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集體宿舍
啤酒廠到華達公寓也有很長的路，啤酒廠在華州的東公寓卻在華州的西面，下班的時候從東到西正是華州交通最擁堵的路線，沒有一個半小時，別想從啤酒廠到華達公寓。
啤酒廠裡有自己的集體宿舍，黃雲逸這個書記現在還是單身，管理後勤的楊剛也給黃雲逸安排了一間，也能方便他週末要是值班的時候小憩一會。
坐在金盃車裡堵了一個星期，黃雲逸就有些厭煩了，實際上，自從這邊的宿舍弄好了之後，黃雲逸就陸續的將華達公寓中的東西搬了過來，反正也沒有多少東西，現在基本上住在這邊。一來路上堵的實在是厭煩，二來就算回去見到小晴也是一種尷尬。
啤酒廠的集體宿舍分成兩幢，一幢小樓在前面，原來是廠領導們住的，一般是一個一室一廳的格局，不過沒有廚房，廁所也是公用的，小樓只有兩層，總共也就12個房間。現在的廠領導都有自己的房子，也沒有在這裡住，一樓的六個房間給六名技術骨幹住，樓上六間房兩間做成了值班室，一間做成了技術資料室，一間一直是柳廠長在用在，現在柳廠長旁邊的那間就給了黃雲逸。
住了幾個月了，剛開始的時候，黃雲逸對廠裡不熟悉，對廠裡員工的性情不熟悉，也就比較少出來，要瞭解員工的情況，也都是在上班的時候，到車間裡去。
現在已經熟悉了，感覺啤酒廠雖然窮，可員工的風氣還不錯，這倒是和柳經理當年嚴格的管理分不開的。這個週末沒事情，李琳本來說上星期回來，但有事情一直沒有回來，坐在房間裡看著資料，有些無聊。黃雲逸就下樓到後面那幢集體宿舍去走走。
這邊的格局完全就是一幢筒子樓的形式，也和學校裡的宿舍差不多。一幢五層的舊樓，七八十間房子，頂樓兩層是多人一間，中間一層是兩人一間，下面兩人基本上就是一家人一間了。
小樓前面是開闊的小籃球場。周圍種了不少地花花草草，似乎有不少現在已經開始改種一些青菜、白菜什麼的了，只怕再過一年，這個原來的小花園就要變成了小菜園了。
「種點菜呢？」黃雲逸和正在整地的一個老師傅搭訕。
「是啊，種點菜也能吃吃，現在什麼都漲價啊，就這個工資不見漲，種點菜也算補貼補貼。」老師傅並沒有抬頭。也不知道是黃雲逸，一邊和黃雲逸說話，一邊埋頭理著土裡的石頭。
「黃書記好！」從旁邊經過拿著籃球要去那邊籃球場打球的小伙子和黃雲逸招呼。
「你好。打籃球啊。」黃雲逸這幾個月給員工地印象還是滿好的，至少他們不覺得黃雲逸有架子，所以小伙子笑著說，「黃書記要不要也來打一場？」
「黃書記？」埋頭整地的老師傅抬起頭來，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黃雲逸，這裡原本是公司為了美化環境弄的一個小花園，曾經還上過電視的，老師傅不知道黃雲逸的態度，有些擔心這個領導是不是會批評自己。
「大冬天快來了。這菜能種活嗎？」黃雲逸從他的眼神裡看出了他地擔心。
「去弄點朔料布一蓋，應該沒問題，這兩年的冬天一點也不冷，應該沒問題。」老師傅見黃雲逸並沒有說其他的，也就略微放心了一些，開始和黃雲逸扯起了天氣，扯起了如何種好這菜來了。
「是啊，這兩年冬天是暖和地。一點也沒有冬天的樣子。」這幾年全球變暖，華州也不例外，「種點大蒜啊、大白菜什麼的，冬天的菜，估計成活率高一些，下次菜收穫了，我來蹭飯吃。」
「好啊，只怕你黃書記不來。」老師傅笑著一口答應。
沒有和種菜的老師傅多聊，黃雲逸接著往宿舍樓那邊走去，在華達的時候。代表公司黨委到下面幾個廠裡去慰問過幾個集體宿舍的員工，每年都有兩次，一次是夏天高溫的時候，一次是冬天快過年的時候。在黃雲逸地印象中，集體宿舍是一個髒亂差的代言詞，華達公司的集體宿舍，除了華達公寓，其他單位的集體宿舍，全是一塌糊塗的。
