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自終。眾個被叫做老杭的錦衣衛百戶就沒有朝著門兒眉眼。方便完,轉身又走進了屋子。
王通猛地的晃了晃頭,後退一步看了看這正門,然後又左右看了看。回頭盯著那帶路的夥計問道:「這裡就是天津的錦衣衛千戶駐的?。
這種懈怠模樣,白日裡門前連個看守的人都沒有,裡面卻在整夜的賭錢,實在難以相信這就是錦衣衛千戶。
京師的錦衣衛作風已經很鬆懈。但規矩尚在,本以為到了地方上會看到些不同的東西,沒想到居然到了這個地步。
那夥計也看到王通的臉色不好。小心翼翼的回答說道:
「小人張官屯住著的土著,這衙門少說一百二十年在這邊,小的又怎麼會認錯地方。」
他已經把賞錢拿到手,心裡就琢磨著快點開溜,這位小爺的臉色實在是太難看了,難保會把火發到別人身上。說完就想走,卻被王通一把拽住,逼問說道:
「昨夜看你家掌櫃先要預付銀子的模樣,是不是這幫人白吃白拿!?。
夥計愣了下,接著就點頭。吭吭哧哧的說道:
「錦衣衛的大爺們不給錢或者少給錢那是常事,後來各家也都學乖了,凡是錦衣衛的大爺們照顧生意,不給足了銀子是不招待的
聽了這句話,王通的臉色變得更加的難看,煩躁的揮揮手,那夥計如逢大赦。拔腿就跑。
王通在門前轉了轉,垃圾遍佈,更別說牆根那些刺鼻的氣味,站在後面的譚將看到王通的臉色難看。忍不住上前說道:
「老爺這些年在京師,沒有到地方上看過,小的走了這麼多地方,還就是京師的衙門有點規矩,天子腳下還要顧個臉面,地方上天高皇帝遠的,這樣子並不稀罕。
王通搖搖頭,沉聲說道:
「這衙門沒個衙門樣子,你聽到剛才那夥計的話了嗎,連白吃白喝都不敢硬來,你不好好做事,好歹也有幾分野性橫蠻,現在這是什麼樣子。這德行,連京師五城兵馬司的那些廢物都不如!」
說完大步走進了院子,跟著他來的幾個人在身後彼此看了眼,頗有些哭笑不得,都是搖搖頭,舉步跟上。
那院門連門板都沒有,就那麼一個框子,實在是難看,王通一行人一邊閃避著院子裡的污穢之物,一邊走上了台階。
前屋看著倒還可以,窗戶上不知道弄來誰家的破被褥掛著擋風門上也有個髒兮兮的棉簾子。
站在屋外,就能聽到裡面吆五喝六的叫喊聲,王通皺著眉頭掀開那簾子,打開門,一股刺鼻難聞的渾濁氣味一下子湧了出來,王通呼吸一窒。差點吐出來,這樣的氣味記得那一世小時候冬天的火車站才有,來這個沒什麼污染的時代之後,卻很少經歷過了。
「你娘的,快點關門,冷風全灌進來了!」
裡面一聲叫罵,王通和身後幾個人都走進去,關上了門。
至始至終沒有人回頭看看身後是誰進來,在幾盞昏暗的油燈照明下。十幾個穿著破舊飛魚服的漢子聚精會神的圍在桌子前,一個人握著拳晃了晃。猛地向下一丟。
聽到,丁,丁噹噹作響,一名漢子猛地從桌邊的長凳跳起來,哈哈大笑
:
「老子點最大,給錢給錢,哈哈,手氣好手氣好,今天就給我那婆娘扯三尺布!!」
這時候才有和王通正當面的錦衣衛漢子發現了網進來的一行人,左右使了個眼神小聲嘀咕幾句。大家都是站了起來。
差不多就是賭了一個晚上,人人都是迷迷糊糊的,加上屋中光線暗。大家都是揉揉眼睛才看到王通身上的錦衣衛千戶袍服。
「您就是新上任的王年戶,王大人?。
有人聲問道,王通本來陰沉的臉上卻露出了個笑容,和氣的點點頭。暗也有暗的好處。王通這表情變化也沒有人看清楚,大家就看到這位上司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屋中人鬧哄哄的站起,參差不齊的拜下去,口中喊道:
「屬下參見千戶大人,給千戶大人磕頭了。」
聲音有氣無力,也談不上什麼恭敬。磕頭下去之後,還沒等王通說那句請起,一幫人就直接站起來。王通更加不快,可臉上笑意卻越發的重。和氣的問道:
「咱們親軍的規矩是臘月二十九才能回去歇著,今日才二十五吧,怎麼人這麼少,都各處巡探去了?」
