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漢 第一部 第二七三章 陰謀與背叛
    董肥回到臨涇後的第十天

    再過些日子,就是董卓整六十歲的日子。

    按照老人們的說法,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命,六十花甲。人到了六十,那就是天干地支一個輪迴,要認老了。而對於董卓而言,六十歲,的確應該慶賀一番。

    想當初,董卓入雒陽,要安撫各方勢力,沒時間慶賀。

    擔任太師之後,就碰上了關東諸侯的聯盟。打了勝仗,卻又病倒,病好了以後,則是各種瑣事纏身。之後一年時間了,除了董肥的婚禮操辦了一次之外,幾乎沒有什麼慶宴。如今,六十歲了,兒子也出息了,擺上一次酒宴,似乎也合情合理。

    故而董肥也沒有想太多,很爽快的就答應下來。

    小兒子出生,自然要帶去讓爺爺和曾祖母看看;文姬董冀,也要帶著,老人們會掛念。

    蔡琰剛生了孩子,需要靜養,所以就不用去了。

    任紅昌也懷著身孕,已經六個月的時間,肚子挺得老大,實在不合適長時間舟車勞頓。

    所以董肥思來想去,決定帶著只帶上董綠。畢竟三個孩子,需要女人來照顧不是?

    典韋和沙摩柯……

    兩個快要做老子的人,你讓他們丟棄老婆,陪著自己長途跋涉?

    雖說路途上不會有什麼風險,可想想看,總是覺得不近人情。就算典韋沙摩柯願意去,董肥也不會同意,他可是知道,女人在懷孕的時候。可最是需要男人體貼。

    在這一點上,董肥的思想讓許多人都無法理解。

    很難想像出一個虎狼之將居然會樂呵呵的為兒子洗尿布,還說那是一種難得地快活。

    連蔡炎都難以理解。可就是覺得這心裡面,甜滋滋的。

    典韋和沙摩柯不能走,但並不代表董肥這一行的人數會減少。

    典家地四隻小老虎死活要跟著董肥一起走,被纏的沒辦法,董肥也只好答應他們。

    可是典弗典佑要出門,居然還跟著兩個小拖油瓶。

    大丫二丫如今都已經出落成了大姑娘。在董肥眼中,才十三四歲的兩個丫頭實在沒必要這麼早的談婚論嫁,可偏偏在這個年月,這個年紀成親可是在正常不過。

    出發的前一天,劉望的老婆突然來了。手裡還拿著一個木匣子。

    董肥不禁有些奇怪:嫂嫂,有什麼事情嗎?」

    劉望的老婆一言不發,把那木匣子放在桌上,輕輕的打開,然後就推倒了董肥面前。

    裡面擺放著一卷竹簡。看上去可是有年月了。

    董肥拿起來,打開一看,看上去可是有年月了。

    「嫂嫂,怎地劉大哥還是皇室宗親嗎?」

    劉望的老婆點點頭,露出悲傷之色,「我家夫君是孝景皇帝的第七子。中山靖王之後。後來祖上還做過逐鹿亭侯……因未能按時交納酬(hou)金,被削了爵位。我那夫君地祖輩就流落到了已吾,世代經商。此次叔叔回雒陽,我只想請叔叔將此宗譜轉交皇家,讓我這兩個丫頭,能有個身份。典兄弟如今貴為虎亭侯,大丫二丫嫁給典佑典弗也算是門當戶對。可如果不能歸宗認祖,我這心裡總覺得有些高攀了。」

    一旁劉辨接過那宗譜。翻看了兩眼。

    「董卿,這宗譜沒有錯。若是按輩分。大丫二丫和我同輩呢。」

    那不就是說,劉望是……皇叔?

    董肥糟了!

    當初和劉望結交的時候。劉望從沒有告訴過他來歷。

    和劉望一家相處了這麼多年,居然也沒有聽劉望的老婆提起過這件事情。

    想必是因為經商的緣故,害怕辱沒了皇室的體面。如果不是大丫二丫要成親,只怕劉望的老婆還未必會拿出這宗譜出來呢。

    不對不對……

    中山靖王之後,逐鹿亭侯?

