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裡吉,原本是羌中小王。
中平元年時,徹裡吉的父親因受到了北宮伯玉蠱惑,起兵造反,並奉命攻擊武威。
不過,他們的運氣並不是太好。
在攻打武威的時候,被當時在武威擔任小吏的馬騰襲擊,徹裡吉的父親更被馬騰挑於馬下。此後這位羌中小王帶著殘部,自武威逃亡到北地,又被先零羌所破,逃往隴西。在隴西,遭遇牛輔麾下大將董越的襲擊,羌中一部,僅餘不足千人。
時年十八歲的徹裡吉,惶惶如喪家之犬。
帶著殘部從隴西退回了安定,而後又由石嘴山逃離涼州,逃往朔方。
當時,那副淒慘的模樣,徹裡吉至今仍記憶猶新。但也正是那段逃亡的日子,讓他從一個貪圖享樂的小王,一步步成長為一個真正的羌王。後來被於扶羅推薦,投奔到了呼廚泉的麾下,這才算是在塞外安定下來,有了一個落腳的地方。
往昔的慘敗,徹裡吉日夜不敢忘懷。
整整六年的時間裡,徹裡吉每天苦練武藝,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殺回羌中。
如今,徹裡吉算是習武有成,是呼廚泉麾下最值得信賴的一員大將。
此次接到於扶羅的求援,呼廚泉立刻命令徹裡吉率領本部一萬人為先鋒部隊,搶先佔領雞鹿塞,以保證大軍可以順暢的進入朔方,維持朔方地區各部族的安寧。
徹裡吉自然是欣然應命,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因為他預感到,這將是他建立功勳的一次機會。如果能抓住,羌中羌就有可能重回故土。
自漠北一路曉行夜宿,徹裡吉帶領人馬闖入陰山。
再往前,就可以到達大壩溝。當年徹裡吉就是從這裡穿過陰山。抵達漠北。
整整六年了!
當徹裡吉率部沿著當年的路往回走時,這心裡面的感觸,真的是難以用言語來表達。
「傳令三軍,快速通過大壩溝。」
徹裡吉握緊了手中地點鋼槍,在馬上厲聲喊喝道:「先鋒人馬務必在天黑之前,抵達雞鹿塞。凡有延誤者,就地格殺。」
「喏!」
眾將齊聲相應。領軍加速行進。
眼見著就要到達大壩溝的時候,忽然有人來報,大壩溝前,有漢軍的營寨駐紮。
徹裡吉一怔,心道:大壩溝怎麼會有漢軍駐守?
「有多少人?」
「啟稟將軍,只有幾百人。」
「領軍的是什麼人?」
「大素上寫的是漢安背嵬軍鞠……不過無法打聽出對方的主將是何人。」
鞠?
這是一個很少見的姓氏。徹裡吉也就放下了心。若那主將姓薰姓馬,或者是姓皇甫。徹裡吉說不定會擔心一下。薰、馬兩家,在涼州把他打得實在是太過淒慘,而皇甫是安定望族,頗有名氣,徹裡吉對皇甫家地人,也不敢過於的掉以輕心。
在他看來,除了上述三家之外。無人是他的對手。
想必那支漢軍。也不過是一個偶然。
「傳我將令,快速通過大壩溝,若漢軍不出戰,不予理睬。若是想要螳臂擋車,則迅速殲滅之。」
「大王好學識!」
一名偏將忍不住上前拍了一下徹裡吉的馬屁,「螳臂擋車。這話說的可真有水平。」
徹裡吉聞聽,不由得得意洋洋。
這還是他聽呼廚泉說過的詞句。今天拿來一用,果然非同凡響。
心中不免更加驕狂,揮兵朝著大壩溝疾馳而去。
這大壩溝,是一塊平坦川地,可容萬馬奔馳。鮮卑大軍抵達大壩溝地時候,漢軍已經列陣攔住了鮮卑大軍的去路。這支漢軍地裝備很奇怪,全都穿著式樣古怪的重甲,頭戴罩面盔,橫在大壩溝出口,最前面一排,有二百人左右,橫列在陣前。
大素迎風獵獵,掐金邊,走銀線,上書漢安都護府,赦命背嵬軍,中間斗大的『鞠』字。
徹裡吉一蹙眉,雖然對方的裝備透著古怪,可是他並不覺得害怕。
畢竟,己方一萬人,對方不過幾百人,憑借這麼點兵力,就想要將我鐵騎阻擋住?
