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張泉來,這院子中不要留人!」
來奔走來往的親信們說過幾句之後,張四維就對管家下了命令,到了張四維這樣的位置,除卻有光明正大的徒黨門生之外,卻也有人在外面做些陰私之事,雞鳴狗盜之徒也有他們的用處。
張泉在張四維府上掛著的是外府三管家的名號,所謂外府不過是在張四維河南老家那邊的莊子,還有城外幾處產業,但宅子中的人就從沒看過這個張泉去管過這兩處,這張泉整日裡和一干人呆在偏院中.活沒豐什麼,喝酒晚歸的次數倒是不少。
京師大亂的時候,整個府邸的人都驚恐不安,倒是這張泉和那一干人拿著刀棍出來護院,而且還把院子中的精壯家丁組織起來,安定了人心。
昨夜鬧了那樣的亂子,自家老爺上朝後臉色又這般陰沉,管家也不敢怠慢,很快,張四維所在的居處已經空無一人,不多時,張泉已經來到。
張泉看面貌不過尋常,可身材高大,四肢修長,有心人倒是能觀察出什麼東西來,這人大步走進了書房,先是深深作揖為禮。
張四維對下人都是以威嚴為先,這張泉進門後卻擺出一副和藹的神色,溫和的說道:
「昨夜那般樣子,多虧了你這邊,才能護得平安!」
「老爺言重了,小的們不過盡自己的本份。」
張泉也是不驕不躁的模樣,張四維笑了笑,又是說道:
「開封府那邊,你家人應該捎信過來了吧?我聽平面那邊說,開封城向南五十里的莊子,還是不錯的。」
說到這個,張泉臉上生出感激之色,連忙跪下磕了幾個頭說道:
「家中已經來信,小的全家老小都是感激涕零,若沒有老爺,小、的現在還在北邊大牢裡呆著等死,家裡人忍饑挨餓,現在能有這樣的富貴,都是老爺的大恩啊!」
開封城是天下間排名前四的大城市,城內高官勳貴也是無數,距離這樣的大城五十里都是上好的水澆地,能在這邊弄個莊子可不容易,當然,有了這個莊子,出產都可以賣到開封城去,這入息可豐厚無比,更別說這莊子本身的價錢。
「不要跪了,起來說,起來說!」
張四維笑著說道,張泉那邊又磕了個頭才站了起來,張四維看著窗外,天已經漸漸黑了下來,他沉聲說道:
「昨夜宮中大亂,外面的消息支離破碎,只知道有宦官和禁衛圍攻鄭貴妃所在之處,因為天子也在那邊。」
這消息雖然驚世駭俗,可京師中是個消息篩子,雖然不過一天的功夫,可已經傳的沸沸揚揚,張泉靜待下文,張四維緩聲說道:
「昨夜如果不是王通等人入宮護駕,恐怕昨夜真是大難,不過,王通立下了這等的功勳,今後恐怕要在京師居於高位了,有功當賞,這個本是正理,可這王通生性奸猾,盅惑聖上,又對朝中諸公頗有敵視,此人若來京師,不是大明之福啊!」
說完這個,張某沉默了下,開口問道:
「老爺,王通若在棄師,.....」
「不會,王通這人頗懂得分寸所在,護駕之後,宮中定會有封賞,但他要在京師等待,那就犯了忌諱,而且天津衛的局面,王通丟不下,肯定會回去等待旨意。」
張四維回答之後,張泉又是躬身,沉聲說道:
「小的明白了,小的這就去辦,小的先出去了!」
「若有用銀錢處,用關係處,就和府內的管事言語,說是老夫的命令。」
那張泉又是躬身施禮,沉默的轉身退了出去。
王通是住在李文遠家中,而歷韜等人則是去往田榮豪家中居住。
李文遠當年清貧,現在地位雖然上去了,可宅院住處一直沒有換,李虎頭自然要住在這邊的,再住個王通也還有地方。
田榮豪家那可是實實在在的富貴宅院,住進幾個人去,自然沒有問題,幾個人身上的傷大都是瘀傷和拉傷,需要調養,就是陳大河的箭傷比較麻煩,這個需要請郎中好好處置。
王通他們下午從宮中出來後,到了李家,治安司這邊馬上去請了最好的跌打大夫過來處置,王通後背和肩膀處也是疼得很。
用燒熱的藥酒揉搓一遍,又是貼上了膏藥,總算好受了不少.雖說李家宅院小,雖說王通正在處理傷勢,但自從落腳之後,就沒有閒下來過。
先是治安司的管事頭目紛紛前來問候,然後卻是錦衣衛的幾個千戶,當年打過交道的周林柄,在秦館起過衝突的葛千戶,還有錦衣衛經歷司的侯經歷等人,都是帶著禮物上門看望,言語之間頗為客氣。
