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清冷的嬌叱自車中傳出,車簾一挑,從裡面出來一位麗人。
正是二八好年華,肌膚豐潤,凝脂般粉腮,恰如新荔。一雙杏眼,柳葉修眉,顧盼神飛。白色荷葉裙,腰間環珮隨她舉手投足而生悅耳聲響。雲堆翠髻,更顯冷艷風華。纖腰楚楚,隨錦衣而動,恰如風回雪舞,盡顯婀娜之氣,令人心馳神蕩。
這麗人站在車轅,粉腮罩冰霜,如萬年之冰山。卻偏偏又有一種端莊氣質,眼眉之間雖有羞怒之意,沉默中卻有一絲絲溫柔之氣,令人不禁生出了想要親近的想法。
薰俷原本在遠處觀戰,並不想插手此事。
可當這麗人出現,他的腦子嗡的一聲響後,卻變成了一片空白。
「姐姐……」
薰俷甚至懷疑他是在做夢,呆立在馬上,半天說不出話。那麗人長的像極了大姐董玉。就連一旁見過薰玉的董鐵,也忍不住輕呼了一聲,半晌裡居然一句話也說不出。
麗人雖怒,依舊風情萬種。
四名家將大聲喊道:「小姐,回車裡去,危險。」
而麗人卻好像沒有聽見,杏目圓睜,瞪著那青年說:「衛正,還請你放過阿苦四人。」
青年,居然是有那河東一霸之稱的衛正。
他見到麗人出現,眼睛裡閃爍出情慾的光芒。聞麗人開口,猛然高抬起了手。
隨從立刻停止攻擊。把四名家將和站在車轅上地麗人圍在中央。
從河面上吹來了一陣風,帶起那錦衣葉裙獵獵而動,恍若仙袂飄飄。如麝蘭般的馥郁體香。遠遠的即便是薰俷也好像聞道。他目光呆滯地看著麗人,口中喃喃:「姐姐,是姐姐嗎?」
衛正嘿嘿笑道:「弟妹,你總算露面了!」
「衛正,你意為何?」
麗人唇綻櫻顆,聲音美妙動聽。雖帶著薄怒,卻依舊讓人感覺好像黃歌唱般的悅耳。
衛正笑道:「弟妹,你問我要幹什麼。我卻要問你想幹什麼?你嫁入我衛家,就是我衛家的人。我那苦命的兄弟雖已經走了,但你仍然是改不了衛家媳婦的身份。」
麗人沒有說話。目光中卻帶著不屑,還有憤怒。
「你一聲不響的就走了。若是讓人知道,還以為是我衛氏不懂禮數,屈待了你呢……嘿嘿,弟妹你也是大家出身,伯父更是當今名士,若要回家。可告知我們。我們也好安排你回去不是?這樣不辭而別。弟妹你失了禮數,我這個做哥哥的怎能不阻攔?」
話裡話外。似乎都是他的道理。
麗人道:「我若不回,你待怎樣?」
「那哥哥只好得罪了弟妹……這四個鄙夫從中挑撥,合當處死。」
「那我若回去,是不是可以饒了阿苦他們?」
「小姐,莫要為我等向這些雞鳴狗盜之輩妥協。我等寧死,也不願小姐再回那藏污納垢之地。」
麗人歎了口氣,「阿苦哥哥,你們為我可以死,我又怎能置你們不顧?」
衛正地目光一凝,「弟妹,你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你若是聽話,我少費些手腳,若是執迷不悟,我也只是費些心神而已。至於這四個鄙夫,我倒可以給他們一個痛快。」
話音未落,衛正突然策馬衝出。
抬手摘下大刀,刷刷刷一馬三刀,冷芒閃爍。那純熟的刀馬,倒是顯示出他下過一番工夫。
阿苦四名家將的身手並不算好,只是憑著一腔忠勇之氣支撐到現在。
本就是遍體鱗傷,那比得上衛正養精蓄銳。阿苦一個躲閃不及,就被砍下馬來。
另外三個家將圍住衛正,但沒有三個回合,就被斬於馬下。
麗人在阿苦跌落馬下地時候,一聲悲呼。這阿苦說起來並非是她帶來的家將,而是她夫君地護衛。自她嫁入衛家之後,夫君一家在衛家的地位並不是特別顯赫,死後也只留下了幾分薄田和這四個家將。
若非阿苦,那衛正等人早就耐不住,她也更守不住清白。
衛家的女人罵她是掃把星,可衛家的男人們又對她虎視眈眈,居心叵測。
如果不是這樣,她也不至於想辦法要回家。但沒成想,在這河畔卻壞了阿苦四人的性命。
衛正斬了四家將,得意洋洋。
「送夫人回家!」
隨行扈從們立刻湧上來,哪知麗人突然探手,從車中取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寶劍。