    怎麼聽上去如此地耳熟,好像是,好像在演義中,劉備經常放在嘴邊的口頭禪。

    劉望、劉備……

    一時間,董肥竟然糊塗不已。

    他嚥了口唾沫,「嫂嫂,那劉大哥的祖上,可還有什麼親戚?我是說,當年被削了爵位之後,是只他一支到了已吾,還是所有的族人,都一起去了已吾居住呢?」

    劉望的老婆卻愣住了!

    皺著眉頭想了好久,「這個倒不是很清楚。先夫曾說過,當年逐鹿亭侯一族人丁興旺,他們只是其中的一支。不過後來遷到了已吾之後,就再也沒有和族人接觸。」

    「董卿,董卿……」

    「啊?大王有何吩咐?」

    「你怎麼了?看上去臉色似乎有點難看。」

    薰肥強笑一下,說了句沒事,而後對劉望地老婆說:「嫂嫂放心我定將此交給皇上。」

    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劉望的老婆行了個禮,「那就有勞叔叔了!」

    目送劉望的老婆的離去之後,董肥又和劉辯閒扯了一陣子,然後劉辨就回王府去了。

    一個人坐在書房裡,董肥有些發呆。

    仔細想想,貌似劉備還真的是沒說過他是皇室宗親的事情。

    按照演義裡的說法,那可是劉備無往不利地絕殺武器。盧植沒有提起過,貌似劉焉在離任的時候也沒有任何關於劉備是皇親國戚地說法。難道說,劉備不是劉備?

    或者說,這個劉備,不是董肥所梳洗地劉皇叔嗎?

    思緒一下子變得亂七八糟。

    董肥用了的甩了甩頭,把那宗譜收好,裝

    在子錦盒之中。

    不管那麼多,少了一個劉皇叔,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何必在這裡杞人憂天呢?

    第二天,天還沒有亮,董肥就起床了。

    先是和蔡炎依依不捨地道別。然後又和任紅昌溫存了一會兒,讓她好生照看自己。

    讓董綠抱著董朔,帶小文姬和董冀上了大車。

    本來董綠是不願意乘坐車輛的,不過由於董朔還小,也怕他凍著,故而只好屈從。

    薰鐵沒有跟著回雒陽,因為他還要和法正訓練音部

    隨行的除了四小虎之外,還有王戎成蠡,以及四頭雪鬼。鞠義地背嵬軍在前面開路,董肥率領巨魔士壓著車輛,他跨坐獅榮獸。身後面跟著一匹白龍汗血寶馬,馬身上掛著擂鼓甕金錘。