而這幢宿舍樓卻沒有這樣，樓前的空地是用卵石鋪起來的，黃雲逸穿著軟底的布鞋，走在上面還滿舒服地，石頭上面也打掃的乾乾淨淨，絲毫沒有亂髒的跡象。屋簷底下的水溝雖然有些殘留的髒東西，可整個水溝還是滿乾淨的，至少沒有發臭的味道。
走到一樓裡面，走廊裡有些陰暗，兩邊放著煤氣灶這樣的傢伙，過道中間只能過一個人，兩個人相會的時候，都要側著身體，雖然東西有些多，可黃雲逸還不覺得怎麼亂，只是有些東西實在是放不下了，不得不堆在一起，多少影響了視覺。
正往裡走的時候，一個小孩子踢塔踢塔地跑了出來，嘴裡叫著：「我要吃包子，我要吃包子。」
黃雲逸看他飛奔的樣子，擔心他摔倒，更擔心他撞在放煤氣灶桌子上，就蹲在地上朝著他說：「小朋友，別跑，別摔著了。」
「你給我小心，不要撞到煤氣灶了。」黃雲逸正說著，小孩子身後傳來一聲怒吼，黃雲逸已經抱住了小孩，抬頭一看裡面，雖然光線有些陰暗，可隱約還是能看出一個三十多模樣的漢子正叉著腰朝小孩子吼叫。
小孩子似乎很怕這個漢子，一個勁的朝著外面跑，差點把蹲在地上的黃雲逸給帶倒了，到底還是大人力氣大，黃雲逸抱住了他，嘴裡輕輕
「別怕，有我在，你爸不會打你的。」
小伙子聽到他這話，有些奇怪了，甕聲甕氣的說：「你是誰啊，我爸爸很厲害的。」
黃雲逸笑了，把他抱起朝裡面走了過去。
大漢也看到了黃雲逸，不過陰暗的光線並沒有讓他認出黃雲逸，嘴裡只是說：「是，小金啊，你別老慣著這小子。按你那樣說，我可養不起這小子。」
看來這認是認錯人了，把自己當成了小金。黃雲逸走到他面前的時候，他才看出不是小金，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不是小金啊，認錯人了。小寶，下來，讓叔叔抱著多不好，下來我們吃飯去。」
「我不去，我不要吃稀飯，我要吃肉包。」小寶叫嚷著，似乎有外人在面前，更加放肆一些。大漢有些無奈的看著黃雲逸，臉上似乎有了一些怒氣，伸手拉過小寶。在他屁股上打了一下說：「叔叔來了，不要鬧了，回屋裡找媽媽去。」
小孩子或許是被他打怕過，也沒有哭，只是哽咽抽泣了一下，被父親放在門口，就自個兒進去了。
「小兄弟你找人啊。」大漢還是沒有認出黃雲逸，四處看了一眼說，「你找誰啊。這幢樓的人我都認識，只要你說地名字出來，我告訴你住哪個房間。」
「我不找人，我來看看。」黃雲逸嘴裡輕輕的說著，眼睛也跟著他四處看著，這一走廊裡，十多個房價，只有他家是打開的。其他的門都緊閉著。
「誰啊，康軍，你就去給小寶買兩個肉包把。」一個女人抱著小寶探頭出來和康軍說，「誰叫你昨天晚上哄他說肉包和酸奶很好吃呢，小孩子嘴饞也沒錯的，你讓他試試味道把。」
「你知道個屁，今天吃了肉包喝酸奶，明天還要接著吃，你天天有錢讓他吃肉包喝酸奶啊，一天可要三塊多。」這個叫康軍的男人沒好氣地朝裡面的女人說。
黃雲逸聽到這句話卻有些心酸。自己雖然沒為人父，可在華達的時候，見多了那些有子女的父母。他們和其他現在的父母，哪個不希望自己的兒女吃好的吃有營養的，都恨不得把最好地東西都給了他，可這個叫康軍的漢字，卻為了兒子每天一個肉包一盒酸奶要打兒子，那真是沒有了辦法才這樣做把。
「黃書記，怎麼是你？」抱著小寶的女人探頭出來，正好對著門裡地光線，終於看清了黃雲逸的臉，驚叫了起來。
「黃書記？」康軍也有些驚訝，找了一個角度看了一下，還真是新來的黃書記，連忙請他進屋裡去坐。