「衝過去,不要理睬他們!」
鮮卑騎士立刻發出一聲聲尖銳的嚎叫,蜂擁而上。
一支支利矢,朝著那支奇怪的人馬飛射出去。但漢軍並沒有出現慌亂,只見前排人馬突然後退,後排人馬上前一步。在不經意間變化了陣型。每個人手中都拿著一人多高的巨型大盾,齊聲呼號,蓬地將大盾砸在地上。盾沿鋒利,沒入土中。
一排堅固地盾牆陡然出現。
大盾的表面,豎著一排排鋒利的尖刺,只要撞上去,不死也最多剩下一口氣。
這是董肥根據的鉤環等原理設計出來的重裝步兵盾牌,非力大無窮的人,無法使用。
也正因為此,盾牌兵就成了最難挑選的一個兵種,不僅僅是要求武藝,對體格,力量地要求,同樣是非常的重要。盾牌後配有張掖將做營特製地制式長刀,清一色長五尺,兩面開刃,鋒利無比,重二十五斤,殺傷力極為凶悍,非武藝高強,體格健碩者不能使用。
眼看著還有一百五十步的距離,盾牌後四百弓箭兵開始了還擊。
全部都是用三石左右的硬弓,箭矢經過改造,升有血槽,穿透力非常的厲害。
衝在最前面的鮮卑人,瞬間有近百人倒下。戰馬嘶叫,騎士哀嚎,馬蹄從傷者的身上踩踏過去,整個隊形不由得一滯。一百五十步的距離,足足倒下了幾百個人。
那死者,那鮮血,那戰馬的哀鳴,非但沒有能阻止鮮卑人的前進,相反令他們更加凶狠。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道理?
漢軍的戰鬥力他們都很清楚。先是弓兵,而後長槍兵。
不過這一支漢軍的陣勢倒有些奇怪,居然把最不入流地盾兵排在了最前面。就算你們厲害,又能抵擋多長時間?
所以,雖然不斷有同伴跌落馬下,可是鮮卑人卻沒有就此停止。
眼見著逼近至三十步,所有的弓箭手突然放下硬弓。從地上拿起弩弓,向前一步。
鋼弩從大盾的縫隙間飛射而出。
連珠般的鋼弩,帶著巨大的貫穿力,鑽入戰馬、騎士的身體內,引發出一連串淒厲的慘叫。鮮血噴濺,在陽光下折射妖異地光亮。那路邊的野草。瞬間被染成紅色。
於後軍督陣的鞠義,冷笑連連。
有如此兵器。就算是千軍萬馬又能如何?何況……
「連弩急射……不要停止!」
一排排弓兵瞬間變成了弩兵,一輪射完,第二排弩兵跟上。
雖然只是三十步的距離,卻令鮮卑人損失慘重。可要想通過大壩溝,就必須衝過這一道防線。有躲過鋼弩的士兵衝上前,卻見大盾突然向後傾斜,形成了四十五度角。盾牌上那一尺多長的尖刺。立刻穿透了戰馬地身體,引發出一聲聲淒厲慘叫。
徹裡吉懵了……
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兵種,從沒有見過如此地戰法,更沒有聽說過這樣的武器。
是並發弩嗎?看著不是很像。但是殺傷力居然如此的強悍,簡直是聞所未聞的事情。
他發懵,可是麾下的騎兵卻沒有發懵。繼續向大壩溝發動兇猛的攻擊。
那一道鐵盾,前後不斷的晃動。從對拍縫隙中探出了一根根長矛。長戈,或刺或橫掃,在那面盾牆前面,留下了一具具屍體。
已經無法計算出,究竟有多少人死在盾牆前面。
總之,徹裡吉地麾下全都擁擠在這川地之上,使得原本寬敞地地方,一下子變得非常擁擠。
面對著一輪輪的騎兵攻擊,背嵬軍有規律的向後退縮。
沒退出一步,就要有幾十具屍體倒在血泊中。隨著時間的推移,徹裡吉漸漸的取得了優勢。