「衛正狗賊,我怎也不會遂了你地心思!」
說著話,寶劍架在頸中,就要自刎以全名節。
就在這時候,一聲如巨雷般地吼聲傳來:「大哥,救下姐姐……巨魔士,一個也別放過!」
一支小戟破空飛來,正戳在那套車地牛身上。
老牛一聲低吼,向前猛然一竄。站在車轅上的麗人立足未穩,一個踉蹌就跌了下來。
一匹雄峻戰馬呼嘯而來,獨腳銅人槊輪開呼啦就掃下了一大片。
出現在車轅旁邊,麗人正好跌入了馬上之人地懷中。細膩的玉頸上,寶劍留下了一道血痕,鮮血汨汨流淌。幸好,傷口並不算太深,還不足以致命。只是麗人在跌入薰俷懷中的時候,人已經昏迷過去。那眉眼間流露出的悲憤和淒苦,讓董俷心碎。
「何方蠢賊,居然敢插手我衛家的事情?」
衛正在馬上厲聲喝問。見麗人倒在一個醜八怪的懷裡,頓時心生濃濃的嫉妒之意。
策馬就要衝過去,但是被一個面如淡金,相貌猙獰的魁梧漢子攔住。
胯下一匹鐵。毛色呈現淡淡地金屬色,一看就知道是純種的大宛良駒。手中一對大戟,在馬上厲喝道:「小賊。你的人頭爺爺要了,記住爺爺地名字,某家典韋典君明!」
聲到,馬到,人到……
大戟帶著一個很怪異的弧形襲來,那月牙似的小枝,恰如一輪殘月一般,閃爍詭異的血芒。
戟掛風聲。衛正抬手舉刀相迎。
只聽鐺的一聲,如黃鐘大呂一般的響動。衛正被那大戟震得腦袋一陣發木,胯下馬唏溜溜一聲慘叫。四蹄一軟,撲通就跪在了地上。衛正也被甩下馬來。剛站起身,就見一匹象龍神駒衝來。那神駒的速度更快,快如流星閃電一般,令人無法躲閃。
馬上之人掄起獨腳銅人槊兜頭便打。
衛正腦袋還有些發懵,眼睜睜的看著大槊過來,居然不知道躲閃。
只聽噗地一聲。血光崩現。腦袋被砸的稀巴爛。身體更被象龍撞飛了出去。摔在地上。
「一個也不留,一個也不要留!」
薰俷面目猙獰。如同厲鬼一般的瘋狂咆哮。
也難怪,那麗人長得實在是和大姐太像了,雖然氣質不同,但是那骨子裡地剛烈,卻絲毫不遜色。
見這麗人,董俷就想起了大姐。
在他內心深處,對大姐頗有幾分愛慕。看到麗人受傷,董俷就想起了在西北的那個大雪紛飛地夜晚。
薰鐵如今,馬術已經不差。
一對折鐵刀上下翻飛,寒光閃過,就見血肉飛濺。
而那典韋更凶狠,大戟一招就是一個,誰也擋不住他的一擊。
想要逃竄的衛家扈從,卻被百名巨魔士團團圍住。相比起這些巨魔士而言,衛家的扈從簡直是不堪一擊。好在巨魔士只負責在外圍清掃,殺戮的責任基本上是由典韋完成。
薰俷一手摀住了麗人脖子上的傷口,止住鮮血。
抬頭看,見渡船居然往回走。很顯然,那船夫看到了這邊地殺戮,被嚇地不輕。
如果渡船一走,至少還要等一個時辰。
這裡是河東地地盤,而且麗人還受了傷,董俷可不想等下去。
渡船距離河畔大約有三十步左右。
「小鐵,給我把那渡船趕回來,我來助你!」
薰鐵騰空而起,竄到了董俷的身邊。一隻手握住董俷地一隻手,猛然一催戰馬,董俷掄起手臂,使足了全部力量,大吼一聲,把董鐵從渡口邊扔向了河中渡船。
要說起來,這可是很危險的事情。
需要彼此配合很默契,董俷的力量,和董鐵的靈巧必須完美的融合起來才能成功。
在此之前,二人從沒有過這種演練。
可不管董俷還是董鐵,卻是彼此格外的信任。薰鐵在空中劃出了一個美妙的弧線,如同大鳥一般的飛出去了二十多步,猛然在空中再發力,憑空向前竄出了數步。
落下來的時候,正好是到船舷。
薰鐵一刀砍在了船舷上,借力再起,另一隻手就扒住了船幫,一下子跳上了渡船。
折鐵刀架在船夫的脖子上,「回去,立刻回去!」
那船夫是個四五十歲的老人,雖說長年擺渡,歷經風雨,可何曾見過這種事情。
嚇得腿發軟,手無力。
有心反抗,但是看著董鐵清秀面容上的猙獰戾氣,心知這種人,絕對是殺人不眨眼。
強咬著牙把渡船靠岸,董鐵搭起了兩塊船板,董俷一馬當先就衝上了船。
象龍的雙眸,就盯著船夫。而薰俷卻無心顧忌對方,抱著那麗人下馬,衝著河畔吼道:「大哥,一個都不要留,馬匹、屍體,都不要留。速戰速決,我們要趕路。」
典韋正殺的興起,聞聽樂呵呵的笑道:「二弟放心,一個都跑不了……巨魔士出擊!」
