帳篷中的親衛肅然而立,這些豪商也不敢做聲。
安靜的時間並不長,王通輕拍了拍腿,笑著說道:
「這林三本帥抓了他好久,卻沒想到讓牛老闆得了這個綵頭,牛老闆心向大明,又為大明做了這樣的事情,本帥心中會記得,也會陳奏陛下,陛下那邊想必也有恩賞。」
聽到王通說了這個話,牛根剛渾身上下一個激靈,彭彭彭幾個響頭磕了下去,連聲開口說道:
「草民在敵境這麼多年,一直是受盡屈辱,每每想要回返天朝卻不能如願,今日見得見天軍,又得大帥這般照拂,真真是感激涕零,願粉身碎骨以報,願粉身碎骨以報」
說的激動,甚至還帶了點哭腔,不過誰都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此等場合,大家面子都求個過得去罷了。
王通笑著點點頭,開口誇讚道:
「牛老闆有這等的忠心,實在是讓人讚歎,歸化城內近二十萬人口,不算耕種田地的那些農戶,城內的商戶平民,差不多有七萬上下吧,本帥在大明時就聽說歸化城中民分四等,漢民為第三等,城外農奴為第四等,不知道這些三等四等的漢人,都是以誰為尊哪?平素裡都是誰給他們出頭做主啊?」
王通話雖然在詢問,不過眼神卻是在下面跪著的十幾個人身上掃視,大家心知肚明,偌大個城市易主,這麼多人中只有這十幾位漢民,能有資格來見王通,他們都是漢人,自然就是城內的頭面人物。
既然這邊問出來,方才又有王通的褒獎,牛根剛總覺得這不是什麼壞事,遲疑了下就抬頭說道:
「回稟大帥,小人在歸化城漢民之中還有些聲望,不敢說什麼尊不尊的,但總歸大家都認識。」
「今日本帥進城才知道,昨日韃虜兵敗回城,在城內大肆的燒殺搶掠,漢民死傷慘重,家財損失也是慘重,這件事漢民們怎麼想?」
沒想到王通突然又將話題轉向這個,牛根剛愣了愣,他邊上一名黑胖的漢子卻磕了個頭說道:
「大帥,不光是平民百姓們遭殃倒霉,就連小人們幾個平素裡算是有臉面的,家財都是損失,小的堂弟在城北的店舖裡活活被燒死,一家子就剩下個女人,還被糟蹋瘋了,小人也在韃子那邊領了個千夫長的銜頭,還是這般的遭遇,其他人在韃虜眼中還不是和豬狗一般,多虧大帥率天軍來到,要不然小的就算是咬碎了牙也不知道何處能報這個仇怨,小人尚且這般,下面的百姓恨不得將韃虜扒皮拆骨,喝了他們的血,有不少相熟的人都來求告,要和小人一起和韃子拼了,天軍進城,小人也派出家人領路,也派人拿著酒飯去慰勞,大帥,小的和城內百姓都是恨韃虜入骨,大帥進城解救,真是萬家生佛」
他這話說的又快又急,似乎是陝西那邊的口音,咬牙切齒的說了這番話,說完之後,牛根剛臉色不怎麼好看,但卻激起了其他人的共鳴,眾人七嘴八舌的附和,各個咬牙切齒,罵聲不斷。
有王通的親衛咳嗽了一聲,這才是安靜下來,王通眼神中的笑意更盛,卻面色沉重的搖頭歎息道:
「黎民何辜,百姓多難,這韃虜居然有如禽獸一般,做下這等令人髮指的惡行,真是可恨」
王通的話頓了頓,又是開口說道:
「難道百姓們就這樣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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