就在這時候,山谷中突然迴盪起了一陣號角聲。
緊跟著兩支人馬從山谷兩側殺出,從後方殺入了徹裡吉的陣中。為首一員大將,手持宣花大斧,厲聲呼喝,如同劈波斬浪一般,朝著立於大素之下地徹裡吉就殺了過來。
鮮卑人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嚇了一跳,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就見那盾牌手突然從盾牌上抽出長刀,推翻了盾牌。所有地弓兵,也都手持盾牌,朝著騎陣衝過去。
但見長刀霍霍,寒光閃閃。
背嵬軍掄起這種特製的長刀,發出一聲聲驚天動地的喊喝,竟然逼得鮮卑人連連後退。
刀槍看在那盔甲上,背嵬軍士卒分毫不損。
如同是一隊推土機般的在亂陣中衝殺,那寒光閃動,一蓬蓬熱血噴濺空中,就如同在朔風中綻放的花朵。
地面,早因為被鮮血浸透而變得泥濘不堪……
徹裡吉見情況不妙,剛要收整人馬,結陣再戰。這也是他犯下的一個大毛病,從一開始,整支人馬就沒有能組成騎陣,以至於當遇到突然襲擊的時候,全都亂了套。
徐晃一馬當先,衝到了大素之下。
大斧朝著徹裡吉凶狠的劈去,口中一聲大喝:「賊酋,拿命來!」
徹裡吉也顧不得整頓兵馬,擺槍和徐晃戰在一處。可這樣一來,鮮卑人也就變得更加凌亂了。
戰了大約二十個回合,二馬錯蹬時,徐晃一記犀牛望月,反手一斧將徹裡吉劈翻落馬。
大戰在進行了一個多時辰之後,停息下來。
整個大壩溝成了一個墳場,鮮卑人死傷無數,活著逃走的,也只有兩三千人左右。
背嵬軍正面牽制,足足消滅了兩千多人。
在亂軍中被殺的胡人,也超過了兩千。剩下的人,都成了徐晃的俘虜,在徐晃的指揮下,搬運著同伴的屍體,在大壩溝谷口外,搭建起了一座座駭人的巨型京觀。
徐晃忍不住長出了一口氣,扭頭道:「此戰之後,定能震懾呼廚泉。」
龐育卻若有所思的看著鞠義,見鞠義正在整點己方人馬。
「當初盧師對我說,師兄是個奇才…我不相信。可如今看來,師兄果然是厲害。」
「此話怎講?」
「將軍,你可曾見過鞠義將軍這支人馬所配備的武器。他們的鎧甲,甚至比我見過的任何一支精銳兵馬的鎧甲都要堅固,構造也似乎更為巧妙。鞠義將軍說,他們的裝備,皆出自於師兄的手臂,有時候我就在想,憑此精兵強將,誰是師兄的對手?」
徐晃羨慕的看著背嵬軍……
他笑道:「鞠義將軍兵馬的裝備雖令人羨慕,可這樣一支人馬的花費,甚至可以組建出十倍以上的強兵……可不是誰都能消耗的起。不過,若是能給我配備這樣一支校刀隊的話,我想這解煩軍的戰力,至少能提升兩倍,回頭倒是可以和主公相商。」
說到這裡,徐晃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向東南方向看去。
「子異,你說這時候,大城是不是已經展開了戰鬥?」
龐育點點頭,扭頭向戰場上看去,「令明,只怕我雞鹿塞在接下來的日子,不會比大城那邊好多少。我看,我們還是早作打算,呼廚泉絕不會輕易的就此罷休。」
徐晃的面頰微微抽搐了一下……
是啊,接下來,只怕是誰的日子都不會太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