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朝著京師裡送了這麼多金銀,可諸位大人看看,這官署宅邸如此簡樸,真是一心為公。」「可笑京師無知之輩還在那裡攻訐王大人貪墨搜刮,忠心為國尚被這般,豈不是讓天下忠心辦事的人家心嗎?」「今天查了整日,帳目清冊都是一一核對過,也沒現什麼錯處,何必在這裡叨擾。」
「沈公公說的是,朝廷派咱們來這邊辦差,也不是為了咱們賞玩這春日津門的,天津那邊還有不少差事要辦,早早成文下了結論,大家副署之後,早早回返京師吧!」
四位表情和狀態都明顯不對,可在那裡都是饋定自若的說著官話,一邊站著的吏目差役自然巴不得早些回去,吃號-午飯,這晚飯對方明顯沒有要招待的意思,快點回去填飽肚子才是正事。
不過剛才四位大人不是義正嚴詞的說查出大案了嗎,怎麼這就變了。風,一今年輕的吏目剛要說話就被身邊的人扯了一把。
回頭一看,卻現身邊人正在狠狠的使眼色,頓時知道不對,也就不敢多說了。
四位官員彼此應合的說完,他們幾人隱隱以兵部職方司郎中郭平廣為的,眾人眼光都是看向這位郭郎中。
郭平廣說過幾句場面話之後就在那裡呆,屋中尷尬的安靜了半響,邊上有人狠狠推了一把,這才反應過來,愣了愣連忙站起來說道:「查證也就到此為止,諸位都回去好好休息吧,明日後日在天津衛遊玩幾天。
不用辦差,還能遊玩逛衡,花的還是公帑,大家自然是願意,眾人連忙笑嘻嘻的躬身領命,陸續出門。
屋中這兩位文官,一名宦官一名千戶,坐在那裡彼此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的重重心事,按照規矩,這查辦的上差離開,王通怎麼也要出來送的,可這個時候,這幾位唯恐王通出來。又是呆坐半響,御馬監掌司沈存歎了口氣,先說道:「諸位,在這也無趣,大家先回去吧!」
眾人悶悶起身,心思沉重,拖著腳步走出了屋子,千戶官署的衛兵各個腰板挺直,神色冷漠,可查辦的這幫人卻覺得正在被對方恥笑鄙視,但這也是無奈何的事情,也只能低頭出門了。「王大人,查辦的人都離開了!」
王通答應了一聲,門外的衛兵就不再作聲,木盒中的文卷都是治安司在京師內打聽刺探來的各路消息,來天津衛的查辦官員,每個人的陰私把柄,都被查出來不少。
治安司在京師耳目已經是漸漸的擴展開來,觸角密佈,上至朝堂下至市井,都有線人臥底,這次王通去信請求幫忙,主持具體實務的鄒義、李文遠和呂萬才三人幾乎是催促著下面全力的運轉起來。
這樣一個有現代組織雛形的情報機構,一旦全運轉起來,效率極為的可怕。
何況所謂斯文敗奎,所謂衣冠禽獸,來的這幾人誰身上也不f淨,挑毛病找錯處簡單的很。
說出把柄,看著自信滿滿的人迅陷入恐懼之中,崩潰在你面前,讓王通有種奇怪的感覺,似乎高高在上,大權在握,決定他人生死也依稀這般模樣。
放置文卷的木箱很大,除卻那四人的文卷之外,整個查辦隊伍中的吏目差役都有不少人在內,這才是治安司情報的可怕之處。
王通鎮上木箱之後,長出了口氣,今日拿這個對付別人,明日或許就會被別人用相同的手段對付,不要被這把雙刃劍傷到自己才是。正感慨間,外面又有衛兵招呼,揚聲通報道:「大人,京師那邊來信,請大人出去接信。」
送信的人就在屋外等候,見到王通出來,恭恭敬敬的遞了上來,然後開口說道:「王大人,呂通判吩咐小的快馬加急送過來的,說大人接信之後請大人立刻拆信看。」
王通點頭,吩咐了手下帶著信使去休息,拿著信回到屋中拆開,信上內容不多,只是備單說明「此次查辦背後策動為兵部張四維,戶部員外郎李三才在京師興起風浪,懷疑此事與查辦青縣鹽貨相關,長蘆鹽運司經歷錢春平死因甚為可疑,當年錢春平曾為吏部尚書張瀚府上清客,事後卻由張四維舉薦。」
這封信看似模糊,很支離破碎的說了一些東西,王通卻看得明白過來,揚聲招呼說道:「請楊先生來,去!」
