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千戶這人小氣,不過這等大事上不敢含糊的,但在海獺上下藥那人也是收了別人的銀子,其餘的事情一切不知。」
在鄭貴妃的宮中,前面給宦官居住的宅院都已經空了出來,下面的人儘管疑惑,可貴妃娘娘就是這處的主人,大家都要聽的。
萬曆皇帝賞賜鄭貴妃的東西,也被這些跟著來的壯健宦官搬了進來,鄭貴妃這邊的人都有點疑惑,不過也不敢發問。
張居正病逝,萬曆皇帝立刻派司禮監隨堂太監張宏前往悼念,慈寧宮那邊傳來的消息是,李太后把所有的伺候人都打發了出去,自己要安靜一會;司禮監那邊的消息是,掌印太監馮保讓人取來筆墨紙硯,想要寫幾個字,不過接連寫壞了幾幅,最後把筆丟到了地上
宮外、京師中、整個天下,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不知道會有怎樣的反應,萬曆皇帝去司禮監的值房和幾名大太監碰了下,然後就來到了鄭貴妃這邊。
相比於眾人的神色慎重,萬曆皇帝臉上的輕鬆同樣明顯,王通等人入宮之後就是緊張的準備安置,到了現在,萬曆皇帝到是有興趣問問原因。
從治安司不斷傳到天津衛的消息,還有不久前,分駐山東錦衣衛千戶董創喜的上門拜見,讓王通知道京師的情勢危急了,但這個危急,王通一直以為是可控的,直到張誠派出人到天津衛送信。
宮內的禁衛和宦官的輪換,萬曆皇帝都無法控制,卻讓王通要考慮到情勢發展到最壞的那個情況了口
「臣有個猜測,賊人所作所為,搞不好就是以張閣老的死作為一個發動的時機,因為張閣老這一死,空出來的東西太多太多,粵下的東西太多太多,不知道多少人凱覦,不知道多少人心懷叵測,彼此猜忌,彼此碰撞爭奪,必然大亂,賊人肯定會趁亂生事,渾水摸魚。」
聽王通說完這個分析,萬曆皇帝的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他把手中的短統用包著絨布的通條擦了幾下就丟到一邊,悶聲說道:
「這天下是聯的,可聯看,倒像是張先生的,動了他,天下就會大亂,卻沒有想要動聯這邊。」
這話中酸味太重,王通清了幾下嗓子才忍住笑,邊上的歷韜和別,鑫幾人都轉過了身,不過接下來萬曆皇帝的怨言就變成了擔憂,開口說道:
「王通,難道賊人真敢來宮裡大鬧不成,聯這邊、貴妃這邊、母后這邊,你們只有十幾個人…….」
「陛下不必擔心,北校場就有御馬監的禁軍,宮內又有幾百帶刀侍衛,更不要說京營和五城兵馬司,錦衣衛那邊也有力量,有這些力量在,宮內宮外就算是有亂子,也會被迅速的撲滅!!」
聽王通說的斬釘截鐵,萬曆宴帝也是鬆了口氣,張誠在邊上接口說道:
「萬歲爺,王通說的有理,無非是張居正當國太久,他一死,眾人彷徨無助,心中不安,或許被奸邪之人鑽了空子,等定下了首輔的繼任h選,自然也就安定了。
萬曆皇帝點點頭,手在下巴上捏了捏,已經開始琢磨,到底何人可以接替張居正,王通遲疑了下,又是開口說道:
「陛下,雖說大方向不必擔心,可臣等進宮護駕也是有擔心,前段時間治安司查辦無名白被人攔下,無名白被選入宮,就成了在宮中辦差的宦官,可靠與否無法判斷,再有,宮外混亂,必然波及宮中,禁軍、侍衛、京營等力量雖然忠心,但也要提防其中有人趁亂生事,在非常之時,小亂也能釀成大禍,陛下不可大意。」
聽王通這麼說,萬曆皇帝神色又是鄭重,擔憂的說道:
「既然這般,明日寡人還要去上朝嗎?會不會有人在半路上」
「陛下這就是擔心太過了,方才臣說了賊人要趁亂,光天化日,宮中警備森嚴,賊人怎敢動手,何況陛下行動,只是在此處去往慈寧宮和文淵閣兩處而已,在那裡處理政務,往返這幾處,不會有什麼麻煩,臣說句大膽的話,若賊人真敢這樣動手,恐怕早就這般做了,何必等這麼久。」
這話實在談不上什麼安慰,萬曆皇帝乾笑了幾聲,王通低下頭繼續檢查兵器,一旁的張誠插言說道:
「萬歲爺且放寬心,王通入宮護衛也是為了萬歲爺的萬全,奴婢再想,無名白和那海狗下藥的事情,或許不相干,或許只是圖謀張居正罷了。」
..……,....……
張居正病去,京師關切此事的人都在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內閣大學士、兵部尚書張四維也是聽聞。
當他知道消息的時候,張四維臉色哀痛,站起來背手望著窗外,就這麼站著不動發起呆來,府內的家僕彼此感慨,老爺不好受啊!