黃雲逸也沒有客氣，走了進去，房間不大，估計也就是十七八個平方，東西不多，一個開著的電視黃雲逸都認不出是什麼牌子的，居然還是用手按鈕調頻道的，不過總算是個彩電，雖然色彩有些偏。
一個估計和彩電同一年代的冰箱，另外兩個衣櫃隔開，估計裡面就是睡覺的地方了，其他就沒有了別的東西。
康軍給黃雲逸找了一張椅子，黃雲逸也沒有客氣地坐了下來，小孩子還是很懂事的，看到有客人來了，也沒鬧了，進去裡面一個人呼哧呼哧的吃著稀飯。
「黃書記，你看，這，這我還沒認出是你呢。」康軍站著那裡，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這過道裡光線太暗。」剛才那女人已經進去在厚厚的睡衣上加了一件外套，黃雲逸倒感覺這女人還是比較懂得禮貌的，朝他們兩笑了笑說，「是啊，條件是有些艱苦，你們也坐把，我來看，就來看。」
坐在那裡，三人聊了一會，小寶剛3半，康軍是廠裡開叉車的，女人原來是做銷售的，進入廠子之後，銷售就不好做了，本來想跳槽到別地啤酒廠去，可小寶還小，又沒人帶，讓父母過來帶把，又沒地方過，所以只要先在廠裡上上班，也方便帶帶小寶。
可現在啤酒銷不出去，也就只有那點死工資，拿到手裡也就錢，康軍的工作幾乎已經停了，有一天沒一天的，一個月也只能拿塊，兩人利用空餘的時間，到廠外的馬路上擺個小攤，每天也能掙個20多塊錢，算是補貼家用，可也不是天天有的，有時候地痞流氓還要來搗亂，還多虧了萬方，不然只怕不是搗亂就可以了，每個月還得交保護費才行。
城管也抓的很嚴，今天開著汽車來抓，明天騎著電瓶車來抓，有時候還會假扮買東西的人，和你談價錢。穩住你，後面卻是一群穿制服的撲了過來，你才明白他也是城管，真是防不勝防，他們的東西都被沒收過好幾次。
不容易啊，黃雲逸心裡感歎著！
小寶眼看著要上幼兒園了。人家地小孩3就上幼兒園了，可幼兒園貴著啊，一年學費沒個幾千是下不來，康軍正在想是不是把小寶放到郊區的父母家裡去，說到這裡，康軍的眼圈開始紅了起來，唐莉莉地淚水已經流了下來。
兩個人一個月1000多的收入，在現口之家的開支，還真有些難度。
「還好公司的宿舍不要房租，水也不要錢。」唐莉莉有些無奈的說。「等小寶大點，或者放到他奶奶家之後會好一些地，我說不定可以到華州啤酒廠去了。」
「媽媽，我不去奶奶家，我要和爸爸媽媽在一起。」小寶已經吃好了稀飯，正窩在唐莉莉的懷裡，聽唐莉莉說要送他去奶奶家裡，有些難過的說。
「寶寶乖，寶寶最乖了。
賺錢了再接你回來。」唐莉莉摸著寶寶的頭說，寶也沒說什麼了，黃雲逸看到他眼圈有些紅紅的，心裡沒說什麼。
不能老說這些了，說這些現在也解決不了問題，只怕這幢樓裡的人，都和康軍家裡差不多，自己不能把這個蓋子揭開。揭開了對大家都沒有好處。
先忍耐一段時間把，現在關鍵是要把啤酒的銷路打開，才能解決這些問題，這是黃雲逸最迫切的想法。
黃雲逸把話題引到了啤酒銷售地問題上了。
這倒是說到了唐莉莉的專業了，她開始滔滔不絕的說著自己地對啤酒銷售的看法。
「其實江南啤酒在華州的口碑一直不錯的，老華州乃至老的江南人，對江南啤酒的忠誠度還是滿高的。」唐莉莉最後無奈的說，「只可惜這五六年來，廠裡沒有抓住機會，今天定位高檔啤酒。可又做不到人家百威那個水平。明天說要進軍酒吧，作個活力啤酒，可廣告也好，口味也好，還是推廣力度也罷，都不適合酒吧銷售。」
唐莉莉說的這些，黃雲逸倒是老早就知道了，雖然沒有新意，黃雲逸卻更加堅定了原來地想法，要打開這個局面，必須調整和堅定銷售策略。