這個也是難怪,錦衣衛耳目靈通,知道王通護駕有大功,他們又是和王通打過交道的,自然要來套套近乎。
再接著就是襄誠伯家的陳思寶、皇商唐家的唐四海等人,他們也是上門拜見問候,昨夜這幾家出人平亂的,白日裡就有宦官帶著口諭去褒獎,大家都心知肚明,更大的榮華富貴還在後面。
可這一切都是怎麼來的,還不是王通的運籌謀劃,提前打了招呼,甚至說到前面去,若沒有虎威武館的經歷,誰也沒有今日的造化。
陳家和唐家以及另外幾家,還在生意上和王通有這樣那樣的來往,這彼此交結,關係卻更加密切了許多,這次登門,除了他們自己的心意之外,往往還帶著家中的管家、長隨之類的親信僕人,這等親信僕人卻不是他們這些公子哥的親信,代表著家中主人老爺的意思,對王通的結交示好之意,都表達的很明顯。
這一撥人走了,呂萬才和李文遠才到來,以關係親密看,這可真說得上是姍姍來遲了,不過二人臉上都有疲憊勞累的神色。
「本想著在李大哥家中睡一覺歇歇,沒曾想比昨夜還要疲憊,你們看看,我這嘴角都放下來了,笑得腮幫都是酸掉。」
一見面,王通先苦笑著說道,他開了這個玩笑,眾人也都哄笑,李文遠點點頭,先到了李虎頭跟前,李虎頭是所有人精神最好的,卸了甲之後還活蹦亂跳,昨夜他衝殺在前,身上卻沒有受傷,現下跟個沒事人一樣,方才人來人往,王通心中都有些厭煩,他卻覺得熱鬧的很,反倒是興頭更高。
可他老子一到跟前,李虎頭立刻就矮了三分,生怕挨刮,李文遠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番,伸手在李虎頭腦門上輕拍了下,開口說道:
「振興樓那邊送了兩桌酒席過來,就在咱家院子裡擺開,你跟著招呼下去!」
李虎頭愣了愣,有點納悶自已老子和往常不太一樣,不過還是連忙跑了出去,李虎頭出門,王通小心翼翼的動了下手臂,開口說道:
「你們二位也辛苦,現在城內的事情該被錦衣衛和東廠接過去了吧?」
「現下各處都是錦衣衛的兵卒和東廠的人在操辦,各處的無名白已經不審了,都是圈起來直接趕向城外,昨夜趁火打劫的那些無賴惡徒,能查到家人的也都是全家趕出城去,京營抽調出四千人做這個。」
呂萬才回答王通的話道,王通遲疑了下,開口問道:
「無名白那邊不留了嗎?」
「……先圈起來,昨夜鬧出那麼大的亂子,按東廠那邊的意思,就連宮冉的幾位公公都不想可憐了,搞不好要全洗掉,無賴惡徒這邊,流放遠地,恐怕是最輕的處置……」
聽到呂萬才的話,王通歎了口氣,低聲說道:
「自作孽,也怪不得別人心狠。」
這等謀反大罪,事後處置,必然是血流成河的殺戮,也肯定會有很多無辜者被牽連,王通也是感慨,不過隨即對呂萬才說道:
「宮中掀起這麼大的亂子,宮外又是配合的這麼好,必然也有主使,我在宮中得的消息,說是那林書祿在外還有兩個兄弟,被稱為二爺三爺的,呂大哥去問問東廠那邊,外面這兩個主使,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話到最後,已經在佈置命令,呂萬才也是慎重的答應,那邊李尖遠卻有些走神,屋中兩人看他一會,李文遠才反應過來,搖搖頭說道:
「昨夜激戰,卻總是走神,想著虎頭如何,方才仔細看了看.發現還是活蹦亂跳,這才放心,實在是後怕啊!」
父子情深,這個也是難免,王通和呂萬才都是笑了起來,笑聲停歇,王通沉思一會開口說道:
「咱們這是實實在在的大功,宮內封賞是少不了的,呂大哥如今是正六品的通判,下一步到治中,甚至到府承都有可能,府尹黃森的官位保不住,陳致中替補上去,府承的位置空出來,不過通判這位置負責刑名瑣事,呂大哥還是抓在手上的好!」
治中正五品,府承正四品,一名舉人出身的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是官場中異數,呂萬才臉上露出喜色,連連點頭,王通又轉向李文遠,笑著說道:
「李大哥這邊,錦衣衛千戶是跑不了的,不過,虎頭這次提拔肯定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