張居正在世,若有頭疼腦熱,頃刻間百官彙集,都借這個機會送禮問候,套套近乎,可如今病逝,門前卻冷清的很,冉然是等待設靈堂眾人去拜祭,可大家都是心中明白,這就是人走茶涼。
連張閣老最親密的徒黨張四維和申時行都沒有動作,眾人更不必做什麼
「老爺,顧憲成求見。」
聽到身後的管家稟報,張四維依舊看著窗外,背手站立沒有動,身後管家頓了頓,弄口詢問說道:
「老爺,如此時候,顧憲成還要上門呱噪,小的擋回去?」
張四維臉上帶著笑意,輕鬆自在的看著窗外,聽管家問第二句他轉過身,轉過身後,臉上的神情已經變的嚴肅,開口說道:
「不必,請到書房來見我吧!」
下面的管家連忙答應,出門的時候,心中還有些納悶,對顧憲成這等人,怎麼老爺還用了個「請」字。
不多時,顧憲成已經到了書房中,張四維的管家退出去帶上門,顧憲成一整衣衫,拜下開口說道:
本書整理下官恭喜大人,恭喜閣老大人!」
張四維盯著顧憲成,一直是嚴肅的神情上終於出現了幾分笑意,緩聲說道:
「老夫在你這年紀時,可沒有你這般膽識。」
京師中各處高官勳貴宅邸中,都是熱鬧非凡,禮部尚書申時行的府上算是個例外。
從管家到小廝丫鬟都知道,自家老爺喜靜,要是喧嘩吵鬧,恐怕會惹得老爺發怒,原因很簡單,申時行喜歡撫琴奏樂,琴聲平和.最容不得打擾。
申府中的下人習慣了這種安靜,也習慣了聽從內宅那邊傳出的悠揚琴聲。
今日中午,有人急匆匆的跑進內宅報信,也不知道是什麼消息,本來習慣晚上操琴的申時行,下午就開始了。
但今日的琴聲和往日有些不同,琴聲並不連貫,時常中斷,讓人聽起來頗不舒服。
琴室中照例當眾垂下一珠簾,申時行在一側,琴娘在另外一側,對坐撫琴,最為風流雅致。
「嗡」的一聲,琴聲中斷,申時行放在琴弦上的手停住,一根琴弦已經繃斷,對面的琴娘柔聲說道:
「今日弦斷四次,老爺心亂,不是撫琴的心境啊!」
申時行長歎了口氣,向後靠去,抬頭看著房頂,悶聲說道:
「還不知道今後能不能碰這琴孫…….二十年前就與太岳兄相識,沒想到別在今日,別在今日啊!」
話語說到最後,聲音低不可聞,珠簾那邊的琴娘也安靜下來,申時行靜默了會,又是坐正了身體,擺擺手沉聲說道:
「你下去吧!!」
那邊領命退下,申時行卻沒在這個集房中安靜太久,內管家匆匆到了門口開口說道:
「老爺,有人求見。」
聽管家說的遲疑,申時行身體一震,轉頭問道:
「可是宮中的從」
管家否認,申時行眉頭皺起,冷聲說道:
「先前吩咐你的做耳旁風了嗎?不見!」
管家連忙躬身,不過遲疑了遲疑,開口說道:
「小的只是覺得古怪,所以才來稟掇...」
「什麼古怪?」
「那個被趕出去的清客楊思塵,做下那等脖攢事,居然有臉登門」
申時行一怔,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開口說道:
「什麼!!?快請!!快請!!請到琴房來,別讓人來打攪!!」
「竹料和木料都放在牆後,老劉後日來用得著。」
李全一邊吩咐,一邊掃視著十幾個忙碌的宦官,這裡面到底有沒有盯著自己的人,他也不敢保證,情勢越來越緊急,但卻始終找不到機會把消息傳出去。
他這邊心急如焚,天黑前,那個提醒他的老劉卻又來了,這老劉臉上帶著狂熱的神色,開口說道:
「香主說了,明日佛祖降世傳法的大日子,咱們每個人都有大富貴上身,明日天黑後,各自去香堂等候法旨!!」
李全剛要推脫,那老劉卻自顧自的說道:
「香主說若是不去,錯過了這大富貴,到時候咱們信三陽的事情在宮中被人知曉,那可就是殺身滅族的罪過,佛祖還要降下種種懲罰!!」
李全連忙雙手合十說道:
「好不容易等來了這等福緣,怎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