他這句問話,下面當時就有人嗤笑了出來,身後本就怒氣沖沖的孫。大海立亥就暴怒了,上前一步就要喝罵,王通卻一抬手攔住了,繼續和和氣氣的說道:
「怎麼?本官問錯了嗎?。
笑聲當即止住,幾個人對川臉色,壞是那個出門方便的老杭卜前一步,躬身稟報道輝※
「大人,這大冷天的,弟兄也沒什麼事幹,都回去找點活計過年去了。」
「萬一有差事怎麼辦?什麼找點活計過年?難道沒有軍餉發下來?」
京師的錦衣衛一年發九次或者十次軍餉,加上每個人在自己的駐地都有灰色的收入拿上來,日子勉強還過得去,王通心想這外地的衙門莫非還不如京師的,都說什麼錦衣衛在外威風無限,怎麼混的這般慘。
有人把油燈向前挪了點,都看清了王通那斗大孩子的模樣,再聽王通問出這問題來,有人臉上已經禁不住有輕視的神色。
那杭百戶卻硬擠出個哭喪臉來,哀聲說道:
「大人啊,咱們萬曆五年一共才發了四次軍餉,誰不是一大家人,這日子怎麼過,大人您正好來上任。就把這積欠的軍餉給小的們發了吧!」
聽到這杭百戶的說法,周圍這些天津的錦衣衛們個個恍然大悟,齊聲的哀求道:
「求王大人先把咱們的積欠軍餉發下來吧!」
油燈光線不足,可足夠王通把他們的神情收入眼中,王通心中冷笑。口中卻問道:
「都是自家兄弟們的事情,本官少不得要操心,不知道這天津一處。共有咱們多少弟兄!」
一個千戶足額一干人,可這又不是戰兵,有沒有軍田耕種,干吃餉銀的,錦衣衛大都是不滿編,每名千戶手中有四個左右滿編的百戶,其餘的都是不滿,集通原本以為天津會有所不同,先下看來還是問問保險。
「不瞞大人說,一共二百四十五個人,三個百戶。」
「這麼少!!?」
即便是王通的心態放的好,聽到這個數字之後還是吃了一驚,後面的孫大海已經吼了出來,大聲說道:
「日他娘的,就算是吃空額。吃個五成也就算頂個黑心了,你們天津居然能吃到七成半,這」
「這位兄弟,說話要講良心啊。你看看咱們身上穿著的衣服,再看看桌子上賭的大要是能吃這七成半的空額,誰還窩在這邊啊!」
孫大海那邊才說完,就有人在不服氣的反駁,王通伸手阻住了無謂的爭吵,他也看到了桌子上的賭注。都是些銅錢,看不到幾塊銀子,整個賭桌上滾的錢能有十兩頂天了,除了那杭百戶之外,王通也看到了其他兩個百戶,這兩個人之所以沒有第一眼看出來,是因為裹著個破皮襖。腰間用個麻繩捆著,說多邋遢就有多邋遢。
看看一個個,賭的昏天黑地,精神萎靡的模樣,想必不是要在自己面前唱苦肉計,那邊幾個人看到王通沉吟,還以為自己這邊的哭窮已經起了效果,那杭百戶向拼湊了幾步,又嬉皮笑臉的說道:
「大人,您新官上任,弟兄們又等著銀子過年,你不如把這積欠的先發下來,弟兄們也好踏實下來做事。」
拿自家的銀錢去發官家的糧餉,這是最犯忌諱的事情,而且也沒人會念著你的好,王通也不傻,只是微笑著搖頭說道:
「發餉的事情本官還要去找管事的談,現在那裡發的下來」
見王通不上套,天津這些錦衣衛的頭目都洩氣了,各個無精打采的坐了回去,此時王通還站在那裡。絲毫沒有人理會,這等目無上官的行為王通卻不生氣,反倒繼續問道:
「本官的前任王達民怎麼從馬上摔下來的?」
一提起這個名字,那杭百戶直接朝著地上吐了口吐沫,罵道:
「這老小子到是狠心對自己下手。他來天津衛當差,一分錢沒有撈到,賠了不少進去,七月份不知道發哪門子瘋,要去漕船上上輯查,那些船的竹扛也是隨便敲的,結果碰到了南京少監的船,被人打了一頓,回到這邊,又被兵備道衙門抓過去打了板子,在這地面上臉都丟乾淨了。我們這幫做小的。本就難混,這麼一來更沒的折騰,現在他自己摔下來回京城,留下我們窮挨受氣。
「王大人,聽大家一句勸,要是有門路,換個地方當差,或者回京師都成,別在天津衛呆著了。」
那邊幾個人邊說邊坐下,居然有人又抓起了散子,就連譚將臉上都有怒色,王通卻和和氣氣的說道:
「多謝諸位說了這麼多,明日中午,本官在城外興財客棧做東。把咱們千戶的兄弟都叫上,一來認認人,二來今後要大家幫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