    馬是閻行的坐騎,不過卻被獅鬃獸阿丑所搞定,成了董肥的馱錘良駒。

    至於閻行地那對八寶亮銀錘,則被典滿看中。只是對於典滿而言,這錘略顯沉重。

    董肥是不贊成典滿在十八歲之前使用八寶亮銀錘,那對典滿而言是一個負擔。

    可典滿就是喜歡,沒辦法也只好把錘放在車上,就當作是打熬力氣的器械吧。

    晏明和史渙,被董肥留在典韋的帳下聽令,董肥不在臨經的時候,就由典韋打理。

    有羊續法衍輔佐。並不會對董肥造成太大的麻煩

    所以董肥走的也很放心,和典韋沙摩柯灑淚而別之後,帶著人馬浩浩蕩蕩的啟程。

    臨涇城頭上,沙摩柯意外的看到了一個三旬左右的男子。

    只見那男子大約有七尺八寸左右的身高,長著八字鬍,相貌俊秀,目光顯得沉冷。

    「胡小子,你站在這裡幹什麼?」

    沙摩柯一眼就認出了那人。大步上前,一巴掌拍在那文士地肩膀上。險些把那文士給拍下城頭。

    「你這丑貨。怎地上來就動手動腳?」

    「老子看得起你才拍你,什麼叫做動招呼你明白不?」

    「粗魯,粗魯!」

    文士一邊皺著眉頭,一邊呲牙咧嘴的揉著肩膀。

    也難怪,沙摩柯那蒲扇似的巴掌拍下去,還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

    沙摩柯卻是對這文士的話語毫不在意,牛眼一番:「孔明,你跑上來送我二哥嗎?」

    那文士,正是被董肥派人綁架過來的胡名。

    聞聽嗤之以鼻,「你一家三兄弟,一個醜似一個,我才懶得送你那二哥。再說了,他把我綁過來,我不臭罵他就已經很給他面子了,還送他?丑蠻鬼,你傻了嗎?」

    「你才傻了!」

    胡昭和沙摩柯別看是橫眉立目的對罵,可是眼中卻沒有半點怒意。

    兩人好像鬥雞一樣地對視了半晌,突然大笑一聲,先前的劍拔弩張一下子不見了。

    沙摩柯站在城門樓上,看著遠方已經變成黑點的董肥一行人。

    「胡小子,怎地這一次二哥去雒陽,我這心裡好像有點發慌似的?」

    胡昭詫異的看了沙摩柯一眼,冷笑道:「發慌?你怕什麼……你那二哥凶蠻的很,十幾萬人說坑殺就坑殺了,誰還能把他怎地不成?我看啊,你真地是有點多心了。」

    沙摩柯搖著頭,「不是這樣,不是這樣……以前二哥出去,我雖然很掛念,可是卻沒有任何的慌亂。但是這一次不知道是怎麼了?心裡面總覺得好像要出事情。」

    胡昭沉默了……

    「醜鬼,難道你不覺得這一次董老頭突然把你二哥叫過去,好像有點不對勁兒嗎?」

    沙摩柯瞪起牛眼,「胡小子,你胡說八道什麼?」

    「我哪有胡說八道?」

    「你這話不就是在說,太師招我二哥去雒陽,是為了耍陰謀?這種不成氣候的離間計,你最好少用。這次老子給你面子,若是我大哥聽見了,一巴掌拍死你,信不信?」

    胡昭大笑三聲,「你這蠻子也居然也知道離間計?不簡單嘛……嘿嘿,比以前倒是有些進步。不過你卻是想歪了,我可沒說董老兒要對付你那二哥,只是覺得有些蹊蹺。」

    「蹊蹺?」

    「是啊……按道理說,朔方初定,安定石城北地三郡可是有大量的流民需要遷徙至朔方。屯田、練兵……諸多事情要做,怎麼單單在這時候。要你二哥回雒陽呢?」

    「廢話,我要知道還問你?」

    胡昭笑著搖頭,「你莫著急。聽我慢慢說。早些時候,曾傳言薰老兒身體不好……此次你那二哥於朔方大勝匈奴,可以說是我漢室自竇憲以來,從未有過的對外族的大勝利。這時候把你二哥叫回去,只怕不僅僅是要慶賀那麼簡單吧,嗯……」