「啤酒也賣不出去，裡面倒是斗的厲害，今天說要賣掉，明天說要自力更生。」康軍有些激憤的說，「搞來搞去，錢都花掉了，東西還是一樣，賣也沒賣掉，自力沒有更生，我看是早死早超生還差不多。」
「你少說兩句。」唐莉莉瞪了康軍一眼，示意這可是領導在場，你發什麼牢騷，「對於我們老百姓啊，賣掉也好，自力更生也好，只要廠子效益好就行了，工資多發一點就行了。」
「你們覺得江南啤酒有沒有可能超過華州啤酒。」黃雲逸突然問。
「有！」康軍和唐莉莉也同時堅定的說，不過隨後語氣又軟了，「如果一直是現在這個樣子，一輩子也別想。」
黃雲逸明白了他們的意思，又閒聊了幾句，然後告辭了，也沒有了興趣去看其他的地方，埋頭想著自己腦子中一直思考的問題，回到自己的房間裡。
現在擺在自己眼前地就是兩個問題。
最重要的或許並不是調整和確定銷售策略，就算有好的銷售策略，只怕也被這內鬥給消耗光了。
現在最關鍵的問題，就是將內部的管理理清，理順，可是這個問題談和容易，兩派人馬的思想都根深蒂固，自己一個外來漢，既不是啤酒銷售的專家，也不是啤酒公司管理的權威，更沒有上級領導的，哪裡能扭轉這個已經形成多日的局面。
想著想著，居然有些洩氣了，就算自己滿腔地熱情，有使不完的力氣，在這種情況下也沒有地方好使啊。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啊！
黃雲逸想起在會上表揚自己的陳總裁，突然想，不知道集團公司領導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態度，看來自己還是有必要去瞭解一下上面那些人的態度，如果上面有人，倒是可以放手一搏，就算不成功也有退路，最起碼也對的住自己來這裡一趟。
找了個機會，去陳總裁那裡坐了一下，陳總裁倒是和他非常熱情，對於黃雲逸試探的問題，陳副總裁倒也沒有打太極拳。
「對於啤酒廠，集團公司也和你們那裡一樣，有的想賣，有的想自己搞，沒有一個定論啊，其實我倒覺得無論是賣是自己搞，要弄就要快點弄好，這樣拖著也不是辦法，企業給拖死了，集團每年還要給不少補貼。」陳總裁不以為然的說。
從他這話裡，黃雲逸聽出這事情也不是他作主的，看來只怕還是要李薰說了算，也不知道他說的這兩派是哪裡一些人。
「最近有沒見到屈部長。」陳總裁馬上轉換了話題，問起了屈部長的情況，「屈部長可好？」
「上個月剛去他家拜訪了一下，我師傅讓我給他帶點東西。」黃雲逸也沒有瞞他，上個月是許娜大婚的日子，黃雲逸自然是要去的，從江北回來之後，許娜和師傅都給屈部長帶了點禮物，黃雲逸親自送到他家裡，也算是認個門。不過實際上卻並沒有太多的深入交流，屈部長忙的很，和黃雲逸也就一起坐了十分鐘不到，更不要說什麼交情了，而且黃雲逸感覺屈部長的老婆似乎對他這不怎麼歡迎。
「哦，那就好，長輩那裡是要多去親近親近的，啥時候去，方便的時候也叫上我，我也向屈部長學學畫畫。」陳總裁有意無意的說。
黃雲逸也不知道怎麼說，嘴裡答應著好，心裡卻琢磨著，你現在都副廳級了，還要和屈部長這個正廳級的官巴結？
從陳總裁那裡回來，黃雲逸有些洩氣了好久，集體公司也是這樣一個你扯來我扯去的扯皮態度。找老周，讓老周打聽一下李董對啤酒廠的態度，老周倒是一口答應了，過不了兩天，打電話過來說，李董的態度也是搖擺不定，似乎更加希望啤酒廠就這樣耗著，只要不出事情，等他退休了再說把。
等他退休了再說，他退休可還有五年啊，拖到那個時候，啤酒廠只怕早已拖的啥也沒有了，這些職工只怕早就沒有了出路。
黃雲逸無語！
黃雲逸洩氣了！
黃雲逸想不明白！
黃雲逸也懶得去想了！