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前的皇宮總是比平時要熱鬧些.大案都是結束了一天的活計,晚上總歸是有歇息舟時間,大家心情也都放鬆,談笑喧嘩的聲音難免比白日大。
不過今日的晚上卻安靜異常,中午開始,經廠的壯健宦官和禁衛們就開始到處抓人,據說都是信三陽教的,打算今晚就要在宮中亂起來。
抓人還不算,宮中幾個大佬都是震怒,說這些信教的人殺頭,還要追查選他們入宮的人,以及他們在宮外的親族,一概嚴辦。
不知道多少人要掉腦袋,不知道多少人要受到株連,宮內的人都是人心惶惶,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受到牽連,也不知道自己身邊人會不會牽連,誰還有心情在這裡笑鬧。
萬曆皇帝中午的時候本來回到了鄭貴妃這邊,下午卻又被慈寧宮來人叫了過去,回來的時候臉色陰沉。
現在王通等人就在這邊,萬曆皇帝也有了個訴說的對象。
「母后認為兵部尚書張四維忠謹可靠,是繼任首輔的合適人選,馮大伴也是贊成。」
本以為張居正病死之後,自己可以掌控朝政,卻沒想到依舊是做旁人的提線木偶,內閣大學士、兵部尚書張四維本就執掌朝政庶務,雖然沒有名義,卻是實際上的次輔,他來接任,次第順序,也在情理之中。
若萬曆皇帝自己任命,那就罷了,可這個動議卻是由慈寧宮發出,這就讓萬曆皇帝心中鬱悶無比了。
被李太后、馮保還有張居正的鐵三角壓了十年,難道熬了十年,又要出個新的三角壓上來。
「可氣的是,寡人還不得不答應」
末了,萬曆皇帝憤憤的說了一句,王通搖搖頭,考慮下措辭,開口說道:
「陛下也犯不著為此事動氣,首輔人選確定,也能安定天下人的心思,等一切平靜下來,陛下再徐徐籌劃不遲。」
以王通的立場來說,如果早有來往的申時行能夠坐上首輔的位置,是更有利些,不過眼下卻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還要徐徐寡人已經等了幾年,難道還要」
「萬歲爺,奴婢插句話,眼下還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等過去這幾晚,宮內奸邪徹底肅清之後,再說其他吧!!」
張誠邊上開口勸了句,他心情也不能說好,張四維上台,又是馮保提議,他在宮中的位置絲毫沒有變化,也是被壓制。
宮內紛亂,各方面自然是怠慢不得,慈寧宮和司禮監都和兵部以及都察院那邊行文知會,京師各支兵馬不得妄動,時刻警惕。
京營副將夏元成在下午時分,在城外大營召集京營諸將,他全副披掛,聲色俱厲的下令道:
「如今京師不安,各部勒束兵丁,不得妄動,若有違令者,立行軍法!!!」
這個時刻,若是下什麼進京平亂勤王的命令,恐怕立刻就會大亂,可這個各營嚴守崗位的部署卻是中規中矩,眾將自然聽從。
天黑下來了,儘管四處安靜,可鄭貴妃宮中相關的各色人等,都感覺到緊張非常。
鄭貴妃早就吩咐了下去,不在寢宮向候聽令的宮人,晚上不管聽到任何的動靜都不能從房中出來,否則格殺勿論。
這幾日在前院幾個房間中住進些陌生宦官的事,鄭貴妃的宮人中不少都是看到,也看到萬曆皇帝經常進去聊天談笑,而且自從那些陌生宦官住進來,鄭貴妃這邊的宮女和宦官就被嚴令不得出去,一切的差事都是趙金亮幫著吩咐安排。
眾人不知道是什麼事,可也知道不同尋常,看著主子們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陰沉嚴肅,自然跟著緊張。
「等下就請陛下和貴妃娘娘到裡屋去,前院這邊三處房舍,十個人還能看的過來,張公公和小亮也跟著進去伺候吧!外面有臣等就足夠了!」
王通在門口望著西邊,皇城城牆的天光一點點暗淡下去,天上的星星漸漸冉亮,萬曆皇帝看著屋中全副武裝的人們,只覺得嗓子有些發乾,可又覺得興奮異常。
他是有點恐懼,可又覺得自己是和夥伴們一同戰鬥,依稀有當年和武館少年去群毆的感覺在。
「寡人聯留下來幫你們!!」
王通眼眉一挑,轉過身開口說道:
「陛下萬金之體,若真有個損傷,大明的江山社稷怎麼辦,請陛下放心便是,有臣等在,必能護住陛下周全!」
其他人紛紛抱拳躬身,齊聲說道:
「請陛下放心。」
萬曆皇帝只覺得嗓子被什麼堵住,用力的點點頭,屋中氣氛有些沉重,邊上的張誠雙手一拍,開口說道:
「這還沒呢,今晚還未必有沒有事,何必弄的和沙場一般!」
被他這麼一說,眾人才都醒過味來,先是萬曆皇帝忍俊不堪,哈哈笑冊聲來,眾人都跟著笑了,屋中氣氛好了許多。
王通笑著抱拳示意,這時,趙金亮在外面喊道:
「貴妃娘娘到了!」
王通和眾人比了個手勢,大家都是背轉過身,不多時一股淡雅的脂粉香飄揚在屋中,聽到屋中有一個輕柔的聲音說道:
「皇上和本宮的身家性命,就托付給各位了!」
若回身,就見到了貴妃的相貌形體,這個是大大失禮,王通等人都是背對著說道:
「娘娘言重了,這是臣等的本分所在。」
等屋中安靜下來,裡屋的門關上,王通一干人才轉過身,看看外面徹底黑下來的天色,王通開口吩咐說道:
「陳大河,你上房頂盯著四周,看看有什麼動靜!」
那名叫陳大哥的身形瘦削,動作靈巧的很,聽了命令急忙向著屋外走去,孫鑫和歷韜也跟了出去,雙人搭了個橋,把人托了上去。
天黑下來了,潞王朱州謬居住的宮殿門前,停下了一架軟轎,門前兩名小宦官連忙過去掀開轎簾,笑著逢迎道:
「林公公您來了,潞王殿下說是想您老呢!」
林書祿笑著搖搖頭,身邊的人掏出兩封銀子遞給子值守的小宦官,那兩個人更是喜笑顏開,連連奉承說道:
「潞王殿下真親您老,說睡覺若沒林公公在身邊,就睡不安生。
「殿下對咱家親近,那是咱家上輩子修來的福氣,行了,快領咱家進去吧!」
笑談幾句,那兩名小宦官連忙把人讓了進去。
到了潞王的臥房,潞王早就換上了淡**的睡袍,見到林書祿進來,笑著迎上前去,開口說道:
「若沒有林伴伴陪著,睡覺都不安穩呢。」
林書祿慈愛看著潞王,低聲說道:
「時候不早,潞王殿下先去睡吧,一切都有老奴來**辦。」
潞王用力的點點頭,抓住林書祿的手搖了搖,有些鄭重的說道:
「本王先去睡了,一切都拜託林伴伴了。」
「奴婢就在這邊陪著潞王殿下,殿車且安睡,沒準等一覺醒來,就有好事等著殿下呢!」
雙方的話中深意似有似無,潞王開心的笑了,自己去鑽進了被子裡,天氣炎熱,被子很薄,林書祿上前給塞了塞被角,開口關懷的說道:
「殿下不要著涼。」
說完就坐在了床榻邊的椅子上,林書祿從懷中掏出一粒丸藥捏碎,直接吞嚥下去,靠在椅背閉目養神,這時,外面突兀的傳來一聲鳥叫,林書祿的眼睛猛地睜開,床榻上的濤王開口說道:
「林伴伴,本王睡不著,講個故事吧,好久沒有聽林伴伴的故事了」
林書祿沉吟了下,緩緩開口說道:
「給王爺講了這麼多年,奴婢也沒什麼新故事..就給王爺講個咱家自己的故事吧!」
在潞王跟前自稱「咱家」,已經是失禮,不過潞王好像沒有注意到,只是轉過身看著林書祿。
「咱家在入宮前一年就沒了爹娘,我們兄弟五個」
……,.
「龍氣所在就是佛祖降臨之處,不去龍氣,佛祖也不能降臨.各位兄弟,一起跟著走啊!」
「那豈不是造山,..咱們拜佛的,拿刀幹什麼」
「如今這時節,不去也不行了,咱們想要太平拜佛,可下午宮內就開始撲殺咱們教中兄弟,我已經從牢中得到了消息,明日間就要把咱們都抓起來殺了」
李全手中提著根削尖了的木棍,前面為首的幾個拿著鋼刀,身邊則是一大群神色各異的宦官,走過三個路口,已經彙集到幾十人,有的人臉上有狂熱,有的人則是惶恐,有的自願,有的是被裹挾。
一路安靜,不知道有沒有準備,再不準備,一切就都晚了,李全左顧右盼,腦中念頭連轉,想到死去的爹娘,想自己大哥,想還在天津衛的弟弟妹妹,卻看到前面有個禁衛的關卡。
李全一咬牙,猛地跑出了人群,宦官隊伍中猝不及防,身後叫罵,短時間卻趕不上了。
「有人要謀反,有人要去殺萬歲爺!!」
李全一邊跑,一邊嘶聲大喊,那邊十幾名禁衛已經攔在了路中...怎麼,面前的禁衛有人揮手,難道招呼自己,可卻不對,怎麼在冷笑
面前刀光一閃,朝著李全劈下..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