    胡昭說到這裡,突然抬起頭,用一種很疑惑地目光看著沙摩柯。

    「莫非,董老兒要讓你二哥上位?」

    沙摩柯有點糊塗了,「孔明。你有什麼話就直截了當的說出來,別這麼拐彎抹角地好不好。什麼慶賀,什麼上位……你到底在說什麼?我怎麼一點都聽不明白?」

    胡昭地臉色卻陰沉下來,沉思不語。

    就在沙摩柯快要耐不住性子地時候,胡昭突然說:「對了,能不能幫我打聽一下。雒陽最近有什麼情況?」

    「你幹什麼……」

    胡昭眼睛一瞪,「那麼多廢話幹什麼?讓你去問,你就給我去問!」

    還別說,胡昭這麼一瞪眼睛,沙摩柯居然不吭聲了。

    轉身就要走,就聽胡昭在

    他身後說:「沙蠻子。打聽出消息之後,就到我地住處。

    「知道了!」

    沙摩柯跑下了城門樓,騎上丹犀,朝著都護府跑去。

    他知道這些事情應該去問什麼人。

    薰鐵……

    這小子自從當了那個什麼技擊營的校尉之後,整天神神秘秘地,也不知道在做什麼。

    可沙摩柯就是知道,要想打聽消息的話,就去找董鐵。

    在都護府堵住了正要出門的董鐵。沙摩柯一把抓住他,就往旁邊的拐角處拉拽。

    「三爺。您真是做什麼?」

    薰鐵的劍術絕倫。可是卻比不上沙摩柯的天生神力。

    踉踉蹌蹌地被拉拽過去,董鐵苦笑道:「三爺。干甚如此神神秘秘,還找僻靜地方?」

    「小鐵,我問你一件事。」

    從沒有見過沙摩柯如此嚴肅的說話,董鐵立刻冷靜下來。

    「該說的我自然會說,不該說的,你打死我,我也不說……」

    「屁話,我知道,我知道!」

    沙摩柯撓撓頭,猶豫了一下問道:「你知道不知道,最近這雒陽城裡,可有事情發生?」

    「你問這個幹什麼?」

    沙摩柯惱了,拳頭握的嘎巴嘎巴響。

    「你就說,這事情你能說還是不能說!」

    「這個當然能說。」薰鐵莫名其妙,撓著頭說:「雒陽最近也沒什麼事兒,只是老太爺準備六十大壽。哦,聽說召集了不少人,除了主公之外,還有長安的李催郭汜。」

    「就這些?」

    「你還要知道什麼?」

    沙摩柯咧開大嘴呵呵一笑,一巴掌拍在了董鐵地肩膀上,「沒有了,知道這些就行。」

    說完,他笑呵呵的跑走,跨上丹犀離去。

    薰鐵被沙摩柯的舉動弄的有些莫名其妙,心道:今兒這三爺是怎麼了?神神道道。

    不過,執掌音部,董鐵卻是明白一個道理。

    該問的就問,不該問的,不要問。

    沙摩柯平日裡就是個很神道地人,董鐵也沒有往心裡去。

    打聽清楚了事情,沙摩柯急急忙忙的往胡昭的住處跑去。隨著時間長了,胡昭除了死活不肯低頭之外,基本上也算是安分。而且總住在都護府也不是個事情,正好前些日子沙摩柯鬧著想搬出去,於是就把胡昭安排在沙摩柯的府邸旁邊,也算監視。

    也算是熟門熟路,沙摩柯到了胡昭的家裡,也沒有讓人通報,直接就衝了進去。

    「老胡,我打聽出來了!」

    胡昭正在書房裡看書,就聽到沙摩柯那大嗓門傳進來。

    很無奈的搖頭苦笑,把沙摩柯讓進了房間,然後很嚴肅的問道:「打聽出什麼了?」

    沙摩柯當下把他問到的事情說了一遍,「老胡,究竟會是什麼事?」

    這傢伙,用不到人地時候就是胡小子,用到了就是老胡,卻讓胡昭有些哭笑不得。

    但是對沙摩柯這種直爽倒是很喜歡,故而也不甚在意。

    他沉吟了一下,輕聲道:「若我猜測不錯,只怕是董老兒有退隱的想法。讓你那二哥回雒陽,我估計是想要讓他接手涼州軍,接任他手中地權利,這叫做上位。」

    「哦,那不是一件好事嗎?」

    「呵呵,地確是一件好事。」

    沙摩柯咧開嘴笑道:「既然是好事,那就要喝酒慶賀。胡小子,那就趕快上酒啊。」

    別看胡昭文弱,可要說起喝酒,卻是絲毫不遜色沙摩柯。

    這二人從晌午喝道了傍晚,把個沙摩柯喝的是滿嘴說胡話,最後還是甘玉娘讓人把他給帶回了家。

    而胡昭卻好像一點事情都沒有。

    他很能喝,而且是那種喝地越多,思路越清晰,頭腦也靈敏,性子越沉冷的人。

    總覺得自己漏掉了什麼。

    一個人坐在書房裡,自斟自飲。

    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情,瞳孔猛然放大,激靈靈打了一個寒蟬。

    「不好,武功侯有危險!」

    他放下酒碗,長身而起。可站起來的那一剎那,卻又流露出一絲絲難以形容的猶豫表情。

    我為士人,他是武夫……

    薰西平雖然殘暴,但我卻認為他所做的事情,都是對的。可我該不該說出來呢?

    若是說出來,豈不是背叛了士人?

    胡昭閉上眼睛,緩緩的坐了下來……

    許久,他猛然睜開眼睛:也罷,若是這一次你能逃出生天,我就為你效力,也算是還了士人的這個情面。可若是你死了,我會為你燒一摞黃紙,從此隱居山林。

    想到這裡,胡昭抓起桌案上的酒碗,就那滿滿的一碗濁酒一飲而盡。

    他咬了咬牙,暗自對自己說:「胡昭啊胡昭,莫要在為難了。如果那薰西平真的是你所想像的明主,自然會逢凶化吉,可若他不是,那就要怪他倒霉了。嗯,這對關東諸侯而言,卻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若真的成功了,那董家只怕難以倖免。

    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想法。

    胡昭一方面希望董肥逢凶化吉,另一方面又不想背叛士人。

    兩難抉擇之中,一碗酒接著一碗酒,月上柳梢頭,胡昭趴在桌案上,已是酪酊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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