本來就被殺得七零八落的衛家扈從,也只剩下幾個人還在抵抗。
可巨魔士出擊,可卻不同於普通的騎兵衝鋒。董召在訓練這些人的時候,特意增加了一個項目,那就是投槍。在他看來,投槍是主公的標誌之一,身為巨魔士,自然也應該掌握這門技巧。
所以經過大半年訓練之後,巨魔士的投槍技巧已經成熟。
力道上比不得董俷那個怪物,但也是非常可觀。每匹馬上有三支投槍,一百個巨魔士,就是一百支投槍。典韋這邊一退下去,巨魔士的投槍就飛射過來。距離太緊,打擊又格外的兇猛。衛家扈從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就被打得好像馬蜂窩一樣。
運氣好的,一槍斃命。
運氣不好的,身中五六支投槍,卻斷不了氣。
不僅僅是人,連戰馬也變成了刺蝟。巨魔士一輪投槍結束,側馬過來,也不管死活,見人就是一刀。渡口瞬間血流成河,在典韋的指揮下,巨魔士把一具具屍體,一匹匹死馬扔進了滾滾的河水中,冒了一堆血泡之後,就再也看不見半點蹤跡。
而後,巨魔士這才牽馬上船。
船不大,一次只能容納三十人,三十匹馬。
薰俷對典韋和薰鐵說:「你們多費心一些,我先過河,帶她去找郎中。你們過河之後,就在渡口集結。至於那船老大,小鐵你就費心點,別殺他,給他妥善的安置吧。」
薰鐵連忙答應:「主人放心,小鐵一定辦的漂漂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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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老大這次可算是老實了!
巨魔士一個個虎視眈眈的看著他,讓他不敢有半點不軌的念頭。
老老實實的跑了四趟,足足用了一個多時辰才算是把人全部接過了河。正忐忑的胡思亂想:這些人會不會殺我滅口?
薰鐵走過來,從口袋裡取出了兩錠黃金。
「這裡有十金,我想足夠你衣食無憂的過下半輩子。如果聰明的話,就立刻離開這裡。我不管你去什麼地方,但要記住,什麼事情都沒有看見,今天也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如果我聽到一點風聲,就算你躲到河裡面,我也能把你揪出來,明白?」
一邊是十金,一邊是鋼刀。
那船老大連連點頭,「小人明白,小人這就把船賣了,然後離開這裡。」
「聰明人,別做傻事!」
薰鐵拍了拍船老大的臉頰,跳下船翻身上馬。
此時,有兩名巨魔士來到河畔,說是在不遠處有一個小村莊,董俷在那裡等候。
典韋和董鐵帶起人馬疾馳而去。
而船老大則長出了一口氣,額頭上冷汗淋漓。
能活下來,已經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看看手裡的黃金,船老大好像做了一場夢。
這些人雖然個個似凶神惡煞,但不能否認,這些人其實……不錯。
雖然不知道那些被殺的人是什麼來頭。可船老大也清楚,這裡面的糾葛,絕非他一個市井小民能夠參與其中。留下來的話,遲早會被牽扯。如果說出那些人的來歷,只怕也是死路一條。
倒不如啊,拿著黃金隱姓埋名。
十金,足夠他娶個老婆,買塊土地,逍遙快活的過一輩子。
這主意拿定,船老大當天就找人賣了渡船。孤家寡人的,也沒啥好收拾,連夜離開了渡口。
至於留在渡口的血跡……
哈,這年頭兵荒馬亂,馬賊流寇四起。
人命賤如狗,死個把人而已,誰又會在意這些呢?
於是,衛正一行人,就成了一個迷。衛家人一開始也沒有在意,因為這傢伙經常一失蹤就是十幾天。反正在河東這一畝三分地上,還沒有多少人敢來招惹衛家。
二十天過去了,衛家人才意識到有點不妙。
但再動用手中的力量去追查,卻已經變得是毫無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