這一天儘管只有王通一個人出面,可下面的骨幹都在官署中等待,門外衛兵去招呼的話,不花什麼時間,很快就到了。楊思塵進門之後,剛要抱拳恭喜王通輕鬆過了今日的清查,看到王通臉色陰沉,連忙又是停住了……」楊先生,知道這錢春平嗎?」「莫非是京師人稱黑白子的那位,曾在吏部張瀚府上做清客,後來張瀚致仕敗落,他反倒是弄了個鹽運司經歷的位置那個?」
楊思塵當年在京師弄的是琴,錢春平靠的是棋技,都是走的清客揚名的路線,彼此也算熟悉,王通一提他這邊就反應過來。王通點點頭,叉是丁問道:「錢春平做這個鹽運司經歷,卻是兵部張四維托人舉薦,這樁事楊先生知道嗎?」
楊思塵在大學士、禮部尚書申時行府上做清客的時候,所做的事情都是張四維安排,他也是聰慧之人,聽王通這般說,哪有不明白的,立刻反應過來,神色也變得肅然,沉聲說道:「老爺這一提點,學生自然知道。」
「咱們此次青縣查私鹽,牽扯到長蘆鹽運司,一個經歷自縊,等若擔了所有罪責,這經歷就是錢春平,然後京師才開始彈劾本官,攻訐如潮,查辦隊伍也是派出來了……王通又說了一句,楊思塵悚然動容,站起身急忙說道:「難道牽扯到這錢春平,有人因為這錢春平犯了忌諱,然後才弄出後面這些是非,難道就是那大司馬。」
這話卻沒直接點出名字,但兵部尚書掌管天下武事,民間俗稱正是這大司馬,王通點點頭,開口說道:「也有別的消息,說那錢春平死的可疑。」楊思塵臉色又一變,沒有坐下,在那裡走了幾步,喃喃說道:「平素看著如此儒雅高潔之人,居然這般心狠手辣……」自言自語兩句,卻停下腳步轉過身說道:
「老爺,張四維此等做法陰險,一方面算準了陛下親信老爺「如果親自出面攻訐,必然引上面不快,所以背後煽動,二來卻也吃準了大人就算真和他勢不兩立,即便老爺為陛下近臣,可斷沒有為一近臣壞一大學士的道理。「也就是說,他可以不斷的動手,本官這邊卻沒什麼可反擊的是不是?」
看到臉色難看的楊思塵說完,王通冷聲反問道,楊思塵臉色更加難看的點點頭。
一個是內閣實際上的次輔,張居正之下博第二人,最頂尖的大臣,深受太后和閣老的信任,一個是派在天津衛的錦衣衛千戶,兼著個工部主事的權限,皇帝漸漸疏遠的寵臣,被京師文臣們敵視的。
這彼此之間的身份地位,權勢影響,相差的實在是太大太大,雖然不甘,可事情恐怕就是和楊思塵所講的一樣。王通坐在那裡沉就了下來,楊思塵在邊上想要說話,一時間卻想不出什麼可說,在絕對的差距面前,很多計謀打算都沒有了用處。
可甚為文房謀士,主家在那裡犯難,自己卻無能為力,楊思塵心下慚愧,剛要說什麼的時候,卻看到王通雙手輕輕一拍,開口說道:
「總不能由著小張大人隨意,今日這麼聖人的把柄被拿捏,小張大人也不是什麼完全的君子,總有拿捏的法子,楊先生,本官來說「你來寫,給申大人去封信。」
第二日安靜的很,查辦的人再也沒有來呱噪,昨日既然都達成了「共識」一切都是官樣文章了。
查辦之後的文報都由吏目寫好,並且抄送了一份交給王通過目,這文報當真把王通和天津衛誇的天花亂墜,連一向是沉得住氣的王通看了之後都有些飄飄然。
不過那邊說的也是明白,成文無用,大家署名不算,還要那司禮監六科郎宇司胡志忠署名,按照座次規矩,胡志忠乃是位,他若不認可,一切白費。
王通自然也明白其中關節,可昨日這胡志-忠不上門,那邊成文了,胡志忠也不露面,派人又是來官署這邊叫了幾個嚮導,又在城內城外的逛起來。
逛衡本以為有什麼蹊蹺,跟過去的人回報所說,這位胡公公到處溜躂,和路邊的人交談,運河邊海河邊吃了幾家有名氣的店舖,又走了不少店舖,甚至還在訓練營和炮台那邊進出。
如此看來,這倒真是在逛街的,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這位胡公公都在城內城外的到處走動閒逛。第五日,王通都有些按捺不住了,想著如果再這般閒逛下去,不如直接去問個明白,但第五日晚上,胡志忠卻主動登門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